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故事，說長不算長，但卻也不短。
讓人感覺格外漫長的夜晚，跳脫了時間限制的的空間，還有所謂「不存在」法則的藍鬍子……
一切的一切，都像藍鬍子所說的那樣，確實是個精彩的冒險。
「我收下了前主人的遺物後，景色就變換到主人的起居室裡，接下來的事，主人應該都知道了。」
灰眸帶著打探，直往伊安望過去。
他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了，伊安的氣也該消了吧？
畢竟從頭到尾，他都沒有人刻意將主人排除在外啊……
雖說主人的火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某方面來說還算是直爽，應該不會介意太久，不過偶爾伊安還是會大發小孩子脾氣，彆扭固執到讓人困擾的地步……
「媽的！」
聽過牡丹的陳述後，伊安想也沒想地爆出一聲粗話。
「主人？」
「你這個傢伙！既然都變成五克拉了，剛才怎麼不幫我打雷傑特！」
伊安聽進去的重點完全跟牡丹的擔憂扯不上關係，但很明顯的，他已經不在意牡丹隱暪他真相的事情了。
「那是因為……」
「那個時候你如果替我抓住那兩個巫師，我們就不用被困在這裡了啊！真是遲頓！你多出來的三克拉只有替你增強能力，沒讓你變聰明是不是？」
聽來有些可笑的指責讓羅登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厚！伊安這小子真不是普通的任性啦！
剛才明明是他叫牡丹不要插手，他想自己教訓雷傑特吧？
現在一知道布萊克還活著，立刻就把剛才的聲明忘個精光啦？
嘖，真是難伺候的小鬼啊！難為牡丹了。
想歸想，為了不讓伊安把矛頭指向自己，所以羅登只是摸摸鼻子，卻沒說話。
不過他雖然已經習慣了牡丹他們身邊老發生奇妙的事，但對於凱恩夫妻來說，這可是頭一遭遇上如此跳脫米拉希爾人偶規範的情況。
「沒想到你的身體能夠容納、並且發揮五克拉幻光石的能力。」凱恩實在不曉得自己應該感到讚歎還是驚訝了。
原本伊安說牡丹有三點五克拉的幻光石時，他就已經覺得不可思議，但沒想到牡丹其實已經是五克拉的人偶……
「這代表牡丹越來越值錢了嗎？」聽見凱恩的感歎聲，羅登忍不住迸出打趣的問句。
「牡丹對於人偶工會來說，等於是個必須銷毀的違規品，簡單來說就是個禁忌，我想這是很難估價的。」菲勒蒂吐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她替大家重新注入熱茶，一邊叮囑道：「安全起見，我想……這件事還是當成不能說出口的秘密比較好。」
「羅登，聽見沒有？你少給我到處宣揚。」
伊安聽著只是把綠瞳往羅登瞟去。
在他看來，羅登這個掮客是最有可能洩密的人了，畢竟他是個有錢什麼都好說話的人。
「啥？你是這樣看我的嗎？這樣我很受傷耶！咱們都是同伴了，我才不會幹這種出賣自己人的事咧，更何況這種事跟普通人講，也沒人會相信好不好？」
「我哪知道你都認識些什麼人啊？」
一來一往的爭執聽得牡丹只想笑，他實在不忍心提醒主人，把他擁有了自由意志，還跟九克拉人偶大戰一場的事情說出去的人，都是伊安自己啊！
所以真要追究起來的話，伊安才是最大嘴巴的人吧！
不同於牡丹等人恢復了輕鬆相處的態度，身為人偶工匠，凱恩對於海棠反倒比牡丹還要感興趣了。
「可以的話，能告訴我造成幻光石損傷的其他細節嗎？」
再怎麼說，幻光石都是硬度最高的鑽石，可沒這麼容易就受到破壞的。
海棠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應道：「我想問題應該是出在丁香激發了所有潛能，但我的幻光石卻無法承受，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因為這一段故事，是連牡丹都不知道的，所以海棠便源源本本地把丁香怎麼樣出聲鼓勵，讓他能夠配合藍寶石使用冰箭魔法的經過，詳細地說明了一遍，甚至還多添了不少描述丁香是如何善良美好的讚美詞。
「當時我還以為自己快死了，才會出現幻聽，可是丁香甜美的聲音跟感人的音調，卻讓我重振精神，沒想到她都已經消逝了，卻還是在一旁守護著我這個大哥，對於她這分不忍心與我分離的心意，我當然要好好的回報，才不會辜負她純真的情誼……」
一連串的誇獎話語，不斷地自海棠口中迸發，幾乎要淹沒他詳述幻光石如何受損的細節，也讓大家聽得一臉尷尬，伊安跟羅登還輪流打起哈欠來，只差沒有直接趴倒在桌上睡覺。
因為海棠的陳述，與其說是在講述他的幻光石發生了什麼問題，倒不如說是在讚揚妹妹丁香有多麼天真善良美麗可愛又大方。
對於他近乎戀妹情結的表現，大家聽得想笑，卻又不好意思打斷他，只好任由他繼續闡述。
