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萬里如雲。
一道霹靂打進兩人心頭,隊長的話語在耳中迴響。
--在你們兩個有彼此是隊友的自覺之前,任何社團活動都不准參加!
殘酷的話語在腦海中如一葉扁舟飄飄蕩蕩,就如同現實中四肢發軟的手腳一般。
「什麼叫要有彼此是隊友的自覺?!要怎麼證明!?」
「誰知道啊。」
毫無作用的岳影雄讓向飛陽放棄了詢問,與其求助這傢伙,不如低聲下氣請求隊長的原諒或許還比較用。
「請…請讓我進去,請讓我打排球,我會…我會跟岳影雄和好並且好好相處的,拜託你們了!」
那勉強的語氣讓岳影雄眉頭一皺,將向飛陽往後一拉,說:「喂,你給我讓開,我先說。」
「噢!你幹什麼!我還在說……」
互不相讓,爭鬥不休,喧嘩不斷。
門外的吵鬧聲傳來,袁孝搖頭苦笑,懲罰是為了讓你們倆冷靜一下,怎麼這樣都還能繼續吵啊?真是的~~
看著板著臉的隊長,袁孝說道:「這樣好嘛阿坤,他們不是珍貴的社員嗎?」
「我明白。」
「再說,團隊精神也可以慢慢培養嘛~~」
「但是……」
啊--
慘叫打斷了正副隊長間的談話。
一道鄭重其事的聲音傳了進來。
「真的非常抱歉!我會跟這傢伙好好合作的,拜託請讓我參加社團活動!」
隨著話音落下,鐵門再次開啟。
岳影雄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見門縫中一粒眼球直直地盯著他,有如深淵的凝視。
「真心話是?」
面對隊長富有壓迫力的眼神下,岳影雄總是平淡且平靜的表情開始扭曲,似乎相當的掙扎,眼神不斷飄忽。
最終,聚焦到地面,小聲開了口,「呃……比賽時,比起跟這種程度的傢伙合作,不如全部由我一個人發球、接球、托球跟扣球……我是這樣想的。」
「胡說什麼呢!笨蛋。」向飛陽揉著屁股從地上爬了起來。
「噗哈哈--你怎麼真的把真心話全說出來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就是了。」
聽著像孩子般說出童言童語的岳影雄,林坤元難得開懷大笑了起來。
「不過阿,既不能讓球落地,也不能拿著,更不允許同一人連續碰球,在這樣的規則下,究竟你要怎樣一個人打?」
看著抿著嘴巴、皺著眉頭,展現一絲稚氣般不服氣的岳影雄,林坤元溫和地笑了笑,再度將大門關上。
「你是怎麼回事?其實真的是個笨蛋?」
艷陽高照,夏日的熱浪還未完全褪去。
數分鐘後,在炎熱的天氣下,兩人依舊在門外沒有離去。
向飛陽掛在窗邊看著體育館內排球社員們在球場上跑動及追球的身影,眼裡充滿憧憬,不時還有隊長嚴厲的呼喝聲傳來,也猶如天籟般悅耳。
岳影雄坐在台階上,渾身散發駭人的氣場,比往常寒氣四射的狀態相比,十分躁動不安。
「可惡,不能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了。」
「你想好怎麼證明了嗎?」
聽到問話,岳影雄露出銳利的眼神,不屈的自信自然散發。
「我會是球隊的戰力,理由什麼的,這樣就足夠了。」
哇……向飛陽還從沒見過這麼有自信的人,不如說這已經算自大了吧,真不愧是國王。
的確,若論實力,剛才看過球隊練習狀況的向飛陽可以確信,現在的岳影雄不會輸給裡面任何社員,尤其是才剛剛接過他的殺人發球。
不過就算向飛陽知道岳影雄的實力有多厲害,難道隊長他們不知道嗎?他們也可是一樣在現場看過的。
這個自傲的國王打算怎麼做?
