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煽動
1254年1月30日 正午 庫吉特汗國‧哈爾瑪行省東南部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種大場面了」穆斯塔法喃喃自語
沙漠的風吹起，薩蘭德士兵們在風沙中肅殺佇立。拉庫姆的人馬在最前方，算是前鋒部隊的中間力量，這裡是蘇丹的六百人前鋒部隊，由拉庫姆、阿紮頓、胡拉森與庫魯阿斯組成。都是最驍勇的一群，有人說，他們就是蘇丹騎兵劍的延伸。第二批主力是由白大理家族所率領，人數更是超過千人。最後才是蘇丹的親信部隊。
「拉庫姆，好久不見啊！」阿紮頓親熱地來到拉庫姆的臨時營帳打招呼，兩人多次並肩作戰，早已是生死之交。拉庫姆應了一聲，拿起冰鎮過後的葡萄酒以壺就口喝了起來。
「唷！蘇丹不是有說將領戰前禁酒？」阿紮頓好奇的問，因為印象中的拉庫姆總是中規中矩的。像這樣公然不甩命令還是頭一次。不過問歸問，阿紮頓還是向一旁薩蘭德衛士討了個杯子。
「蘇丹？他都不給我們活路了，我貪一兩口酒又算什麼？」拉庫姆幫阿紮頓倒滿酒杯。兩人共同乾了一大口。
「什麼意思？」阿紮頓擔憂的問，拉庫姆今天真的有些反常
「喔？喝酒啊？犯法！但是好酒，就算犯法也要來上一大口」庫魯阿斯與胡拉森並肩走入。庫魯阿斯高興的大呼小叫，胡拉森則是站著不做任何反應，一向潔身自愛的他可不想公然違命，但也絕對不想做打小報告的討厭鬼。
「我聽到傳言，蘇丹想當好人」拉庫姆說道：「白大理的主和派已經說服了蘇丹。讓我們四個前鋒象徵性的打一場。」
「什麼？」庫魯阿斯驚道
「只是傳言吧？」胡拉森皺眉，但也有些擔心。他知道白大理的確是強大的主和派。只是白大理一向是穩定的中間力量，胡拉森不太相信白大理會因為這樣而真的拒絕增援
當然，這事也是子虛烏有的。一切都如阿爾瓦和拉庫姆的計畫進行。
「不然，我們先按兵不動觀望。搞清楚整件事情吧？」阿紮頓建議
「有用嗎？」拉庫姆嘆道
「總是試試看也好」胡拉森被這氣氛弄得有點緊張
於是六百前鋒退回薩蘭德境內，按兵不動。
1254年1月30日 正午 薩蘭德蘇丹國‧沙瑞茲行省西北部
一百里外，蘇丹的禁衛營用難以置信的高效率獲得了一個消息
『前鋒營譁變！』
「什麼！」哈基姆蘇丹大怒起身
「蘇丹，六百前鋒全數退回了國境內！按兵不動！」傳信的正是尤索夫
「可惡，應該是那群白大理…」西瓦酋長怒道：「這些主和派白癡」
西瓦的家族和哈基姆酋長是同宗，所以得以成為禁衛營的衛戍部隊。
「兄長，我們應該要派人去質問蒙德哈里！最好是立刻逮捕他！」西瓦的族弟，提裏穆薩酋長大聲說道。
「是阿，蘇丹。蒙德哈里好像對於這次戰役十分不滿」西瓦之父哈贊酋長早就因為封地問題不滿蒙德哈里很久了，此刻蒙德哈里似乎捅出簍子，哈贊當然要把握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而且我家主人塔薩蘭納女酋，還接到白大理對於這次遠征不滿的言論」尤索夫說道：「蘇丹，我家主人認為遠征不能中斷。不然全卡拉迪亞都知道您的宣戰竟然發不出去，很失顏面的」
「我看白大理是怕戰爭爆發損害自己的利益」西瓦咬牙切齒的道。但其實發動戰爭也是為了西瓦的利益，他早就厭倦了不停發給庫吉特人『剿匪賞金』的任務。
「給我派遣快馬！搞清楚白大理到底想幹嘛！」哈基姆蘇丹被大家說得心煩意亂，連忙下旨：「也給我傳訊給前鋒，絕對要遏止譁變！如果白大理真的要阻止遠征，那就奪過他們的指揮權」
距離前鋒數十里之遙的白大理部隊此時正在受塔薩蘭納的挑播
「我先前還以為妳很想戰爭，怎麼現在想要聽我追求和平的訴求？」蒙德哈里盯著眼前這個美艷的年輕女酋長。直覺告訴他整件事情有些古怪，但是哪裡古怪實在沒人說得上來。
