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雲海悠悠。
體育館內人潮湧動，隨著哨音響起，學生家長、遊客記者停下了腳步，所有人的視線漸漸聚焦於場上奮戰的球員們。
「哦～正好開始了。」
「前輩，我們為什麼要特地來苗栗看國中組的排球預賽？今天難得有『呂布』的比賽的說……」
一位發福的和藹大叔和修長的眼鏡青年，說話間來到看台欄杆邊。
大叔向下指了指，「呵呵～我們是來看他的，球場上的國王，岳影雄。」
「國王？」青年往下東張西望著。
「北川第一中學的舉球員，精準的控球和攔網，多次的發球得分，以超群的體能和球感君臨球場的國王，說不定明年他上了高中就能跟呂布對上也說不定。」
「嗚，真的假的？」青年推著眼鏡一副不信邪的樣子。
「呵呵～我也不過是聽到這樣的傳聞，所以親自過來確認看看而已，究竟國王的稱號是怎麼來的就不清楚了。」
「話說……國王的對手也太……這是預賽？這樣看不出來國王的實力吧？」
嗶－－
比賽開始，由北川第一先發。
發球員是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年，他看著對面的隊伍還在低估：「對面還真矮。」
輕拋排球，上手擊球，發球過網。
幸治見球朝他飛了過來，將手臂併攏努力往球的落點靠去，不過動作扭扭捏捏不夠果斷，眼睜睜的看著排球在眼前落地。
北川第一先馳得點。
見幸治表情有些不自然，向飛陽大聲安慰道：「別在意！別在意！」
「好發！」
又是一次上手發球，這次落點在兩個一年級中間，還在猶豫誰去接球間，排球再次墜地。
看台上，眼鏡青年看著計分板上的北川第一名牌下的數字從一變成二。
「哇～不會一分都拿不到吧？」
「呵呵～你不是希望早點結束。」
「說……說得也是。」
場上，向飛陽將眾人聚到了一起，表情溫和地安撫大家。
「別想太多…下一球大家記得喊出來。」
幸治跟一年級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
向飛陽轉過頭看向對面半場，旺盛的鬥志在默默燃燒，好不容易…總算是走到了現在，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就在這裡結束！
這三年來的記憶不自覺回想起來。
從小就因為身高的原因，座位安排經常在教室前段，國中一年級的時候，由於無法忘懷「小巨人」而選擇參加排球社，當時其實對排球一點也不了解，只是想著如果我也能像他就好了，即便個子矮小也能在球場上大顯身手。
但是……
「诶！社員…只有我一個？」向飛陽呆呆地看著老師。
「一年比一年少啊…還有，已經沒有男子排球社了，只能算同好會。」
「喔……」
「怎麼樣？要換其他社團嗎？還是要跟女子排球社一起？」
向飛陽臉紅說：「诶？這…這不好吧。」搖了搖頭，大聲宣布，「就算一個人也沒關係，我一定會成為小巨人的！」
雪秋體育館內，女子排球社的成員們在球場上打著小型練習賽。
沒人關注的角落裡，向飛陽一人拿著排球向牆壁扔去，利用反彈到空中的排球模擬托球，原地跳起用力扣球，但是成功率不怎麼高，只是手掌越發得通紅了。
但是數百次失敗中才有的一次成功，卻也讓人雀躍興奮了起來。
「集合！要開始跑步了喔。」
女子排球社員集體離開了體育館，注意到這點的向飛陽意會到這是使用球場的好時機，趕緊跑向隔壁被網子分開的半場，那邊是籃球社的訓練場地。
「阿泉！你現在正在休息對吧，幫我托一下球？」
正好，向飛陽發現阿泉在場邊坐下喝水。
「哈……托球？」
「我想要試試看扣球，可是一個人不行啊！」
「不行不行……我從沒托過球……」
「那就用拋的，把球拋得高高的就行了！」
「不行啦……學長們會看到的。」
一聲「集合！」傳來，阿泉猝不及防的放下水壺，應答著離開體育館了。
頃刻間，偌大的體育館只留下空曠的場地，鴉雀無聲。
雪秋國中教學大樓，二年丙班。
下課時間，向飛陽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喝著高鈣牛奶，思考著下午社團時間要做什麼樣的自主訓練時，兩位關係還算不錯的男同學走來過來。
「喂！阿向，你不是男的嘛，怎麼參加女排啊？」瞇著眼睛，笑得賤嘻嘻的。
「真的假的啊你！」
噗－－
白色的液體噴得滿嘴都是。
「才…才不是哩！」
「是不是看上哪個女生啊～聽說三年級裡面有個美女學姊對吧？」
「有是有沒錯啦……」
「果然是這樣！」
「就說不是了！我是男子排球社的！」向飛陽窘迫卻大聲地說著。
夕陽西下，染紅了天空，還有些小黑點徘徊在空中啞啞鳴叫。
操場旁邊的空地上，向飛陽的手掌交疊，雙臂靠攏，內側外翻，不斷反覆墊著排球練習著。
