達人專欄25.武士與鬼魂
歡迎你回來，喬喬。
慶幸命運沒有放棄你和我。
當你墜落在地表時，我知道我多年來的嘗試不是一無所獲。可惜，蒂瑪西亞作為你我重逢之處，所冒風險實在太高了：那裡距離遙遠，當地又有許多城牆阻隔。我和凱爾的關係日益緊張，使我更不被允許親自前去找你。
正如你在信中懷疑的，遙遠海外的孤島，已經容納不了古老王國長年驅逐的黑暗。黑暗浪潮將在不久後席捲而來，美好的國度化作人間煉獄。喬喬，你若想淨化這片黑暗，身為哥哥的我必須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必須坦白告訴你－－當蓋倫來到我面前時，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什麼巧合，被愛歐尼亞人稱之為『緣份』的事情。尤其是我翻到最後一張魔法便籤，那用料居然是魔甘娜的羽毛，不是凱爾的。
你認定即將會有黑暗大軍侵襲蒂瑪西亞，事實上，那是我們與薄霧教達成的協議。我告訴自己不可以推卸責任，我剛剛提及的『我們』，指的就是我跟凱爾。
也許你在蒂瑪西亞生活一段時間後，得知我們做了這項決定，肯定會感到匪夷所思、毫無道理吧？為什麼我們選擇扮演起殺人兇手，還要一次殺這麼多的好人。
有一件事情你必須明白：闇影島作為緊鄰虛空的第一線，扮演首當其衝的承受角色，已經好幾百年了，他們對虛空的了解與防禦之道，遠超過地表上任何一個種族。尤其是憎恨。
比起重視傳統的蒂瑪西亞人，凱爾相信千年之後，鬼魂仍會和祂有所共識，也唯有他們能應付需求，針對那些我們召喚師先祖留下的預言：混沌回歸。
話已至此，我相信你肯定有著一個疑問：『那麼，魔甘娜怎麼辦呢？』這正是我為何寫這封信給你。
我後悔了，喬喬。
隨著與地表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次數越來越多，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有時候我好羨慕你。哪怕你只是降臨在這世上半年多的時間，你有可以捧腹大笑的時候，有必須掙扎求生的日子，有值得為你心急如焚的人，你有真正的朋友，可以表達溫柔的時刻，甚至，可能是愛情。
而我，只有凱爾。
明明你去過時間的寒冬，你卻絲毫不受其影響。以凡人的角度而言，我想真正扭曲的，或許是我。
很快的，鬼魂大軍會依約定日子入侵蒂瑪西亞。我心意已決，我向你保證他們的到來，會和我最初和他們約定的截然不同。
琴仙－－我已經找到了她的位置。她現在相當安全，除了我和索拉卡女神，沒有人知道她身在何處。如果你已和她會合，請你保護好她。
我請犽宿送這封信給你，他雖不是一個合適的信差，卻擁有你需要的最後一塊拼圖。雖然……即使沒有送到，即使你從不知道我的這份心意也無所謂。我已將所有東西留給你了，剩下的，一切就由我來承擔。
我們是兄弟，喬喬，我愛你，永遠都是。
p.s 如果你遇到雷玟，請幫她一把。
※
雷玟漫步在小鎮街道。旅人打扮的她背著行李，找尋約定的旅館。
這是她首次來到蒂瑪西亞境內。雷玟很快發現，與她擦身而過的人們，神情多半是從容的，像是毫無負擔。
這是一座離王都不遠的小鎮，規律的市容，上百年從未變過。古老整齊。蒂瑪西亞人一直都是這麼過日子。
雷玟覺得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城市受到反魔法城牆的保護。他們有天然屏障，又有許多礦產。旅行至此，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剛播種的稻田。他們又有完整的海岸線與港口。最重要的是，人們十分珍惜。
待在這裡很快就無聊了，這是雷玟最後的結論。她確實認識到另一種生活方式，這似乎沒什麼不好？
蓋倫來了。一看見步入旅館的高大身影，雷玟以眼神示意，要低調打扮的男人在桌前坐下。
