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
「離他遠一點!」
正當祐忍著痛,思考該怎麼辦時,他聽見遠方傳來兩道聲音。
有兩位月影的隊員從一旁的小徑來到這片沙灘,舉槍威嚇著祐身旁兩個來歷不明的人。
祐認得他們的聲音。他們是今天負責護衛的小隊長,楊英凱和利尼・瓦多。
「舉起雙手,退後!」
楊大聲喝道,並將槍口對準男孩。但男孩卻無視他的警告,轉身朝楊跨出一步。
「站住!不准動!」
「呵⋯⋯不知天高地厚。」
男孩露出狂妄的笑容,繼續往前。
楊見威嚇沒有用,立刻扣下板機。
子彈從槍口射出,快速朝男孩飛去。但男孩卻游刃有餘地伸出右手,他的身體瞬間浮現一抹淡淡的紅光,射出去的子彈來到男孩眼前就這麼失速靜止。
「什⋯⋯!」
「呵!」
男孩輕笑一聲,彎曲手指,將擋下來的子彈加速彈回楊手上那把槍的槍管中。槍枝受到逆向的攻擊隨即炸裂,爆炸的力道直接傳遞到楊手上,在上頭留下燒傷與撕裂傷,碎片更是刺進楊的胸膛,劃過他的臉頰。
「嗚⋯⋯!」
「英凱!」
利尼看到楊遭到攻擊,自己也舉槍對準男孩。
「又一個不怕死的。」
男孩瞪大雙眼,身上發出一股奇異的威壓,下一秒利尼手上的槍瞬間被肢解,化為一塊一塊單純的鐵塊,散落在沙灘上。
看見這幅光景,倒在男孩身後的祐露出訝異的眼神。
「那是⋯⋯」
不過男孩還沒停止攻擊。他的手再度往前伸,手掌對著楊和利尼。
接著——
「呃啊⋯⋯!」
「啊啊⋯⋯!」
兩人的四肢無預警噴出大量鮮血,並因為那股衝擊無力倒地。
「什⋯⋯」
當下,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手腳忽然傳出一陣劇痛,雙腳更是莫名失去支撐力道,就這麼往前倒在柔軟的沙灘上。
仔細一看,他們兩人的手腳上都是偌大的撕裂傷。那些傷口非常深,而且斷面粗糙,看起來就像被人硬是使力扯開皮膚和肌肉一樣,血更是止不住地不斷流出。每當他們策動手腳,一陣火熱又銳利的劇痛便會從四肢傳遍全身,他們就這麼倒在地上,再也無法站起。
「咳咳⋯⋯浪費了無謂的力量。」
男孩站在原地,掩嘴輕咳了兩聲說著。
「雷⋯⋯帝⋯⋯」
雙手、雙腳都已經無法動彈,楊使出身體僅剩的力量往前看著祐,似乎是想叫他快點逃。但陣陣沖上岸的海浪聲卻無情地吞沒楊這聲叫喚,將他的意念融入血紅的酸海中,帶離這片淺灘。
看見前來搭救自己的人現在倒在血泊中,祐激動地從沙灘上起身。但他的雙手才剛撐起自己的身體,腹部便傳出一陣難忍劇痛,就像有千萬根針一齊刺入胸腹一樣,讓他又隨即倒地。
「唔⋯⋯呃啊⋯⋯!」
發覺倒在身後的祐似乎有什麼動作,男孩不疾不徐回過頭。
「對了,我勸你最好別亂動。我剛才已經踢斷你的肋骨,讓它刺進你的脾臟了。」
「呼呼⋯⋯!」
「肋骨斷掉很痛吧?連呼吸都會痛吧?加上剛才的力道,你現在覺得身體裡一團糟吧?」
「呼⋯⋯嗚!」
男孩一步一步往回走,並繼續往下說:
「我讓骨頭斷得很漂亮,也讓它很扎實地刺在脾臟上。脾臟沒有神經,不過有很多血管,而且非常脆弱。如果你亂動,卡在上面的骨頭說不定會把傷口越挖越大。然後會怎麼樣⋯⋯應該不用我說了吧?」
祐一邊喘著氣,一邊聽著男孩的話語。
「如果你聽懂了,就別再浪費我的力氣,乖乖被我們抓走吧。反正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你在⋯⋯說什麼⋯⋯?」
