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過清淡的淚水，流到嘴角，滴上櫃子，被人順手擦去
眾人圍坐，相聚的寂靜，離開的吵雜
關門聲，談話聲，哭泣聲，嘻笑聲
我感覺不到，和那些同齡的親戚小孩一樣
躲在某處，看著圍坐在櫃子旁的大人們擦撫眼角
肆意的玩耍，直到臉色奇怪的親戚引著我們走出門
跟在一群親友的後面，附和他們口中的聖歌
看著最前面的櫃子被放進車中，後來的地方
那裏有神父和修女，我們所有人坐著
聽他們說著我不懂的話，看我不懂的影片，哭我不懂的淚水
收拾妥當，看著櫃子被送到一個空曠的地方，放進狹窄的空間
我好像有甚麼話必須說，就在人們蓋過我的聲音之前
空洞，安靜
我們沒有離開，只是送別離開我們的人
那年，曾祖母去世了
我還記得他的氣味，他的家鄉口音，他的背影
那是在光之前，在影子之前
烙印在記憶之中
記憶之中一直坐在櫃子旁神態自若的外婆
沒有淚水，沒有哭喊
只是閉上眼默唸禱文
我一直以為她和我一樣甚麼都不清楚
直到那年
母親連夜離開
父親臉上露出無奈，拽著我收拾行李
隔天那一路的火車急行奔馳
緊張地抵達醫院
靜默的我們，坐在病床前
滴答滴答
沒有人聽見
那是床上外婆的淚
那晚只有我們陪伴外婆
聽著她呼吸，聽著我們呼吸
閒談的語言中，夾雜了哽咽
尤其在聊到曾祖母時
外婆微笑的看著我，抬起顫抖的手拍在我的手背
他說了一段故事，那樣的平鋪直述
鋤頭，針線，汗珠
因為豐收的手舞足蹈
歡樂的表演著
直跳到結束
唐突的謝幕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人們
他在人群中
年復一年的等待
等待信仰的到來
等待與母親的重逢
時間總是走的倉促
外婆走出病房
回到偏僻的老家
和他其他的子女們居住在一起
我們則回到了大城市
三個月過去了，外婆身體康復狀況良好
為了慶祝，我們返鄉和外婆住了幾天
歡笑及祝福充斥在空氣中
直到收拾行李要走出大門的那一刻
我們仍捨不得說出那聲再見
獻上此行最後的祝福及擁抱
試圖留下足跡，就在下次回望時
大城市的濃煙晃得很快
一年過去
我就在那鋼鐵與混泥土壓縮的世界中生活
鬱悶的打著重複的工
製作手搖杯
一杯又一杯相同的飲料被放進袋中
交給外送人員讓他前往這次的目的地
學校，公司，包廂，住家
看著送出去的飲料，抓這沒有單的空檔
依靠在牆邊，閉上雙眼，享受短暫的喘息
''不好意思"
聲音傳進耳邊
看著我在休息，我的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自己去接待那位客人
睜開眼，開始枯燥乏味的程序
一杯蜂蜜檸檬
專注的製作著，直到我不經意瞥到那位客人
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年紀
外套、襯衫和可能符合時尚潮流的牛仔褲
同事去了趟廁所，我順手拿著封好的飲料走上櫃台
細看之後，臉頰透著淡淡紅光，一雙眼睛直盯盯得看著我
"你長得很像我國中同學欸"
她這麼說著手裡接過發票，而我疑惑地皺起眉頭
"蛤"
我的回應讓他笑了出來
就這樣我們聊了起來
直到我們互相加了好友的那一刻才發現，我好像不經意間陷下去了
之後，我們時常聯絡
他約我出去逛街
我找了朋友一起去
三個男生走出捷運站
是我和我的朋友們
約定的時間，走到赴約地點
卻沒看到那個女生，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英文補習班
轉頭看像我的朋友們，那些傢伙個個臉上擺弄著取笑的表情
笑得幾乎要流淚，我附和著苦笑
只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兩個朋友發出詫異的聲音
而我轉身同時噴出一長串的疑問
直到我完全轉過身才發現他牽著幾個小孩從裡頭走出來場景讓人目瞪口呆
送走那幾個小孩後走到了我身前
"我在這間補習班打工，你來剛好接我去逛街"
看到我臉上驚異的表情，他笑著說
後來又說了幾句話後，走回補習班
"他還有一個朋友在收拾東西，等等會跟我們一起去"
回頭我跟朋友們說著
等不到一會兒，他領著一個女生走了出來
我們五個就這麼逛了一個下午
至於逛了什麼我沒什麼印象
只記得他說那天玩的很愉快
就這樣過了半年
他一個人住，有時候我會到他家玩
我們聊天，玩遊戲，看電影
簡單的時光
當我以為我們進展順利
當我準備思考我的下一步
他開始不讀我的訊息和電話
焦急的心情就像是沸騰的滾水，將我的心不斷翻湧
心情鬱悶的想出去走走
鼓起勇氣的再嘗試的約他一起去散步
心裡漫長的等待，終於回覆了訊息
他去
那天爬的是山，卻走上心頭
那是一處溪流，我倆坐在溪邊發呆
沉默了很久，直到我偷喵了一眼才發覺，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心裡像是有事
我向他坐過去了一點，簡單的噓寒問暖，渴望能得到一些線索
突然的，他說
她的母親在上個月車禍中去世
那陣子他很累，他很忙，他沒有心情
語默，我坐在他的身旁，不知所措
我彷彿聽到幾聲溪流中的嗚咽
有些東西，有些事情，或許是涓涓細流，又或是滂沱大雨
轉頭，我告訴了他一個傳說
死後五百年，所有靈魂會在未來相聚，一同回味生前的時光，到那時，所有你所熟識的人終將與你重逢
"你相信嗎？"
他看著溪流，淡淡地提出疑問
"我相信"
"為什麼？"