尾隨在後的還有一名拉著推車的襤褸男子，載著斗笠的他比蓋倫還壯，他的皮膚是發病一樣的灰色，活像頭怪物。他坐在離雷玟與蓋倫遠處的桌子，旁人莫不瞪大眼睛，看著披頭散髮的巨人靜坐著，像個陰沉的幽靈。
「這位史萊許先生，他的行為已經超出我的容忍範圍。這總不會是約翰讓他來幫我們的吧？」蓋倫沉聲抗議。這個怪異男子如影隨形，又不講話。蓋倫覺得他們一行人就像被惡靈附身。
「有時候，我也難以理解召喚師在想什麼。你就當作我們被惡靈附身吧。哈…」雷玟起初也是和蓋倫同樣的語氣，最後，她的嘴角仍是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意。
「對了，他現在是約瑞科。不是吉他手。」雷玟接著補充。約瑞科是薄霧教派唯一的活物，和蓋倫先前在戰爭學院中看到的史萊許，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什麼意思？」蓋倫自是不會明白。
「我說過了，眷顧島的傳說。」雷玟道。蓋倫曾在戰爭學院聽雷玟講述過那些故事，金屬大師、琴仙、北方人。史萊許則是另一個膾炙人口的傳說－－吉他手。
「萬鬼節就快到了……我想你可以試著警告你的國王：這段期間實施宵禁，晚上最好是不要出門。」雷玟說著建議。約瑞科可以說是她最崇拜的鬼魂之一，但他們毫無交集，雷玟其實有點怕祂。總之，約瑞科的出現不見得是好事。
不能排除他是自己跟過來的，約翰並未提及約瑞科會現身。
「我明白了。雷玟，目前妳有看到什麼嗎？」萬鬼節是蒂瑪西亞的一個傳統節日。不只是蒂瑪西亞人，瓦羅然大陸很多地方都會慶祝這項習俗，因此，蓋倫對雷玟的警告一點概念也沒有。結束這話題，蓋倫開始詢問雷玟目前的收穫。
嗯……結局竟如索拉卡女神所期望，雷玟跟來了。蓋倫不禁覺得，早知道會這樣，就該多順著雷玟的意思。
蓋倫不明白這個女人對他的莫名執著，以及自己心中的感覺。一晚過去，再次見到雷玟，她已在蒂瑪西亞的傳送處久候多時了。
一直以來的警告，她就像是裝作沒聽見似地。
蓋倫很珍惜雷玟這樣特殊的存在，雖然他沒有辦法解釋這幾天他到底發了什麼瘋，那無疑是一種只存在於夢境中的感受。
但無論是哪一個，蓋倫都不希望雷玟隨她回到蒂瑪西亞。他很喜歡雷玟，那與她以身涉險是兩回事。
……既然都跟來了那也沒有辦法。現在，蓋倫只能默許她的加入。兩人很快分頭探聽，光明使者教團在國內放了什麼謠言。
「跟你想的一樣。現在大家都在找你。」雷玟莞爾。這個男人既然這麼聰明，為什麼他會被自己的國家逼到這副田地？
「我聽到的也大同小異。」蓋倫點頭。調查皇冠守衛將軍涉嫌出賣國家機密的重責，果不其然落到光明使者教團身上。卡希娜要對付他，是事實。
蓋倫必須去王都投案。他得在加里歐來之前做好準備。沒有意外的話，皇冠守衛將軍會被押入大牢，等候審判。
「有人要殺你，你竟選擇自投羅網，難道你的生命，一點也不重要嗎？」雷玟實在不明白這個男人腦子裡裝什麼。嗯……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兄弟們會保護我。況且，我做任何事從沒考慮自己的性命。為了這個國家而死，是我的宿願。」蓋倫固然提到無畏先鋒留在王都的人馬，他也深知他的弟兄並不擅長防禦魔法。若不能和他們會合，談論他們的英勇其實意義不大。
「如果只是你死就能解決，事情未免太過輕鬆。希望你到時候不要猶豫殺人的先後順序。他們都是你的同胞。」雷玟略帶輕佻做著提醒：如果無畏先鋒跟光明使者教團打起來，那肯定非常有趣。
但她真正關注的是：蓋倫真的能撐到那時嗎？
「如果你們這裡不要有這麼多該死的牆就好了，我們也不會杵在這兒。」在蒂瑪西亞境內，反魔法英石修築的城牆實在太多。雷玟覺得他們已經走入陷阱，鎮上有光明使者教團的人馬。
這是約翰找到離王都最近的傳送裂隙。如果有人先埋伏在這裡－－
「謝謝妳陪我來，雷玟。」蓋倫雖然極不情願，他的聲音仍十分溫暖，充滿感激。
「如果真打起來，相信你的同胞不會讓我失望的。」雷玟並不介意。這正是她渴求的，只有鮮血湧出的瞬間，不顧一切的她才能真正忘掉痛苦，找到幸福。
「說的好，雷玟妹子。在下也渴望著一場盛大的葬禮，然而，世界是多采多姿，妳又何必執著尋死。」