幸治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看著操場中央草地上的足球練習，聽著旁邊傳來的乓乓聲響。
「我說你啊……明知道沒有機會參加比賽，真虧你還練得下去。」
「我…我會參加比賽的！總有一天……」向飛陽倔強地說著，「我一定會湊齊人的，雖然目前老是被拒絕，但是將來一定可以的。」
「是嘛……」
「幸治，怎麼樣？」
「你要我拒絕幾次才行啊……」
放學時間，在校園的角落裡，向飛陽將排球扣至地面，反彈牆面彈至空中，再一次將球扣下，周而復始，循環反覆，看起來已經有點火侯了。
阿泉揹著書包走向校門口，突然傳來的砰砰聲響令他轉頭一看，向飛陽的身影印入眼簾，令他臉上發苦。
「阿泉！」向飛陽滿臉笑容地看向他，「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阿泉低著頭快步走過角落，「抱歉，今天有補習啦……」
留下向飛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晴朗的天空，耀眼的陽光。
在操場旁的一處空地上，已經是向飛陽自主訓練的場地。
背著光將排球高高托起，看著球縮小又變大，托球對距離的把控還有時機的掌握是相當重要的，稍有不慎就會托到空氣把球給漏過去。
「小心！」
幸治的聲音遠遠傳來，向飛陽轉頭一看，只見一顆足球迅速在視野中放大。
砰－－
「喔！」向飛陽痛呼一聲，躺在地上。
「飛陽，你沒事吧？」幸治跑到近前，「抱歉……」
「那待會幫我托球！」
臉上雖然還有球印，但向飛陽還是帶著大大的笑容。
又是一天的放學時間，紅色餘暉布滿大地。
阿泉接住排球，揉了揉通紅的手臂，皺著眉頭說：「哈……還要繼續啊？我的手臂很痛，球又不受控制亂飛，不想繼續了啦……」
向飛陽雙手合十，懇求道：「拜託啦，再一球就好！」
「剛才你就說過啦……這次真的是最後囉。」
「謝啦。」
阿泉手臂一墊，排球橫飛空中，往著奇怪的方向而去。
傳球失敗，眼見可能還要再來一次，阿泉苦著臉剛想要道歉，就見一道身影擋住陽光，抬頭向上看去，陰影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
不知不覺，比分已經來到九比零。
經歷了觸網失分，錯誤判斷出界，奮力撲救失敗，對方的殺球一次也沒有防守成功，隊上的士氣可以說是近乎於零。
不過還是有兩個人努力振奮著精神、激勵著自己，不是他們多麼想獲得勝利，是因為只有他們知道，向飛陽這三年來的堅持不懈，不應該一點發揮都沒有就結束！
發球再次朝著自己飛了過來，幸治舉起手臂努力迎了上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次一定要接到球！
砰－－
排球被幸治用臉接了起來，好在是向前飛，阿泉見狀快跑到球的落點下。
「衝啊！小陽。」
阿泉一反常態地高呼，用力托出高球，向著球場左側飛去。
向飛陽抬起頭，看著終於朝他而來的托球，緩緩踏出自己堅定的步伐。
我知道我的個子不高，但是無論是怎麼樣的牆壁，我都會靠著我的雙腳飛過去！
硄－－
雛鳥展翅，飛向高空。
向飛陽在眾目睽睽之下，展現了驚人的跳躍高度，幾乎所有人都眼前為之一亮。
岳影雄的眼神首次銳利了起來，在網前快速移動到右側，準備攔網。
向飛陽的身體在空中舒展，左手伸長遙指排球，右手向後延展曲肘。
此刻，一切都很完美。
剎那，右臂快速揮動。
砰－－
排球飛速向前直飛。
乓－－
撞向前方三人攔網。
咚－－
徑直落回我方場地。
北川第一再次得分，比分來到十比零。
岳影雄淡然地收回手臂，向飛陽失神地站在原地。
對面以及場外響起劇烈的歡呼聲，似乎比之前的都還要大聲，不斷鑽入向飛陽的耳中，直到阿泉與幸治的聲音傳來。
「小陽，別在意。」
「下一球我也會幫你做起來的！」
「呃……嗯！」向飛陽對著他們用力地點了點頭。
可惡！阿泉幸治好不容易做過來的球，怎麼可以這麼浪費！下次一定要成功。
又是一記扣球，刺蝟頭少年舞動手臂宛若在揮舞大槌，儘管阿泉和一年級的再努力伸直手臂，排球還是從他們上方飛了過去，落在場中。
比分來到七比二十一，不過卻已經是第二局了。
排球比賽是三戰兩勝制，每一局誰先拿到二十五分則獲得此局勝利。
看台上，發福大叔吃著小青年剛剛買來的零食，小眼睛瞇著不時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對賽局進展表示滿意，還是純粹覺得零嘴味道不錯。
「喔～那個五號還不錯嘛，名字叫……金勇誠。」眼鏡青年拿著一個手冊，看著正在慶祝的刺蝟頭少年。
「呵呵～不過第二局開始雪秋國中也得了一些分嘛。」
「雖然全部都是因為對手的失誤，看這樣子應該會直落二吧。」青年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座位裡，「我說前輩，我們真的有必要把這場比賽看完嗎？還不如趕快回去找其他有新聞點的比賽……」