「蘇丹身邊全是激進的主戰派，我擔憂蒙德哈里酋長您的弱勢呢」塔薩蘭納說道：「只怕蘇丹會把前鋒營譁變的原因怪罪到您頭上，畢竟您是大力主和、反對征伐的」
「父親，我們不能讓自己什麼話都不辯駁。哈贊早就想要將白大理取而代之、加以兼併。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蒙德哈里之子，拉都酋長擔憂的道
「伯父！」比力亞酋長入帳報告：「蘇丹的信使來問我們為何要阻止遠征」
帳中諸人心中譁然，想不到蘇丹的使者真的來了！
艾依莎心中暗笑，他知道不安和猜忌就像墨水。只要一沾到水中，就會無法克制的擴散。
「抱歉，妾身有罪之人，渴望明哲保身。所以希望能夠先告退」塔薩蘭納道
「好，我會處理」蒙德哈里說道：「我會堅持我的立場」
前鋒就這樣在邊境待到了太陽下山，士兵們也點起篝火紮營。大家都傳著不安的耳語，說蘇丹要藉由遠征的事情拔掉白大理。而他們這群遠征部隊只是幌子，面對庫吉特人時是毫無增援的。
四個薩蘭德前鋒在帳中喝著悶酒，連胡拉森也不例外。他們雖然都年輕。但是打從成年以來就為哈基姆蘇丹擔任前線驍將。而在這段過程中，他們更損失了三位至交好友，這三人在薩蘭德的西征史裡不被記憶。甚至連追封為貴族都沒有
「我問各位一件事，你們可以選擇回答與否」拉庫姆忽然問道
「說吧，反正我們命運都在同一條船上」庫魯阿斯說道
「你知道我的，老友。我們永遠同進退」阿紮頓說道
「我也一樣，因為我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胡拉森說
「你們覺得哈基姆蘇丹如何？」拉庫姆終於問出了這大逆不道的一句話
＊
1254年2月2日 深夜 薩蘭德蘇丹國‧沙瑞茲行省西北部
「你們的對手是數十年來盤根錯節的強大勢力！記得，即使是同胞也不能留情！」「我們必須快、狠、準，在白大理完全左右前鋒的意象之前將其擊潰！」
薩蘭德軍士們不停重複著提醒著有些不安的部隊們
由提裏穆薩酋長率領的兩百家兵此時趁夜來到了白大理部隊的駐地。自從白大理在下午言詞抗拒了征伐之後，兩幫人馬就陷入一種詭譎的矛盾和張力中。而終於，哈基姆蘇丹決定先下手為強。
提裏穆薩的薩蘭德資深弓箭手對著白大理的營區舉起了火箭。
「如果蘇丹要趕盡殺絕！我們白大理也不是坐以待斃的！」迪烏酋長振臂高呼，七十餘馬穆魯克突然從營區衝殺而出，原來白大理也一直在提防蘇丹的部隊，想不到真的等到提裏穆薩率領的弓箭手。
馬穆魯克摸黑衝鋒，但是在黑夜中甲冑馬匹摩擦的巨大聲響讓前方的薩蘭德資深弓箭手們感到驚恐萬分。
「放箭！」提裏穆薩一驚，這更加重了他的懷疑，原來白大理真的想造反：「步兵上！」
雨點般的火箭落入白大理的營區，引發了小規模的火災。但是蒙德哈理治軍嚴格，部隊們沒有很慌亂，反而有秩序的撲滅了火災。
這邊，雙方已經開始了白刃戰。身為薩蘭德最強騎兵的馬穆魯克很快就將這群弓箭手給狠狠教訓了一頓。長鐵杖讓他們就像在打槌球一樣，不過這裡的球都是敵人的腦。鐵杖擊中弓箭手缺乏保護的頭頂，所中者非死即傷。除了強大的鈍器，薩蘭德利於馬上砍劈、戳刺的長騎兵劍也很致命。血腥的戰鬥很快就變成屠殺的層級
不過蘇丹的人馬可沒有打算讓白大理逞兇鬥狠太久
「各部聽令！白大理家族已經拒絕投降！格殺勿論！」西瓦酋長大聲說道
「真神全能！」
白大理的馬穆魯克突然被一支新的精兵給衝亂，五十名薩蘭德真主騎兵衝出。這些平時在深宮訓練的部隊不為人知，他們只效忠於薩蘭德王室，而且都是代代相傳，具有絕對尊貴的血裔。這些薩蘭德真主騎兵身披厚重的金黃鏈甲罩衫、背後背負著繪有真神圖騰的圓鐵盾、武器是鋒利的戰劍與騎兵槍。戰鬥力就和他們的神祕一樣令人不可思議
這樣傳奇的部隊竟然能交由西瓦指揮，足見哈基姆蘇丹對其有多倚仗
