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亦鳴苑的校門口,阿青思索著要留下還是離開。
憑著白天前來的印象,雖然步行回住所還有一段距離,但不遠處有個小村鎮,他或許可以從那裡尋求協助。
但是,他心中總有些牽掛,想要在今天完成。
少年面對著前方西下的夕日,最後一絲陽光,正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等等,影子?
他是面對著夕陽,照理而言影子應該在背後,何以又能在前方看到?
回過頭,他看到自己腳下的長影筆直地延伸,而影子的盡頭,是堅毅駐守在校園正中央的亦校長,拳頭大的眼珠依舊眨都不眨,直挺挺的看著前方。
他橫向走了幾步,腳下的影子理所當然跟著移動,但是,那看起來好像是影子自己挪移,而不是因為阿青在走路的關係。
阿青跟著又退了幾步,腳下的黑色形體鍥而不捨的跟著,一直到他退到校門口,似乎是到了某種界限,影子像條繩子般拉直,而他的腳,也像被繩子所綁住一般,無法再移動。
此時,阿青才發覺事情不太對勁。
他蹲下來,戳戳影子,摸摸腳尖,再拍拍草皮,都沒有什麼異狀,抬頭,即便天色愈來愈暗,阿青還是可以清楚看見,大眼老人正盯著他看。
這個老人要做什麼?
現在看來,似乎只是不想讓阿青離開亦鳴苑。
稍微緩和緊張的情緒後,阿青慢慢的往回走,來到亦校長的身邊。
「校長。」
阿青出聲,老人沒有回答,只是逐漸抬高下顎,以便對上少年的目光。
「您想要我留下來嗎?」
說著阿青便盤腿坐在草坪上,亦校長的頭也隨之低下。
一老一小相看兩瞪眼,如同白天阿青剛進來亦鳴苑時一樣。
不同的是,老人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少年。
「我以前有看過一種咒語,可以用影子來操控別人的行動呢。」見老人都不說話,阿青乾脆自己說起來。
「只要知道臉和名字,就可以做最基本的控制了。」
阿青一邊說著,一邊觀察亦校長的眼神變化。
「但是啊,如果想要增強法術的效果,就必須知道那個人更多的事情才行。」
亦校長的依然動也不動,唯一會動的,似乎只有因風而飄動的白色長鬚。
「你好像一點興趣都沒有呢。」
阿青感到有點疲累,連敬稱都懶得用了。
他索性倒臥在草坪上,淡淡的草香讓他覺得很舒服。
「真的好累………」
他喃喃自語的說道,看著天上的繁星閃爍,在沒有燈火的亦鳴苑裡,夜晚似乎比白晝還耀眼。
在陌生的故鄉,似乎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是最輕鬆的時候。
他很想念,那在遠方令人熟悉的異鄉。
倒不是因為著涼,是鼻頭實在太癢。
「哈、哈啾-!」
阿青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
在半睡半醒之間,他用力撥開鼻頭上白色鬍鬚,翻個身,以免大眼老頭的鬍鬚又來搗亂。
但不一會兒,粗糙的鬍鬚又開始搔著他的鼻孔,阿青又打了一個大噴嚏。
「吼,我只是睡一下……哇啊!」
少年正想起身開罵,但一大團鬍鬚隨即撲面而來,在他臉上亂抹一通,就像用菜瓜布洗臉般。
阿青氣急敗壞的撥開鬍鬚團,才發現兇手是一名綁著馬尾的少女,正瞇著眼對他微笑。
「醒了啊?」
名叫伍魁的少女,手上捧著亦校長的一大把鬍鬚,似乎等著隨時進攻。
「妳搞什麼啊?」阿青下意識把雙手架在前面,以防伍魁的偷襲。
「你不是在找我嗎?」
「少臭屁了,我只是想看星星而已。」
少女自信滿滿的態度,突然讓阿青很不想坦白。
「喔,那我回家了。」
伍魁毫不遲疑的起身,作勢要往校門走去,阿青趕緊跟著站起來,但隨即又一屁股坐下,被亦校長的影子拉回來。
「喔呦,你到底要怎樣啦!」少年忍不住對老人大聲叫嚷。
「看來校長很喜歡你耶。」對於阿青異常的行為,伍魁臉上並沒有任何疑惑,反倒是一臉悠哉的說風涼話。
「再喜歡我也要讓我回家啊!」阿青一臉無奈。
「你要回哪去?」伍魁又問,阿青不說話了。
他認為伍魁一定是故意問他這種尷尬的問題。
「來我家吧。」
「呃?」
「不要嗎?」
「不是、但是……」
這問題更尷尬啊!
「那個,校長的影子不讓我走啊!」阿青趕緊將問題轉移到大眼老人身上,只見亦校長的眼珠骨碌碌的滾動了一圈。
伍魁走到亦校長旁邊,臉上仍掛著淡淡的微笑,笑到阿青都有點不明白她到底在笑什麼。
「校長,我要帶陸青回家囉。」
如同咒語一般的話語,阿青突然感到腳下有什麼東西鬆脫了,他站起來,抬抬腳,走了幾步,他確信亦校長的影子已經離開他了。
他不明白亦校長的意圖,更不明白伍魁這女孩是什麼樣的來頭,他也擔心這樣傻傻得跟著她走是否妥當,但是,在一切渾沌不明的當下,有選擇總比沒得選擇好。
「走吧。」
說著伍魁往校園內走去。
「門在這邊啊。」阿青指著大門,不解。
「這裡比較近喔。」
伍魁沒有回頭,聲音好像逐漸要被黑暗所吞沒,阿青只好跟上去。
臨走前他看了亦校長一眼,老人也正盯著他看,依然是沒有言語的交流。
少年好像突然意會到了什麼,他對老人微笑,揮了揮手。
「明天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