只是老聽他說個不停也不是辦法，所以在海棠把事情的重點都說明過之後，藍鬍子索性替他作了結論。
「其實這不是什麼太複雜的原理，說簡單點的話，就是融入海棠體內的幻光石，在他瀕臨死亡的邊緣時，爆發出最大的能量，雖然讓他得救了，不過幻光石也因此超過負荷，自然就會受損而留下後遺症。」
說起來，這對兄妹真是有趣，一個有戀兄情結，一個有戀妹情結，湊成一對挺適合的，怪不得融合後都對彼此無怨無悔。
「這個論點聽起來是很合理沒錯，但這不就表示，丁香在融合後依然保有自己的意識？」
畢竟幻光石在被吸收時，都是先轉化為能量再融入，理論上丁香的意識應該已經消逝了才對。
「當時情況危急，一方面海棠也很想救你，不希望再發生令他懊悔的事，二來丁香原本就很關心海棠，所以……我想，用人類世界的言語來說明的話，它就是個奇蹟吧？」
世界上原本就充滿不可思議的謎團與各式各樣的意外，即使神通廣大如他這個妖魔，不可解的謎題依然充斥周遭，所以藍鬍子也沒打算硬找個什麼理論去解釋這個奇蹟。
用簡單的心態看待它的美好呈現，其實比較輕鬆，也令人感到愉快。
「確實，這只能以奇蹟來形容了。」凱恩瞧著海棠宛如白兔般的紅眼珠，突然有些感歎起來。
雖然他製作了不少人偶，在這一行裡更算得上是專家，但照這樣看來，米拉希爾人偶的身上，還有許多無限的可能性等著他學習哪……
「這麼說起來，丁香在引起幻光石的能量爆發之後，就和海棠出現了明顯的區隔，所以降低了它的原石相容性，最後影響到海棠所呈現的人類外形，使得眼睛變成了紅色。」
在聽過海棠他們的補充說明後，凱恩也漸漸能夠推測出幻光石變化的原理了。
「那就怪不得你會改變髮型了，海棠。」牡丹這下終於明白，海棠為什麼要特別把瀏海梳到另一邊去。
看著他泛出紅寶石色澤的眼瞳，牡丹在迸笑之餘，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許欣慰表情。
「其實你很高興丁香的特色顯現在你身上吧。」
他知道海棠有多麼想念那個妹妹，從他對她的極度讚揚，就可以窺見一二，而現在丁香的眼珠顏色被突顯出來，就好像是在說明她確實地存在過、也持續活在海棠的生命當中一樣。
不然的話，自尊心相當強的海棠，應該會對幻光石的受損感到相當不滿才對，可他卻是一付心滿意足的表情，沒有絲毫的遺憾，可見他有多麼疼愛丁香。
「當然了。」海棠一臉神氣地迸聲：「況且受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只是在外貌上有所改變而已……」
「不只是這樣吧？」藍鬍子笑得有些詭異，像是故意要扯海棠後腿似地迸聲補上了問句：「你的幻光石可是因此產生了裂縫，從此之後一定會比牡丹弱，這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嗎？」
明顯的嘲諷讓海棠忍不住往藍鬍子睨了一眼。
這傢伙真的很多嘴！
說不定最有可能把牡丹的五克拉秘密洩露出去的就是他！
海棠火氣高升，牡丹卻是聽得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你的幻光石有裂縫？」
受損的定義有很多種解釋，影響層面可大可小，但如果海棠的幻光石不是普通的表面刮花，那就免不了教人擔心了。
如果鑽石順著縫隙崩裂開來，那不就代表海棠有可能因此而消失嗎？
「不對吧？幻光石裂開的話，你哪有可能還坐在這邊喝茶啊？」
相較於牡丹的訝異反應，伊安則是滿臉質疑，因為凱恩跟菲勒蒂每次都叮嚀他，要小心別讓牡丹的幻光石受損，怎麼這傢伙卻一臉沒事人的樣子咧？
「不是裂開，是出現了細小的裂縫。」藍鬍子迸出輕鬆的笑音，對伊安的說法提出糾正。
「因為這道裂痕，使他無法再吸取其他幻光石的能量，也不能發揮三點五克拉的最大實力，等於恢復到原有的兩克拉狀態，外貌上也會有頭髮褪色、右眼視力衰退等小問題，但不會這麼簡單就死去或是消滅的。」
僅管藍鬍子的回答，等於是保證海棠絕不會死，但牡丹還是露出了帶點驚愕、又有些惋惜的表情。
果然仇恨傷人嗎……？
毀滅對方之後，自己的身上還是免不了在舊傷上頭多添新傷……
他運氣好，全身而退，但海棠卻……
「喂──牡丹，你那是什麼表情？」海棠微皺眉心，有些不怎麼贊同地瞥了他一眼，「你該不是在同情我吧？我告訴你，沒這個必要，因為裂縫只是讓我無法再吸收其他的幻光石，但我還是擁有自由意志，況且，視力受損的問題可以用眼鏡來彌補，所以跟以前根本就沒多大差別。」
當然，他指的是從前跟主人還有丁香生活在一起的時候。
「放心吧，牡丹，他可不是在逞強，這些都是事實。」藍鬍子跟著點頭應道：「他仍舊保有三點五克拉時期的自由意志，所以你不用太操心……」
「藍鬍子！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挾帶火氣的制止聲調直往藍鬍子炸去。