馬穆魯克平時除了對上斯瓦迪亞騎士、布蘭登瓦騎兵之外沒有什麼野戰對手，這次遇到了這種傳說軍隊，讓馬穆魯克們頭一次嘗到了戰場上被壓迫的滋味。真主騎兵的戰馬同樣身披戰甲，他們的馬首還裝了尖刺，所以就像獨角獸一樣，在開戰時便能用衝撞給予敵方馬匹重傷。
「哇啊！」「真神憤怒了！」
迪烏酋長的鐵騎敗下陣來，紛紛往軍營退去。
「提裏穆薩！繼續作戰！」西瓦呼喊著
「走吧！」提裏穆薩點起煙號，百餘裝備精良的薩蘭德衛士趁著夜色衝上了白大理的營區。這些薩蘭德衛士包覆著戰甲，雖然不是最精良的步兵，但是在團戰中也具有極大的作戰能力。有的他們還裝備了雙手武器，增加了陣型破懷力以及威脅
薩蘭德衛士衝入了白大理的營地，白大理的步兵不如提裏穆薩強勢。雖然他們寸土不讓，但是還是在薩蘭德衛士的兇猛砍殺下節節敗退。
「放火！」蒙德哈里果斷地下令
「父親…可是我們還有弟兄在營內奮鬥…」拉都有些遲疑的道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們犧牲白費，點火。然後我們立刻北撤回巴瑞耶！」
提裏穆薩此時殺得性起，整個營區已經被他的人馬攻下大半。他們砍殺著還來不及穿好戰甲的士兵、砍殺著沒有武裝的軍伕、搗毀帳篷、搶奪財物。然而仍有數十名薩蘭德資深步兵仍然在節節敗退中拼命頑抗
「徹底地把他們擊潰！」蒙德哈里得意的道，他真心覺得自己實在善戰。直到刺鼻的松香油氣味開始瀰漫在周遭
「那該死的是什麼味…」提裏穆薩轉頭待問，突然沖天而起的火光完全把她嚇壞了。火焰就像惡龍一樣快速的將整個營區給圍起來。提裏穆薩大駭，連忙要部對向後撤去。這樣混亂的情況竟然還反被白大理的守軍給反打一波，本來的必勝之勢瞬間逆轉。
在高溫火焰和鋒利兵刃間，整個白大理營區就像地獄一樣。
白大理保留了六成部隊，連夜向北撤去。而蘇丹的部隊折損百餘，擒獲迪烏酋長與穆哈依酋長，但戰果遠遠不及這樣的損失。提裏穆薩的身影更永遠消失在這場大火中。
而導致這一切紛爭的六百前鋒呢？
1254年2月3日 清晨 薩蘭德蘇丹國‧沙瑞茲行省西北部
「什麼？不見了是什麼意思！」蘇丹暴怒
「就…就是…呃…不見了！」薩蘭德騎手口乾舌燥，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釋『不見了』的意思
六百前鋒留下了紮過營的痕跡，就消失在地圖上
「該不會是投了白大理吧？」哈納瓦酋長悲憤的道，痛失愛兒讓他這個老將哭了一夜，此刻只想大開殺戒。
哈基姆頹然坐倒回椅上，喃喃道：「談和！快派使者跟庫吉特汗國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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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年2月3日 上午 薩蘭德蘇丹國‧加米耶德堡領
「坎蘇嬪，為什麼妳看起來很開心？」老塔米爾問
「我害死了數百條薩蘭德畜生，覺得很爽快。還讓西瓦的弟弟活活燒死，真是太痛快了！」艾依莎滿意的道
「拉庫姆，我沒想到我們最後竟然會走上這條路」胡拉森酋長嘆道
「是阿，竟然造反了」庫魯阿斯一樣忐忑
四位領主跟隨在眼前的女子身後，無奈、不安、猶豫全寫在臉上。阿爾瓦則是意氣風發。
拉庫姆則是驚魂未定，想不到艾依莎真的成功讓雙方混戰了起來。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女蘇丹」阿紮頓酋長問
「去得到真神的祝福」阿爾瓦回頭媚笑
「什麼鬼？」阿紮頓一臉錯愕
「我要我的旗幟在大真神廟的圓頂上飄揚」阿爾瓦說道
「大真神廟？都庫巴的大真神廟？」穆斯塔法驚問，阿爾瓦微笑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