「你應該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男孩來到祐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脖子,用不知哪來的力量將整個人抓起。祐因為已經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就算現在雙腳都跪在地上,還是覺得脖子就像被吊在半空中那般難受。
「咳⋯⋯!」
因為脖子被抓住,祐反射性咳了一聲,卻意外地把不知身體內部哪裡的出血咳了出來。原本就有斷骨的疼痛在折騰他,現在又被抓住脖子難以呼吸,加上剛才咳出的血不慎流入氣管內,這下子更難受了。
「這裡沒有人把你當人看待吧?他們都只想到自己對吧?就連你所屬的組織也是,他們只是擔心自己沒了對付拉比尼斯的手段,所以才會護著你。」
「嗚⋯⋯」
才沒有這回事。
他屬於這個地方。
這裡的人也都愛護著他,甚至不想讓他上戰場。
從七年前來到這裡開始,這裡就是他的歸所。
「你⋯⋯錯了⋯⋯」
「哦?」
「他們⋯⋯才不是⋯⋯」
祐舉起自己的手,攀上男孩掐著脖子的纖細手指。
可是不管他使出多少力氣,男孩的手指還是紋風不動地抓著自己。
這種情況確實如男孩所說,只能使用能力突破。
但是祐辦不到。
獵見研究所的事件才過去沒多久,雖然當初他狠下心殺死那些實驗體,但當時的光景依舊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們痛苦的樣貌、淒厲的吼叫,全都攀附在他七年前的舊傷上,不斷滲透、撬開那道傷疤。讓他一想到眼前站著的是活生生的人——就怕得不敢使用能力。
「唔啊⋯⋯!」
這時,男孩用了更多力道掐緊祐的脖子。
「那就向我證明你所言不假。」
男孩瞪大了眼睛,尖銳的憎恨從那雙令人戰慄的瞳孔深處不斷射出。祐在模糊的視線之中彷彿也能窺見男孩的執念,讓他的背脊發出一陣惡寒。
「我倒要看看有哪個醜陋的人類會來救你。」
「喝啊啊啊!」
男孩的話才剛說完,便有一道吼叫從上空慢慢往地面接近。當吼叫變得清晰可辨,男孩抓著祐的手腕立刻遭到一把利刃切斷,瞬間斷成兩截,祐也因此脫離男孩的掌控。
緊接著下一秒,他們之間刮起一陣狂風,硬是逼迫男孩與祐拉開距離。
「唔⋯⋯!」
男孩往後退一步,抬起手抵擋狂風與沙塵。站在後頭的男人則是上前用斗篷護住男孩。兩人就這麼看著眼前這陣不自然的旋風數秒。
等旋風平息,前方景色逐漸清晰,他們看見一抹人影出現在眼前。
這個人站在距離他們三步以外的地方,一手緊握炎獄,用刀尖指著他們,另一隻手則是抓著祐,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不准動。否則我直接砍人。」
祐緩緩抬頭,勉強出聲叫出他的名字:
「千⋯⋯封⋯⋯」
「你撐著點,我馬上——」
『白痴!不要一聲不響就跳下去!你是猴子啊?要不是有我用能力幫你緩衝,你早就摔死了,白痴!』
話還沒說完,千封的耳機裡就傳來天夜的咆哮。
祐這才注意到正上方有一架正在盤旋的直升機。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罵聲,千封也回嘴:
「你叫誰白痴啦!結果好不就好了!」
不過看來罵人的標準是猴子可以,白痴不行。
「你們怎麼⋯⋯」
「鹽見接到楊的緊急通知,說你在這裡遇襲,所以狩刀派我們過來。」
千封簡短地解釋,眼睛還是死盯著前方的兩個人。
他身上罕見地穿著襯衫,想必是中斷和柚月的約會趕來的吧。
祐在升起罪惡感的同時,心中湧現了更多暖意。