「很簡單,由我們發起二對二的挑戰,贏了就讓我們加入。」岳影雄扭了扭脖子,「只要一起打的話,就算不想也會看起來像隊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或許這是最快的方法了,既不失勇氣又能證明互為隊友時的能力,向飛陽心裡盤算著。
殊不知隊長或許只是想要他們真誠的反省而已,難道他還能把人才拒之門外?
但是對方可是學長啊!多了一兩年訓練的排球技術和經驗,這樣能行嗎?要是輸了怎麼辦?向飛陽打從心裡懷疑著。
「不用擔心,不會輸的,因為有我在。」
岳影雄的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
「至於你呢,就盡你所能、全力以赴地,注意好不要成為我的絆腳石就好。」
還在讚嘆著那無人可比的自信心,就又被戳到痛處。
向飛陽大聲控訴:「我說你啊!有誰被人這樣講,還會乖乖回答說『好,我會好好努力的』嘛!」
岳影雄只是淡淡回應道:「那你想怎樣,繼續在窗外看著?」
一句話讓還處在火爆情緒下的向飛陽瞬間冷靜下來。
過去的記憶再次浮現,一個人獨自的鍛鍊,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在哪裡,那樣的感受……再也不想遇到了。
「國中時,我打過的比賽,就只有跟你們比的那次而已。
在那之前,人數一直不夠,所以都沒有辦法報名參加比賽。
因為沒有訓練場地,所以不論是體育館或是走廊,都只能在角落裡練習。」
岳影雄安靜地聽著,雖然有些疑惑,走廊……?
「所以…當我第一次比賽,在那麼大的體育館中,站上球場中央時,感覺自己就像主角一樣,嗚哇啊的感覺。」
嗚哇啊……?岳影雄皺眉歪頭。
「很想…一直留在那個地方。」
看著似乎十分低落的向飛陽,岳影雄想起那場輸掉的比賽……那場輸掉自己位置的比賽。
「但是能留在球場上的……只有較強的一方。」
下午在緩緩流逝,太陽西去似要下落。
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了,如果不是兩個人一起的話,大概會吃閉門羹吧。
向飛陽抬起頭露出堅毅的眼神,說出來的話卻前後不搭界。
「只要能打排球的話,一點點的不痛快我都可以忍耐,就算你這傢伙有多麼令人討厭,我也會在比賽中盡力當你不存在的。」
「少搶我的台詞了你個白癡!」岳影雄青筋暴露。
就在兩人又要吵起來的時候,風鈴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請問……可以借過嗎?」
循聲望去,一個穿著合身運動服的女孩出現在眼前。
如墨長髮披肩,氣質清淨淡雅,臉上不施粉黛,宛若塵世中一朵清澈的白蓮。
女孩嘴角有著美人痣,清冷的表情卻也讓人覺得嫵媚動人,即便戴著眼鏡也無法擋住那如夢似幻的美眸。
僅是被女孩看了一眼,向飛陽立刻羞紅了臉龐,反倒是岳影雄沒有什麼反應,或許在他眼中最美的事物就只有排球了吧。
兩人讓開後,女孩提著工具包打開了鐵門,田仲龍立刻出現在門前。
「虞學姊,真是辛苦妳了,我來幫妳吧?」
「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虞學姊,妳今天也很美麗呢。」
女孩不發一語,無視發情的男孩從旁走過。
「冷漠的感覺更讓人興奮不已啊!」
田仲龍環抱自己不斷扭來扭去,宛若一條扭動的蚯蚓,直到袁孝尷尬地將門關上擋住兩人的視線。
晚上七點,天色昏暗。
眾人做著善後的工作,收拾器具,清掃場地。
兩位不速之客再度到來。
「一、二……請跟我們比賽?會好好證明我們能夠同心協力的一起打球的!」
