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ery博♂]同步率

  

　　半夜，博士趴在床上，盯著手中的終端發呆已半小時有餘。

　　大約在一週以前，他和Misery結為了伴侶關係後，屬於Misery在羅德島通訊網中的小頭像也順理成章地出現在了博士的好友名單上，他亦正式獲得了這位精英幹員的直接調遣權。

　　一開始他還以為凱爾希會為這種上司公然染指下屬之事抓他過去好一番碎唸——抓是抓了，不過對方反應倒是很平靜，只將批准的調遣許可交給他，接著送他八個字：「私人感情與我無關。」

　　簡而言之，你高興就好。

　　當然，博士明白她的意思並不是真的放任他隨心所欲，指揮官與精英幹員均係羅德島的重要資產，既然有了更親密的關係，就多關照彼此一些，就算只是盯著人按時吃飯吃藥都能減輕醫療幹員操心的負擔。

　　情感的力量確實能給人帶來不小的變化，博士能站在一邊把別人的情感脈絡摸得一清二楚，換到自己身上卻反而一下子什麼都看不清，眼裡只剩下一個特別清晰的人影，搶走了他幾乎所有的洞察力。

　　有空閒的時候，Misery會在結束工作後回到博士的房間陪他過夜，一個人睡過於寬敞的床鋪，躺了兩個人才總算是將空間利用得恰到好處，薩卡茲青年側躺著將他輕輕摟進懷裡，讓他的額頭可以抵著寬闊而飽滿的胸膛，透過睡衣輕薄的布料輕易就能感受到那片肌膚暖熱的體溫，心臟強而有力的鼓動聲順著血液打入耳膜，幾乎要給人一種連帶震響了另一顆心臟的錯覺。

　　脫離繁重的工作後博士意識到，Misery的那一欄對話紀錄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新的通知，時間就這麼停在出發當天清晨。他當然清楚，此時對方正在出外勤，交給精英幹員帶隊的任務往往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工作一向專心的Misery習慣關閉終端杜絕任何干擾，但不在他身邊的時候，Misery一定會透過終端多少關心他幾句，即便只是很簡單的早午晚安，都會在博士心裡留下一片暖意。

　　所以，兩天沒有回訊息的Misery，這時候究竟在做什麼呢？

　　已經洗好澡關好燈躺上床的博士翻來覆去，他回想著Misery的行前簡報，一場定期剿滅作戰，有自己事前給出的作戰計劃，應該不至於花費對方太多心力，難道是臨時出了什麼特殊狀況？

　　博士在一排花花綠綠的頭像裡點開那個預設的小蜜蜂圖案，猶豫再三後，試著從貼圖庫裡隨便撈出一張，按下傳送。

　　已讀提示瞬間出現在了那張貼圖旁邊。

　　博士微微睜大了眼，立刻坐起來，手指開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字。

　　『你那邊還好嗎？任務還順利嗎？』

　　沒有過多久，另一頭便回傳了一句話：『請您放心，這邊一切正常，目前所有隊員都已經回到了安全屋休整，預計明早啟程回本艦。』

　　『前兩天你都沒有傳訊息過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有受傷嗎？』博士放下心來，又打出一段話。

　　『只是一點皮肉傷，已經治療過了，沒有大礙。』Misery回訊道，『您這個時間應該要休息了，其餘的內容可以等回艦再報告給您，您還是趕快上床睡覺比較好。』

　　博士見對方最後打出了「晚安」打算結束對話，有些不開心地皺了皺眉頭。他總覺得Misery在迴避自己的問題，雖然字裡行間都表示這趟任務沒有出什麼大問題，人員無損、回程時間按照計畫進行，但Misery一句趕他上床睡覺的訊息有種不希望自己多問的意味，於是他又打了一句話：『去找個沒人的地方。』

　　Misery還在疑惑這句話的用意，螢幕上的一串對話突然自動切換成了語音通訊畫面，終端也跟著嗡嗡震動起來，他只得頂著一干隊員好奇的目光溜出滿地舖的房間，掩上門後才接通通話。

　　「博士？您怎麼突然打過來？」他盡量壓低了聲音，以免吵到房內的眾人。

　　「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而已。」

　　此話一出，Misery白淨的臉頓時浮出一層淡淡的粉紅，淡然的表情也瞬間被難為情取代，他下意識地低了低頭，又悄悄退得離門遠了一點，靠著牆壁將終端貼到耳骨附近，聆聽通話孔的對面傳來悉悉簌簌的摩擦聲，他熟悉這個聲音，博士在床上翻來滾去的時候都會出現這種聲音。

　　「您睡不著嗎？」

　　「嗯。」終端的電流將這聲悶悶的鼻音傳達得有那麼一絲可憐兮兮，「我在想你沒傳訊息的那兩天怎麼了，想得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工作都提不起勁。要是Misery不好好告訴我這幾天過得怎麼樣，羅德島說不定就要損失好幾筆交易訂單啦。你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對吧？」

　　「我很抱歉，讓您擔心了……其實是那兩天我們的臨時通訊基地台損壞了，由於當時工程幹員不在，我們一直等到回安全屋才能請他修復。」Misery語氣多了些內疚，「沒能及時和您聯繫，確實是我的錯，若您打算責罰，我毫無怨言。」