說時遲那時快，場上雪秋國中再次成功組織了一次進攻。
「接到了！」
「小陽！」
托球再次朝著向飛陽飛去，但是他的表情卻不再雀躍或自信，只有滿滿的焦急。
糟糕！根本看不到另一邊。
面對三人攔網豎起的牆壁，向飛陽只覺得高大無比，無機可趁，他咬牙切齒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就像落入獵人陷阱中的小獸那般，是那麼的無助與無力。
扣球再次被擋了回去，分差也來到七比二十二。
「哇～矮冬瓜想做什麼對面都完全一清二楚啊，枉費他能跳得那麼高，真是可惜……」青年看著場上被隊友拍著肩膀鼓勵的向飛陽，不假思索的說，「但是他的跑動量真的好驚人！雖然蠢了點，幾乎全場都是他的身影，哪裡都可以攻擊的樣子。」
「呵呵～要是在高一點就好囉～」
「嗯，還有……如果雪秋國中有個像樣點的舉球員輔佐矮冬瓜，他應該能夠發揮得更好。」青年推著眼鏡看向另一邊，「不過比起臨時湊齊、完全依靠矮冬瓜的隊伍，另一邊的北川第一……」
排球落向三米線，面對這記不到位的一傳，岳影雄背對球網輕鬆自在地將球往自身的死角傳出，不只對面睜大了眼睛，他的隊友也一樣。
咻－－
導彈托球再次出現，精準無誤的出現金勇誠上空，他奮力伸手將球撥到對面，好在對方也在震驚中根本反應不過來。
「呼～好險……」金勇誠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動作快點。」岳影雄冷冷瞟了他一眼。
「嘖！」金勇誠不滿的撇嘴，睡眼少年則走過來說：「漂亮。」
金勇誠轉頭道：「他還是跟往常一樣硬是要做球就對了。」
睡眼少年附和道：「對面根本就沒人有辦法攔網，有必要這麼認真嗎？」
一字不差地全部傳入岳影雄耳裡，冰山溶解，火山噴發。
「那你們什麼時候才打算要認真！？」轉過頭來怒視兩人。
「喂！還在比賽中耶。」其他的隊員上前趕緊制止場面惡化，「金勇誠、郭英俊，你們也是！」
北川第一隊員貌似不合的場景，暴露在大廳廣眾之下，觀眾席上轉注著國王的人們都在指指點點。
青年推著眼鏡，輕聲說：「國王的個人能力的確是無可挑剔，但感覺他就像是一個人在比賽一樣。」
「呵呵～孤家寡人的國王嗎？」
嗶－－
七比二十三，輪到北川第一發球。
郭英俊一記上手發球，雪秋一年級大喊著「我來！」卻將球給接到了後場，還在往底線飛去。
見球飛往界外，郭英俊笑道：「好耶～又是發球得分。」
「還不一定！」岳影雄火氣沖沖的說。
只見向飛陽一個轉身就朝著球追了過去，從隊友身邊跑過，衝出了底線，往看台底下的牆壁奔去。
排球並沒有只能在界內接球的規則，只有不能讓球落在場內的限制，但若是碰過球則必須讓球落到對方的場地內，界外則算對手得分。
見到向飛陽奮起直追，觀眾還有對手都不經發出感嘆：「那球不可能接到啦。」
他心中則沒有那麼多想法，大步飛奔著，眼睛直盯著排球，即便距離自己差了數個身位的距離，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球還沒落地！
向前用力一撲，球終究是在離手掌前方的地方落下。
向飛陽胸膛摩擦地面卻止不住慣性動力，連翻帶滾直到撞到牆上才停了下來。
「嗚哇！好痛－－」金勇誠看到此景都覺得痛死了
「太拚了吧。」郭英俊搖頭。
七比二十四，來到北川第一的賽末點。
「可惡……」向飛陽躺在地上呻吟著。
五人都聚了過來看他的傷勢如何，幾人慌慌張張扶著他站起來。
「那個……不好意思，因為我……」一年級中唯一較高的小聲道。
向飛陽笑說：「抱歉，下次我一定會接上。」
「那個！」用力握拳，表情挫敗，「要……要是受傷了也不太好對吧，反正我們也贏不了……那為什麼，要這樣拚命？」
是啊……究竟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呢？誰都看得出來，這場比賽的勝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是沒有任何勝算的，換做他人早就喪失鬥志了。
「啊！嗯……我想想……雖然不是很明白啦，可是……」
向飛陽抓了抓頭，相當苦惱的模樣。
下一刻，一股隆冬嚴寒的冷氣籠罩眾人，令人發憷。
太陽應該是炙熱的、溫暖的，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但是……當他不再散發光熱時，溫度的存在將沒有任何意義。
背脊發涼，連岳影雄都不禁感到了一絲害怕。
「我們…還沒有輸哦。」
平靜的話語震耳欲聾。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