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兩朝艷妃
1254年1月10日 夜晚 薩蘭德蘇丹國‧加米耶德堡
事情總是出人意料，尤其在卡拉迪亞與政治有關的時候。蘇丹竟然明著偏袒西瓦酋長，提前宣告了西瓦酋長的勝利並要求拉庫姆酋長在新年時交出加米耶德堡。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哈基姆蘇丹對於權力的防衛心。他就是不放心這個非他血系的年輕英雄。
然而危機總是伴隨著轉機，此時加米耶德堡的大廳多了一個神祕的訪客
「喔，拜託不要在這個時候來訪」拉庫姆雙手摀面嘆道
「我的拜訪也許是你唯一的良藥了」訪客摘下防沙斗篷和面罩，露出那隨著歲月而逐漸增加的魅力。來者正是薩蘭德蘇丹國的動亂因子，珍珠之光阿爾瓦。四個白衣蒙面女侍跟著她，都腰配長劍顯然不是簡單的角色
「良藥？根本是毒藥吧！」拉庫姆不悅的道：「妳這不就是逼我造反嗎？也許西瓦的奸細已經快馬去通知了！」
「我需要拉庫姆的力量，所以請原諒我這女人的小手段囉」
「哼，我也可以把妳抓起來送給蘇丹」拉庫姆嚴肅的道
「別傻了，我早已經派人向蘇丹報告這件事情了」阿爾瓦微笑：「你抓我也是沒有用的。你連都庫巴都過不了」
「您是派這位嗎？」
大廳被打開，一個四肢不自然扭曲的村人被丟了進來。他雙眼全是血絲，表情驚恐，深紫色的舌頭微吐，顯然死前遭遇極大的痛苦與拷問。
艾依莎走入，身後跟隨著羅爾夫、尤索夫、塔米爾與德賽維。恰好與阿爾瓦勢均力敵。
「您夫人？」阿爾瓦無害的笑著
「少在那邊顧左右而言他，這是妳派的人嗎？」艾依莎唇角勾起，顯然很得意自己打亂了阿爾瓦的算盤
「不是，我不認識他」阿爾瓦連看也沒看
艾依莎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可沒想到阿爾瓦能夠說抵賴就抵賴。
「拉庫姆，你真心覺得你在哈基姆的手底下快活嗎？你要永遠被西瓦欺負？那個西瓦可是整天妄想姦淫你的胞姊呢」阿爾瓦用好聽的嗓音說著可怕又醜陋的話語，一點也不彆扭
「嘴巴放乾淨一點，她可是布蘭登瓦皇后」拉庫姆斥責：「你不怕布蘭登瓦皇帝把妳舌頭割掉、吊在邊境風乾嗎？別忘了人們都在傳：伯蘭茲領主的特務無所不在」
「好大的威勢，果然有了姊夫當靠山就不一樣了」阿爾瓦吐了吐舌頭奚落道，但也不敢再多言，顯然確實有點忌憚布蘭登瓦王朝。
「我建議妳快滾，別再來煩我了。我是薩蘭德蘇丹國的領主，我會盡一切努力來維持蘇丹國的完整。我不會加入妳那愚蠢自私的復國計畫！」拉庫姆正氣凜然的道
「這位是尊夫人嗎？」阿爾瓦好像沒有聽到逐客令一樣，繼續換了個話題
「我想你是聽不懂人話吧？拉庫姆酋長已經請妳離開了」艾依莎
「真是讓我想到以前的我呢，聽妳口音是東薩蘭德人對吧？」阿爾瓦突然換了個語氣，那語氣複雜得讓艾依莎敵意全消。一種包含了懷念、感慨、悲傷、眷戀、不捨的複雜情緒同時感染了大廳裡的所有人。
艾依莎更是被震懾住。的確，她發現自己和阿爾瓦有相同的氣質，連五官和口音都有些相似。雖然她不很清楚阿爾瓦的遭遇，但是在遙遠的記憶中，她還是學院裡的少女時曾經從課堂中聽過這個名號與事蹟。「兩朝艷妃」，這個稱號背後是多少的生離死別與鬥爭壓迫呢？
「先這樣吧，我給你們點時間自己做好決定」阿爾瓦收起情緒：「拉庫姆，你知道怎麼找我」
阿爾瓦在白衣女侍的簇擁下翩然離去，留下整個大廳的靜默與不知所措
「主人，該如何是好？」穆斯塔法問
「我到底做錯什麼？為什麼始終得不到蘇丹的信任呢？」拉庫姆嘆道
「因為你不像西瓦，是哈基姆的族人」艾依莎替拉庫姆斟了杯葡萄酒。其實看到西瓦這樣得勢，艾依莎絕對是心裡最不快樂的那個人。
拉庫姆忽然抽出騎兵劍，轉身往壁爐就是一劈。