"小時候外婆告訴我這個故事，而我願意相信以後能和他再見"
我們倆對視了許久
他站起來，轉頭看向小溪的遠方
"溪流的盡頭是遠處的海洋，你覺得你期待的盡頭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再次傾瀉的雨水"
他看向我
外婆去世了
站在門口仍能看見我們的道賀，那是回望的足跡
向深處走近，我停留在大廳
虛假的、不信任感迎面而來
直直從窗口看去，安靜的躺下
只是睡著了
只是睡得太沉，沒聽見外頭淚水的翻騰
只是睡得太安詳，沒浸染外頭空氣的悲傷
慈眉善目，鬆懈下的眼皮，不必再為世界張開
緊閉雙唇，向下垂的嘴角，不必再為人們張闔
低下頭，我雙目直視，只為了看清事實
遺憾的，直到雙腳跪在棺材前的那天
我才真正地意識到，敞開的哭泣
滑過清淡的淚水，終於滑過我的臉龐，被我給留下
作為相遇的痕跡
作為離別的豪禮
贈予
後來他時常光顧我打工的飲料店，作為他下課後的消遣
有時我們倆都沒有班，我們會一起出去散散步
那是段快樂的時光，好比那天
他與我並排的走在附近的街道
感受那金燦燦的西曬，聆聽穿過他言語的風
他彎起的眼睛是我們對視的一瞬間
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我們從未認真地打招呼
直到那鈴鐺般閃閃的笑聲走進我的耳中
才發覺我們不知不覺坐了快半個鐘頭
我安靜下來，傾聽城市的喧囂
他漸漸的也沉默了
"你好"
我這麼說
"你好？"
而他則轉過頭狐疑地說
"你好"
這次我笑了，看著他重複
"你好"
他淡淡地回復，只是微笑點頭
他眼神裡閃著靈動的光波
伸出手掌
他用手掌碰上
起身，搖曳著走了，背著身後的夕陽，說我們那被風帶走的言語
結束了
只因為迫不得已
我辭職後絞盡腦汁的跟上大家的進度
坐在階梯上，我長吁的氣息仍沒有帶走煩惱
當我往回看那被我忽視許久的訊息
抱歉
在訊息中的的啜泣我彷彿聽見一些東西
他最近過得不好，很不好
我收拾心情和他在某個地方見面
在那裏他欲言又止，像是怕打亂我心情的樣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靠在身旁
我安慰著他，感受他的氣息
沒有抗拒，沒有抱怨
只是靜靜地回以擁抱
面無表情
而我也只是自顧自的說些安慰他的話
後來的我們，沉默
吃飯時，仍安靜的像是陌生人
就這樣，傍晚，我們互作道別，離開了
那天我們在電話裡聊了整晚，卻默契的沒人提起中午的事情
他好似不記得，漸漸的只能沉默
我們的聯絡變少了，而我翻著他的訊息
我仍然對他的處境一知半解
"我很好"
就這樣
後來我和他沒有見面
或許他需要一個空間
或許他只是太忙
或許他只是對我失去了興趣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半個月
我考完試，所有人忙著玩樂
而我騰出一個空閒
鼓起勇氣的我，想和他見面
想當面說，那些
過了很久都不曾回覆
直到我漏接的那通電話
不久前的來電
我緊張地趕往他的住處，到了他的家門口
沿途我試著回撥卻毫無音訊
我敲著門，想讓他知道我來了
仍是安靜的一片
直到他的鄰居路過
我才知道考完試後他一直沒出門
貌似很久都沒有聲響
我踹開門
聞到一股的血腥味
帶著不祥的預感，我往來源走去
看到他躺在床上
雙手流著血，胸口微微的起伏著
叫了救護車立刻抓起身邊的衣物抓住他的手腕
緊緊的壓著不肯放手
叫喚著
終於他緩慢的睜開雙眼
他閉實的嘴在看到我後有了笑容
我緊繃的思緒逼迫著我對他叫喚
要他說說話，要他別睡著
他卻好似沒聽見般，臉頰悄悄地向我貼近
他的嘴唇在張闔，那一星半點的話語聲使我停頓
我下意識地向他湊近
"呼......"
"什麼？"
"五......"
我們倆的臉頰在那時幾乎貼實了
突然靜了下來
我也只能仔細地聽著他呼吸
不放過一絲絲他發出的聲響
"五百年"
他說完，笑著闔上雙眼
"蛤？！！！"
疑惑和不解是我的表情
腦中真正的是一片空白
沒有意識地抓著血流不止的手腕
大叫那些無意義的詞彙
期盼能像剛才一樣有用
但仍只有一片寧靜給予我回應
就這麼直到醫護人員趕到
就這麼直到鄰居聞聲走來
就這麼直到思緒被我找回
外頭的街景是黯淡的顏色，快速的略過
好像仍歷歷在目
然而，為什麼呢？
或許我該發現
然而，在哪裡呢？
能道別的所在
然而，我呢？
坐在警車，可能現在不是時候吧
或許明天或許下次，或許
以後總有機會的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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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嘗試了比較長一些的文章
不然每次自己看自己寫的東西很快就看完了
這次的東西花了我很長的時間
希望會有好一點的回報
即便我只是寫爽的
還是多少有成就感
這篇寫完總感覺靈感被榨乾
可能會休息一陣子吧
9月17日再更，多加了一些東西
原本想寫一些填充物放在結尾
但我想不出來所以算了2022年1月再回來修了一下，實在是捨不得這篇，目前還在找靈感吧，可能是2月也說不定
2022年6月又又又回來爆改了一頓，有點怕現在這篇最後被改的面目全非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