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個人類這麼對我說過：
「活著的時候都在一起。」
她像是一株在十六夜綻放的花朵，雖然美麗卻十分短暫，不過是闔上眼再睜開的光景間，就凋謝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我邀了圖書館的友人在陽台上喝茶。滿月映照在紅茶上，染成了緋紅。
「蘿潔。」
「是。」
「這紅茶非常不錯，妳的手腕進步了。」
「感謝您的讚美，大小姐。」
在桌邊手持托盤的女僕微微鞠了躬，我示意她先退下。
「蕾米，妳變了呢。」身旁坐著的友人自書本中抬起頭：「以前妳是不會這樣稱讚人的。」
「是嗎？」
我啜了口紅茶，再次望向天空。
並不是我不懂得讚美，只是在完全而瀟灑的從者面前，沒有機會使用而已。
是啊，今晚的緋色之月，就如同那時候一樣的綺麗而驚心動魄。
****
「滿月是專屬於我的，所以我把僅次於滿月的十六夜交由妳守護，妳的名字是──十六夜咲夜。」
我給予了她新的命運，讓她陪在我身邊，但是這不代表人類的命運不會到來。
從那時之後過了約一千次滿月，完全瀟灑的從者也到了不得不放下工作的時候。
「真是非常抱歉，大小姐。」
躺在床上的她仍這麼跟我說。
「不要緊的，咲夜就像那個隙間妖怪一樣儘管睡吧。」
看著她的睡臉，我將大家召集到她的床邊，帕秋、芙蘭、小惡魔，連門番也叫來了。
因為我知道，過了今晚，咲夜就不會再醒來了。
午夜時分，咲夜再次甦醒，精神顯得非常好，看著圍繞在床邊的人們，毫無驚訝之色：
「大家都在這，萬一有外敵入侵該怎麼辦呢？」
「放心吧，哪有笨蛋會在滿月之夜挑戰紅魔之主呢？」
「說得也是呢。」她看著我微微一笑。「不過可能人一生都會笨一次吧！就像那晚一樣。」
「哦？妳是說紅霧事件那晚嗎？還是永夜事變的那晚？還是……」
她看穿了我的逞強，逕自將門番招來床邊：
「美鈴，大小姐就拜託妳了。帕秋莉大人也是。」
「咲夜小姐……」
「咲夜……」
門番已經忍不住掉下淚來，咲夜輕輕拍著她的肩，然後對我說：
「大小姐，咲夜沒辦法再守護您的十六夜了。」
果然什麼都瞞不了她，我微微顫抖著，我在害怕。我害怕咲夜離開我身邊，我害怕自己會說出不該說的字句。
我害怕……自己會玷汙她的驕傲。
「我……」
睜開眼，視野是一片模糊，張開嘴，卻無法好好說一句話。
我感到臉上被撫摸的觸感，耳中是她溫柔的聲音：
「咲夜這一生過得非常幸福是也，所以請您……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回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
啊啊……沒錯。要將咲夜留下來的方法多得是，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她選擇了以人類的身分尊嚴地走完一生，那我能做的，就是以真紅家家主的身分送她最後一程。
以高貴的蕾米莉亞‧真紅的身分，將十六夜咲夜的一生全部納入自己的靈魂、血液、心靈。
視力又恢復清晰，身體也不再顫抖。
我終於能好好地對她說出：
「一直以來辛苦妳了，咲夜。」
她一瞬間顯出驚訝的神色，隨即綻放出一生中最動人的微笑。
「謝謝妳，蕾米莉亞。」
****
「那麼我也該回圖書館了。」
喝完茶的友人迫不及待地起身回房裡，蘿潔整理著桌上的茶具。
「別這麼急著走嘛！今晚可是滿月喔，多欣賞一下呀！」
沒錯，今晚的月色就如同那時一樣地皎潔、明亮又颯爽。
看著它，就想起曾經有個人類這麼對我說過：
「活著的時候都在一起。」
她像是一株在十六夜綻放的花朵，雖然短暫卻十分美麗，在悠久時光的長河中，或許有一天連我也會消失，但是我能自豪地肯定，那是我所見過，最美的一朵花。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