無理取鬧的要求讓袁孝無奈微笑,毫無邏輯的宣言讓田仲龍捧腹大笑,只有林坤元面無表情,肅然地看著兩人。
好……姑且聲音很整齊,這樣就有隊友的感覺了吧。
兩人都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志得意滿溢於言表。
「緊呀給呀這兩小鬼……不過我不討厭這個樣子喔。」(真的假的)
「他們剛剛有數一二,對吧~~」
雖然不能完全證明有「隊友的自覺」,但若是能和這白癡一起贏下比賽的話,應該就不會再有任何意見了吧……
岳影雄冷傲的表情下,不斷評估著勝算,偏偏隊長的表情久久都沒有一絲變化,這讓他感覺不太對勁。
「要是輸了呢?」林坤元緩緩開口。
岳影雄立刻回道:「你要怎麼懲罰我們都沒問題。」
「哼……正好,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兩個新生要加入,不然就和他們一起辦個三對三的比賽吧,這是每年有新社員加入時,為了測試基本功都會進行的遊戲。」
向飛陽數著手指頭說:「但這是三對三,對吧?那我們這邊還少了一個人。」
「仲龍,比賽當天你就去向飛陽他們那隊。」
「诶?我嘛!」田仲龍不情願地苦著臉說。
「你不是說不討厭他們嘛。」
「但也不想被捲進去……」
林坤元明顯地嘆了口氣,苦惱地說:「這樣啊……我本來想說只有你能夠制服得了問題兒童呢。」
「緊沒法度捏!那就上吧,高興吧你們倆!」(真沒辦法诶)
眼見田仲龍喜笑顏開後,林坤元笑著點頭,而後再度板起臉,眼神轉向兩人,尤其在岳影雄身上停下,接著道:「至於輸了的懲罰,只要我們三年級還在,絕不會讓影雄擔任舉球員。」
……哈?岳影雄臉色微變。
向飛陽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就這樣…而已嗎?」
「要是讓一個仗著個人實力亂下戰帖,且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當舉球員,這樣的隊伍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
岳影雄表情逐漸扭曲,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裡閃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見他怒目圓睜的瞪著自己,林坤元事不關己地說:「怎麼?我又沒說不讓你加入排球社,就算是其他位置對你來說也綽綽有餘,不是嗎?」
「我是舉球員!」岳影雄怒不可遏地吼道。
「贏不就好了。」
林坤元淡漠的話語不斷刺激著岳影雄。
「就是認為靠自己就能贏才會說要比賽的,不是嗎?」
向飛陽再度被無視了,想開口又覺得現在氣氛不適合,急得在旁邊團團轉,真想不顧一切地說:這場比賽我也在啊!
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能多說一句,眼睜睜地看著鐵門又被關上。
還駐留在附近,岳影雄沉默不語,看似已經冷靜,實則像快要炸開的定時炸彈。
「是怎樣啦,該不會是在氣只有你自己會被處罰吧?」不明白他默默生氣的原因,向飛陽先是問道,不過總覺得不太可能,又笑說:「不過就算不當舉球員,你還是可以馬上上場大展身手吧,況且,比起舉球員,還是攻擊手比較帥吧!啪……」
「你這混帳!」還沒說完,向飛陽的領子瞬間被提了起來,岳影雄吼道。
「舉球員可是隊伍的總司令!
比賽中碰球最多次的也是舉球員!
就像統治者一樣,是最帥的!