劍刃在石砌牆上削出火星，留下一道氣勢萬鈞的劍痕。壁爐上，哈基姆蘇丹的王徽也跟著被斬成兩半。所有人默然不語，大家都知道了拉庫姆酋長的最後決定。
「艾依莎，妳是雇傭軍，不需要捲進這件事」拉庫姆酋長說
「剛好相反，拉庫姆酋長」艾依莎說道：「我願意跟隨你做任何轟轟烈烈的大事，或者蠢事」
拉庫姆瀟灑一笑，轉過身將艾依莎拉入懷中
艾依莎有些驚慌本能地想要掙扎，拉庫姆卻完全不給她機會，輕輕捧住艾依莎的臉回了一個長吻。艾依莎緊繃的身軀漸漸放鬆，拉庫姆的出奇不意完全讓她無法招架。她終於真心面對自己的感受：她愛上熱情、正直又俊俏的拉庫姆了
不過就像是制約開關一樣，艾依莎的甜美思緒突然整個崩解
叔父噁心的舌頭在自己的少女裸體上貪婪舔舐、自己拿刀閹割叔父，渾身沾滿血腥、為了擴張勢力殺死一個又一個盜賊首領、搶劫商隊時殘殺已經沒有抵抗能力的垂死部隊、被迫吸吮庫吉特人散發惡臭的陽具、被西瓦銬在地牢一次次強姦，被迫流胎時在血泊中的悲號、為了自由割下商人的首級、殺死庫吉特人、殺死薩蘭德人、在懷中僵硬的阿薩德、親手殘暴的虐殺叔父、殺死更多薩蘭德人、殺死更多庫吉特人…
艾依莎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巨大的罪惡集合體。她幾乎可以看到渾身鮮血的自己正發狂地吼叫著：
「妳憑什麼以為自己配得上薩蘭德貴族？」
艾依莎大力推開拉庫姆酋長，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然後她抱著自己的頭，開始放聲尖叫。眼淚也隨著尖叫聲而放肆地在臉上橫流。拉庫姆不知所措地看著崩潰的艾依莎，她的行為嚇壞了所有人。
「拉庫姆酋長，我能解釋」尤索夫想要替自己的主人說明這一切
「沒關係，不需要解釋」拉庫姆並沒有像尤索夫以為的會害怕地退後，相反的，拉庫姆彎下腰，也不管身分尊貴，就這樣在所有人面前跪下並抱住了正在哭叫的艾依莎。
艾依莎對拉庫姆的擁抱先是渾身劇顫、如墮冰窖，但隨著拉庫姆沉穩安靜的陪伴，艾依莎逐漸地安靜了下來，她疲倦的閉上眼睛。
「我抱她上樓」拉庫姆說
「主人…這樣妥當嗎？」穆斯塔法小心翼翼的問
「妥當，我要娶她」拉庫姆回答得爽快明確
「主人，她的家世和背景…我們不確定阿」
「我是一個要造反的人，難道會在意這些嗎？」拉庫姆瀟灑地笑答，便將艾依莎抱上了門房。
＊
1254年1月10日 夜晚 薩蘭德蘇丹國‧加米耶德堡
「拉庫姆，有些事你必須知道」艾依莎看著正在為她擰毛巾的年輕酋長，下定了決心說道。
「坦白說，我並不很在意每件事情」拉庫姆用溫水擦拭著艾依莎的臉，就像那天在戰場上為她擦拭血跡和塵土一樣小心：「我的姊姊，當時愛上布蘭登瓦皇帝也是沒在意那麼多。她只是注意到蘇丹的競技大會上多了一個生面孔，還受了傷便主動上前關心」
「就這麼簡單？她這簡單的關心可讓她當上了皇后呢」艾依莎有些驚訝
「是阿，就這麼簡單。她也沒有想那麼多，就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然後接下來一切就如同日出日落、四季遞嬗一樣自然了」拉庫姆笑著說：「這也是我即將對妳做的」
「拉庫姆，我承認我也愛上你了」艾依莎說：「不過，我卻不得不跟你坦白我過去的事情」
「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妳這樣非說不可呢？」拉庫姆笑問
艾依莎卻笑不出來，她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出身與所作所為和經歷全都說給拉庫姆聽。好幾次這樣晦暗血腥的回憶都要讓她重新崩潰，但艾依莎卻強迫自己平靜地將整個扭曲的人生介紹給拉庫姆。她就像赤裸一樣難堪而且困窘，更害怕拉庫姆會因為這樣而卻步遠離她。