　　「哎，你這麼認真做什麼，好像我真的因為兩天沒跟你聯絡就要把你吃了一樣，不至於啦。」博士笑了一聲，「我只是想你了。你哪裡受傷？拍個照片給我看看。」

　　「只是小傷，回去不用幾天就能痊癒，您不用……」

　　「既然是小傷有什麼好不能看的？」

　　Misery正猶豫，終端另一頭的嗓音彷彿生氣般壓低了幾個調，陰沉沉地威脅道：「你現在不給我看，我直接撥通安全屋的通訊主機把全部人叫起來壓著你檢查，老實交代。」

　　「您別衝動……唉，我明白了。」

　　半分鐘後，博士的終端螢幕上跳出了一張照片，眼熟的白皙手背被白色的繃帶整個裹了起來，與背景的安全屋淺色地板一比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難得沒有被手套覆蓋的修長手指微微彎曲著向下垂放，博士盯著這隻漂亮的手發呆了幾秒，手指忍不住往螢幕摸了兩把。

　　有點想牽手了。

　　「不小心被鉗獸的前肢刮到了一下，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其實傷口沒有很深。」Misery在另一頭乖巧地解釋，「隨隊醫療幹員已經處理過，沒有感染加深的風險，回去會再做正式檢查。」

　　「還會痛嗎？」博士問。

　　「已經不會了，不用擔心。」

　　博士抓過枕頭墊在下巴，趴在蓬鬆的枕頭上，身體不自覺地放鬆下來，Misery溫柔而清澈的聲音被終端忠實地原音轉化到這一頭，輕輕振動著他的耳膜，聽著就像本人正貼著自己的耳朵說話。他試著想像了Misery微微彎腰靠在他耳邊的畫面，說話時從口中吐出來的氣息會吹在耳朵上，那應該會很癢……

　　唉，怎麼還要等一整天Misery才會回來？

　　「Misery。」

　　「怎麼了，博士？」

　　博士把終端換到另一隻手，又叫了一遍Misery的名字，抱著枕頭滾了一圈。

　　明明是代表悲傷的代號，但每次呼喚對方，把那幾個柔軟又溫吞的音節含在嘴裡時，總給人一種他正在咬一顆軟糖的錯覺，絲毫嚐不出字義內藏的苦澀，舌尖反而莫名其妙泛出一股甜來。

　　博士歪頭想了想，他決定明天偷偷去機庫埋伏，溜到Misery背後嚇他一下——以對方的身手很難察覺不到自己的行動，那就再多加一個突襲親吻好了，只親臉應該不至於太明目張膽吧？

　　「Misery，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明天中午……路況好的話，也許可以提早一點。」

　　只憑說話的聲音博士也無法判斷，此刻Misery展露出了鮮少會露出的柔和的笑意——和本就溫和的薩卡茲平時常駐的態度並不相同，Misery金色的眼睛瞇起一個比微笑更明顯的弧度，他微微前傾著頭顱，耳朵泛成淡紅色，細長的尾巴控制不住地胡亂搖擺拍打牆壁，而Misery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是，他和博士說話的語氣會多出一些不明顯的輕柔的鼻音，顯示出他的心情有多麼愉快。

　　他聽見博士在喊他的名字，撒嬌似地喊了好幾遍，他不得不用手遮住自己的臉，才不至於被人看見自己開心到暈頭轉向的傻樣子。

　　名字是用來束縛一個人最簡單的咒言。他曾聽Logos說過這樣一套理論，起初他並不明白同僚口中所謂的束縛為何意，如今他發覺自己開始漸漸搞懂了，博士每一次喊他確實都是一種束縛——代表他代號的音節一出，無論如何他都會本能地回過頭，再不濟心頭也會不受控制地一跳，他的身體和心理都急著要回應博士的呼喚，更甚者，若博士就在他附近，他還會期待對方把那句咒言說出口，那個吸引他去往對方身邊的契機隨時會出現，似乎早有一條隱形的線將他們兩個牢牢綁在了一起，隨時都要把拉開距離的他們給扯回來。

　　Misery聽得出博士希望他早點回去，他當然也抱持著同樣的心情，薩卡茲暗暗思考著，掐準時間應該能正巧在午餐前抵達本艦，他已經買好本次剿滅作戰的當地特產（來自拉特蘭人推薦的季節限定糕餅），回到本艦正好能給博士一份驚喜。他細數終端裡逐漸緩慢下來而規律的呼吸，低低笑了聲開口：

　　「您想睡了嗎？」

　　「呼啊……有一點。」終端另一頭打了個哈欠，「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什麼遠端催眠的源石技藝？」

　　「這樣能讓您晚上睡得舒服一點嗎？」Misery微笑反問。

　　「還要加上我明天能準時看到你……」

　　「我向您保證。」

　　博士滿意地閉上了眼睛。他聽見Misery輕聲向自己道晚安，並且貼心地保留著通訊沒有掛斷，Misery一向會哄自己先睡著，他疑心對方怎麼能分辨自己到底睡著了沒有……薩卡茲的感覺這麼靈敏的嗎？

　　但在睡意逐漸濃稠的現在，這些小問題無關緊要。趕緊順著對方的意進入甜美的睡眠，就少感受一分等待的焦慮。

　　也許隔著終端的兩人並未發現，他們同時將眼睛閉上，腦中不約而同出現了同一個畫面：他們正相擁而眠。

　　明天肯定能讓對方嚇一跳的——他們這樣想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