你最中意的攻擊手,沒有舉球員的傳球就什麼也沒得打!」
向飛陽戰戰兢兢地說:「誰…誰叫舉球員又難又不起眼……」
似乎發洩過冷靜下來,岳影雄鬆開了手。
「呼……我問你,有在現場看過職業比賽嗎?」
見向飛陽搖頭,岳影雄接著說:「電視鏡頭的角度通常從兩隊的側面拍攝,可能很能理解,但如果從隊伍後面看的話,你就能看到舉球員的托球有多快!」
愈說愈激動,他開始比手畫腳,試圖重現場景,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從球場這一頭到另一頭,球咻地從攔網眼前越過去,那球是要怎麼打?你也許會這樣想,但是托球的同時,攻擊手早就跳起來了,就是能打!咚硄--」
向飛陽看著不同尋常的岳影雄,傻傻地點頭附和。
「攻擊手的確是很帥沒錯,但是……迷惑對手的攔網,替攻手劈開道路,很有難度、又帥又最有意思的,就是舉球員。」
但現在卻因為高年級毫無理由的針對,就要與從小到大最憧憬的位置失之交臂,一想到這裡,岳影雄就氣憤不已。
「只要贏不就行了?」向飛陽安慰道:「雖然對手是學長,但你不也是自信滿滿、很有把握的樣子?」
對啊,不要自亂手腳,雖然指望不了這傢伙,但只要把球都做給那個二年級的話……主意定下,岳影雄恢復冷靜。
「喂,在比賽到來之前,要想辦法把你那蹩腳的接球給練起來。」
「蹩腳!?」
今天的打擊有點多,向飛陽低落道:「但…但是體育館又不能用。」
就在兩人不想面對殘酷的現實的時候,一道明顯的咳嗽聲從窗內傳來。
「對了!明阿仔的晨練也是七點半開始,沒錯吧?」(明天早)有人大聲說著。
有了這出乎意料的情報,兩人對視一眼,踏上回家的道路。
「明天五點。」
「你可不要遲到。」
「你才是咧。」
慢走,快走,競走,小跑,快跑,狂奔,就連回家也要爭個高下。
翌日,早上四點五十五分。
空無一人的校園內,清新的空氣還有些寒冷。
氣喘吁吁的兩人站在體育館前,只可惜鐵門早已鎖上,如意算盤終究是打錯了。
「雖然早有預料……」向飛陽嘆氣。
「那就找找看能進得去的窗戶。」
「要是被發現不就糟了,你這個笨蛋!」
鬥嘴中,一個人影從兩人身後走來。
「早上五點果然很拖磨啊……」(折磨)
循聲望去,田仲龍打著哈欠搖搖晃晃走來。
「田學長……」
見兩人看來,田仲龍嘴角一勾露出邪笑,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
「只到七點為止喔。」
「田學長!」
「多謝!」
「哈哈哈--我是多好的一個學長啊,還不快叫我阿龍老大。」
「阿龍老大!」
「哈哈哈--閣來!」(再來)
「老大!」
哇哈哈--
一陣歡鬧過後,田仲龍打開大門,回頭看去,發現兩人滿懷激動和感激的神情,還有現在乖巧的樣子,不禁想起昨天的談話。
星期一晚上,七點過後,大門緊閉。
袁孝率先開口道:「阿坤,你不覺得對他們有點太嚴了?」
「確實,阿坤學長比平時還要嚴厲很多耶。」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麼?」
林坤元背對兩人,沒有讓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們倆那屆縣預賽的結果你們也知道吧,岳影雄作為一個國中生來說,擁有出類拔萃的實力,最終還是沒能輔助球隊勝出,而他現在又繼續重蹈那時個人主義的覆轍,那樣只會拖球隊的後腿。」
轉過身來,臉上沒有絲毫沉重,反而掛著一抹笑容,眼中是滿滿的期待。
「但是跟國中時期不一樣的是,現在還有向飛陽在。」
「小不點?感覺他的運動神經是很發達啦……」
「嗯,實力是還有待加強沒錯,但他擁有非凡的速度和反射神經,再加上他的彈跳力,可惜國中時沒能碰上對的舉球員。
相對的,岳影雄則是在找能夠接到他超速托球的敏捷攻擊手。
他們兩個落單時都少了什麼,但是只要結合雙方的才華……
能夠成為搭檔的話,烏野將會有爆炸性的進化!」
想起平時沉著穩重的阿坤學長,昨天那侃侃而談、眼中閃閃發光的樣子,田仲龍就不由得想笑,雖然他也一樣很期待看到那樣的日子。
不過……
「別開玩笑了…我要第一個進去……」手擋著路。
「田學長都已經進去了,所以你也不是第一個。」手推著臉。
「既然如此你就讓開啊!」腳卡著位。
進入大門的優先順序也是很重要的,關係著彼此的地位。
毫不意外的,以兩人橫七豎八跌倒在地才結束這場鬧劇。
看來在成為搭檔之前還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啊,死囝仔布。
比賽日在星期六,還有四天時間,要加緊練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