「呃…好吧，我承認是比我預期中的複雜了一點」拉庫姆喘了一口氣
「你的善心能接受這樣的我嗎？」艾依莎故作輕鬆地問
「艾依莎，我們接下來要造反。一切只會越來越糟，世界會越來越殘酷。我早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了」拉庫姆堅定地握住了艾依莎的手
這是艾依莎第一次覺得被救贖了，有人願意陪她走下去。
＊
1254年1月18日 夜晚 薩蘭德蘇丹國‧加米耶德堡
「阿，很好。所以是最近剛變成夫人的是嗎？」阿爾瓦顯然很有興致的看著兩人。今天阿爾瓦心情很好，原因當然無他。就是因為拉庫姆同意了她的招降，加入了復國大業。
「阿爾瓦女王，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別再調戲我的未婚夫」艾依莎平靜但是嚴肅地說道：「如果你敢打他的主意，我發誓我會把你的五官一個個割下來」
「請放心，從拜巴克蘇丹駕崩後我就下定決心不再招惹別的男人了。真神大概希望跟我搭上的男人全部死光」阿爾瓦開朗的道：「真神還真是個婊子養的」
這句話倒是惹得艾依莎跟著莞爾，她心裡也覺得真神是婊子養的
「不要侮慢真神」拉庫姆皺眉。和他姊一樣，拉庫姆也是個虔誠的真神信徒
「好啦，言歸正傳。我們從何開始呢？」阿爾瓦微笑：「我請我的元帥發言」
拉庫姆白了阿爾瓦一眼，他可不覺得這有何幽默。整個政權只有三個人！
「首先，我們勢力單薄，這是顯而易見的。所以我們應該立刻拉攏人手」拉庫姆說道：「這個我會想辦法，靠著我的交情，應該可以找出一些對蘇丹不滿的人，畢竟蘇丹一向好權，讓不少人對他頗有微詞」
「說得很好啊拉庫姆，不過你要糾正自己的發言」阿爾瓦說道：「我才是蘇丹，哈基姆…就是哈基姆，沒有尊稱」
「恩恩，隨便。妳高興就好」拉庫姆翻了白眼，同時拈了下自己那獨具特色的翹鬍子：「而這樣畢竟還是有難度，因為除了兩個交情夠深的酋長之外，我實在想不到哪個白癡會願意加入我們這群亂黨」
「除非國家亂」艾依莎插嘴
「阿，我的首席內政大臣開口了」阿爾瓦燦笑
「讓國家亂的最好方式，就是突然來場戰爭」艾依莎繼續說道：「逼得哈基姆和他國全面開戰，主和派一定會跳腳。主和派如果跳腳反制，主戰派就會抓狂。到時我們就能趁機找到自己的人馬給哈基姆重擊」
「啊！實在是太精彩了，說下去」
「我要爵位、旗號以及信物」艾依莎說
「那有什麼難的？呃…貴姓？」阿爾瓦顯然有些得意忘形，十分輕浮完全不向一個準備稱王的人物
「我姓塔薩蘭納」艾依莎繼續說道：「我會憑藉襲擊庫吉特村莊、然後搶奪商隊、逼迫塞加可汗對哈基姆蘇丹宣戰」
「襲擊村莊？」拉庫姆有些遲疑
「這些事情我得心應手，再說，我曾發誓過要殺死兩百名庫吉特人」艾依莎始終沒有忘記在草原受到的侮辱
「我有問題，那麼在主戰派與主和派，我們要拉攏誰？」阿爾瓦問
「主戰派」拉庫姆毫不猶豫地說道：「哈基姆一向愛權，想要打仗的人都會被哈基姆視為貪圖軍功和兵權的威脅。這樣一來，分化就會出現」
「唔，看來你們都計畫好了嘛！」阿爾瓦開心的道
「是阿，我到蠻好奇妳的貢獻」艾依莎瞇眼問
「我有錢、有兵、有聲望」阿爾瓦說道：「我可是珍珠之光吶！接下來就請拉庫姆酋長多幫忙囉」
於是幾天後在拉庫姆不知如何整理出的族譜上記載了塔薩蘭納其實是加米耶德的遠房親戚。於是拉庫姆便以此為據向哈基姆蘇丹要求冊封。而哈基姆蘇丹也就從善如流，將這個女賊用王室權威點成了貴族的一份子。
塔薩蘭納女酋的黃底蝮蛇旗出現在庫吉特境內。他們身穿整齊的薩蘭德軍服與精良裝備，完全就像正規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