「媽的，你給我閉嘴。為什麼你也跑來這裡？垃圾犽宿。」蓋倫怔著看雷玟拍桌。那個像是躲在密閉空間裡說話的悶哼是？
「先准許在下離開這個箱子吧，究竟是誰設計在下？欸，這是個棺材。在下一隻腳，不！在下整個人都伸入棺材了。」帶著悶聲的男人求救。兩人看了半天，發現約瑞科推車上的棺材竟劇烈晃動，活像一個被詛咒的箱子。
「閉嘴，垃圾犽宿，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棺材，不要出來。你為什麼要跑出來？」雷玟極不高興。才剛說完，綁著浮誇馬尾的藍衣武士已經破開木板，從棺材裡直直站起，客人們自然是張大嘴巴，老闆握著茶壺，水都倒到地上了。
武士從推車上走下，曼妙跳起了舞，唯一沒有失控的，或許是他未將那長得出奇的刀，從刀鞘裡抽出。
「你為什麼要跳舞？」蓋倫皺眉，這樣也太高調了。他是想拉我們所有人下水嗎？
「蓋倫閣下，在下明白您想要救出妹妹的心情，在下的滿腔熱血，是絕對不會被鎖在一個木板中的，再說，這還是一個棺材啊。」為什麼會跑來這個狀況外的艾歐尼亞人？蓋倫總算想起他是誰了，就是那個在溫室練劍的艾歐尼亞人。
垃圾犽宿。
蓋倫知道自己的佈局完全被打亂了，先是雷玟、然後鬼魂，又來武士。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約翰在偷整他，但後面兩個傢伙簡直亂來。根本邏輯不通啊！
「蓋倫閣下，在行動開始前，咱們現在應該一起去喝個酒的！」就像這樣，這個武士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難怪雷玟要叫他垃圾犽宿，蓋倫現在也想這麼叫了。
「不要理這個垃圾。我們快走。」雷玟很快起身，示意蓋倫該跑了。如果這種情形發生在皮爾托福，老闆肯定是趴在吧台下，按下求救鈴，兇一點的會拿出獵槍，朝武士的腦袋一槍開花。
「雷玟妹子，您這麼說就不對了。虧在下上次玩遊戲時讓了個上路給你，您知道，走上路的只有在下跟你一個，在下將這位子讓給了妳，妳卻成天稱呼在下垃圾。從認識的第一個鐘頭，妳就這麼叫我。妳是一位智慧與美貌並具，強悍與優雅並存的一位女性，即便在下卑微，只是一介浪客，在下仍難受妳罵在下。」
「我不是傳送下去殺了一隻龍嗎？垃圾犽宿，如果再來一場，你覺得你會幹什麼？不、你這個垃圾什麼也不會。」蓋倫瞪大眼睛。雷玟，不要鬧啦！妳不是說要走嗎？怎麼反而妳跟他吵起來？
上路又是什麼？從內容聽來，似乎是他們閒暇時的消遣。莫非近身作戰的遊戲者，都是上路嗎？照這樣推測，蓋倫或許也是一個上路。
「在下每分鐘戳死的魔法小兵，平均到達了十點零五隻，戰事推進中期的二十分鐘，在下卻能夠到達三百零五，雖然和雷玟妹子您的光速QA相比，依舊黯然失色，可您不覺得，應該多稱讚在下一下下嗎？」犽宿表示他神乎其技。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連自己的小兵都點，那沒有錢的。垃圾犽宿。」雷玟雙手交叉，幾乎就要失去冷靜。聽兩人吵架的蓋倫肩一沉，這才發現約瑞科早來到他的身旁拍肩，他另一隻手舉起鏟子，朝門口指著，再默默拉著推車前進。
嗯……確實是該趕快跑。想不到約瑞科這傢伙怪里怪氣，居然有用。
蓋倫曾經聽雷玟說，這位名做犽宿的艾歐尼亞人，得了一種罕見的精神疾病：『中二病』，他會不斷找人講話，胡言亂語，並且處於情緒高昂的狀態。因此，約翰才將犽宿留在溫室裡接受長期治療。
隨著事情進行，蓋倫逐漸覺得犽宿雖然白癡白癡的，卻有著難以置信的本領，無論敵人有多少，犽宿永遠有辦法纏住對手，同時，他也會不斷講垃圾話，擾亂對手心神。劍術與話術的極致。
此刻的蓋倫毫無這種想法，因為這兩個傢伙馬上讓他們身陷危機：約瑞科在和蓋倫走上街頭後，一見苗頭不對，馬上爬到屋頂上。
迎面而來的，恰巧就是光明使者教團的一支巡邏隊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