這傢伙存心看他笑話是吧？
就算他現在已經不必為了復仇而堅持變強，不代表他沒有自尊心好嗎？
「我只是說出事實。」藍鬍子故作無辜地笑道。
「這件事說一次就好了，用不著一再重複！」海棠沒好氣地撇過臉去，伸手調整了下單邊眼鏡的位置，他右手托頰，努力地漠視著藍鬍子的嘲諷視線，一邊吐出輕哼聲反駁道：「而且我現在可是擁有著五克拉的實力。」
「五克拉？」牡丹有些納悶，「你不是心臟受損……」
一句「而且你不是才三點五克拉」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牡丹的視線就被海棠顯得有些不自然的動作給吸引了過去。
只見海棠半覆在臉龐上的右手手指，一直反覆地輕敲著面頰，也因此，一抹令人難以忽視的燦亮閃光，就這麼映入了牡丹的視線裡──
那是枚鑽石戒指，它帶點炫耀意味地佔據著海棠的手指，散發出濃濃的能量波動，而且感覺相當熟悉。
「海棠，你那個莫非是……」
「你終於發現了？」
藍鬍子循著牡丹的視線，往刻意露出戒指的海棠瞄了眼，唇邊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什麼？發現啥？」伊安不甘寂寞地跟著插嘴。
「雖然我確實是來帶你們離開這裡的，但那玩意兒才是海棠來找你的目的，所以別辜負他的期待，多看幾眼、多問幾句……」
「藍鬍子！你一天不多嘴不會有人說你是啞巴！」
海棠惡狠狠地往藍鬍子丟過去一記白眼，以示抗議他老是扯自己後腿、落井下石的行為，但牡丹已經克制不住地迸出了笑聲。
「戴在海棠手上的，是幻光石戒指……」牡丹一邊回答著伊安的問題，一邊笑問：「而且，應該正好有三克拉吧？」
說什麼不在意誰強誰弱，其實那只是嘴巴上不承認而已！
海棠這種帶點彆扭的倔強個性，跟伊安還真是有點像啊……
「哦──你是學那個斷手教皇的吧？」伊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麼說起來，你想把自己鑲上幾克拉都不成問題嘛，幹啥只拿了三克拉？」
他相信藍鬍子應該有辦法弄到克拉數更高的幻光石才對。
「你猜的沒錯，我確實說過，他想要的話，可以給他四克拉的戒指，讓他順理成章地超越牡丹，不過他說你會受到打擊，所以只肯拿三克拉的……」藍鬍子一邊好心地為眾人解答，一邊迸出了更加難以抑制的笑聲：「牡丹，你弟弟就是這種不服輸卻又善體人意的可愛個性，很有趣吧？」
他這麼一說，頓時在場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迸出笑音。
「藍鬍子！」海棠咬牙斥道：「你說誰是他弟啊！」
就算他們確實是同一顆原石製成的兄弟人偶，但除非經由製造的工匠本人出面證明，否則誰大誰小還不一定！
況且他要戴幾克拉的戒指原本就是他的自由吧？幹嘛沒事把他的秘密都抖出來啊！
「海棠，不管誰的克拉數比較高，誰又該是哥哥、或是弟弟的這種事，我不是特別介意的，總之……」牡丹忍著笑意迸聲道：「知道你的受損狀況不會危及性命，那就好了。」
他這些話真的是出自肺腑，只可惜混入笑音後聽起來卻有些顫抖，讓海棠很想翻白眼。
「其實，如果你們真的那麼介意，可以變回人偶，讓我檢查一下。」凱恩認真地解釋起來：「因為身體的各部份零件上會有年代記號，應該可以替你們解決這個困擾……」
「呃──我不是很想打擾你們和樂融融地談論人偶的話題啦，總之我們現在用不著擔心海棠的幻光石會不會讓他心臟病發，突然就死掉了對吧？那是不是該離開這個地方了？」
羅登打了個哈欠，舉手迸出了打插聲，畢竟他剛才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在聽海棠對妹妹丁香歌功頌德，早就快睡著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早早回家抱棉被去了，而不是在這裡討論誰長誰幼的問題。
眸子一轉，他望向藍鬍子，露出了討好的笑容，確認似地問道：「剛才藍鬍子說過會帶我們逃出去，不是嗎？」
總之呢，只要可以讓他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管藍鬍子是妖魔還是惡魔他都不介意啦！
「噢，關於這件事……」
藍鬍子說著又舉起茶杯，打算再享受一下濃郁的香味，但是因為剛才聊得太久，茶都冷掉了，一沾唇就覺得風味走樣不少，讓他只能無奈地放下。
湛藍的眸子掃過眾人，最後他把目光定在了伊安的臉上，悠悠迸聲──
「怎麼說這都是來自美麗淑女的請求，所以我當然會幫忙。」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