因為這代表他沒有信錯對象。月影不會拋棄自己,更不會把自己當成道具。
天夜手握長弓天羽,從直升機跳下,他利用自己操縱風的能力緩衝下降的速率,平穩地落在沙灘上。三名護衛小組的成員也在天夜降落後,運用繩索垂降。
天夜首先對他們發出指令:
「楊先生和利尼先生就拜託你們了。盡快離開這裡,不要靠近。」
「是。」
說完,天夜和隊員們分頭行動。隊員們往後移動,查看楊和利尼的傷勢,並準備將他們帶離現場;天夜則是往前來到千封身後,他接過祐之後,一邊警戒著男孩,一邊小心翼翼護著祐往後退。
「小鬼,你是誰?想幹嘛?」
千封用炎獄指著眼前這名身高還不到自己胸口的男孩,釋出無情的眼神和冰冷的口吻。
但男孩並未動搖,反而一臉不屑地仰望千封。
「還真的有人來啊⋯⋯真麻煩。」
男孩看了看千封,然後滿不在乎地彎腰撿起自己的斷肢。他一愣一愣地看著不斷流出大量鮮血的手腕以及手上的斷肢,過沒多久便將斷肢扔給男人。
「庫雷,他們是誰?」
男人從容地接住男孩的斷肢,接著湊到男孩的傷口上。
「我想應該是第一階段的實驗體。」
他一邊回答男孩的問題,一邊伸出手指,輕輕順著手腕上的切口抹了一圈。
就這樣,原本斷成兩截的手腕竟快速接合,瞬間恢復原狀。
男孩看了,甩了甩手確認恢復情形。現在他的手腕除了血跡還留在上頭,看起來已經沒有大礙。
男孩於是滿意地握拳輕敲男人的腰際道謝:
「嗯,謝了。」
「那是能力⋯⋯?」
慢慢準備退出這片淺灘的天夜,還有位在近距離的千封都不敢相信他們剛才看見了什麼。
瞬間修復斷肢的能力——是治癒能力?
而且那個男人剛才說了什麼?
——第一階段的實驗體?
難道這兩個人⋯⋯
「嗚⋯⋯咳⋯⋯咳咳!」
正當他們兩個人還沉浸在驚愕之中時,天夜懷中的祐突然從嘴裡咳出大量鮮血。
「祐!」
「啊,差點忘記正經事。」
男孩就像想起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樣,看見祐咳出血來,這才回過神。
他首先蹲低姿勢,身體周遭再度發出紅光,然後腳用力往前一蹬。
男孩原本站著的地方揚起砂塵,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呃⋯⋯!」
千封和天夜完全跟不上他移動的速度,等天夜發現,男孩已經快速穿過千封身旁,來到自己的眼前。
那張狂妄的笑容頓時放大了好幾倍。
「他是我的。」
天夜只聽見男孩說出這句話,下一秒,他的胸口就像遭到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強烈撞擊一樣,讓他整個人往後飛出去,在沙灘上滑行了好幾公尺。
「天夜!」
千封聽到背後有聲響才知道回頭,他根本沒看見、也沒感覺到男孩移動,完全慢了一拍才有反應。
當他回頭,天夜已經倒在遠處,祐也理所當然被拋在沙灘上,男孩則是站在天夜剛才站的地方,維持揮完拳頭的動作。
「——臭小鬼!」
千封立刻轉身,舉起炎獄朝男孩衝過去。
男孩聽見千封的大吼,不疾不徐地轉過頭看著他,勾起嘴角那抹猖狂的笑,就這麼看著炎獄對著自己的頭頂劈下。
但是說也奇怪,原本應該將男孩砍成兩半的刀刃,竟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擋在半空中,停在男孩眼前。
「什⋯⋯!」
相較於千封驚愕的臉龐,男孩依舊是那張得意又狂傲的表情。他伸出手對準千封。
「這是回敬你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