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對戰開始至今，已經過了三小時。
小傑的實力在同齡間已是超乎常人的出眾，然而對上明顯受過專業訓練的半藏，前者僅有不斷挨打的份。
最終試驗的比賽規則說得簡單，但是當遇上實力差距過於懸殊，對手又不願認輸的僵持狀況時，比賽就會演變成這樣的單方面施虐。
不過，都這麼努力走到最終試驗了，認輸二字又豈是這麼容易說出口的。
尼特羅就是看好這點，才提出這樣毫無規則可言的比賽制度。
——惡劣至極。
「你這傢伙，給我適可而止！小心我宰了你！」站在昏倒的奇犽身側的雷歐力看不下去地怒吼著，「混帳！有種讓我代替他跟你打啊！」
不意外地，半藏對雷歐力的叫囂毫不畏懼，只是側過身冷冷地說：「要是看不下去就給我滾開，接下來我還會打得更狠。」
兩名考官隨後走上前攔住雷歐力的去路，並且告誡隨意出手干預比賽只會讓小傑因此失格，雷歐力這才咬牙忍了下來。
「雷歐力，我不要緊……」小傑搖搖晃晃地起身，撐起勉強的笑容說：「這點、雕蟲小技，完全……不痛不、癢……」
我收緊拳頭，抿著唇不敢發語。
就是因為知道小傑不肯認輸的理由，我才一直默不作聲，在性命無虞的狀態下，在小傑死命苦撐的現狀下，我沒有立場能出手……
半藏冷眼望著他，而後一腳將他再度絆倒在地。
「我要折斷你的手。」他蹲下身抓住小傑的左手，額上沁出一絲冷汗，「我是認真的，快認輸吧！」
「我……我不要！」
「喀啪」一聲，半藏徒手折斷了小傑的左手，乾淨俐落。
自出生以來就接受各種嚴酷訓練，日不間斷地鍛鍊身體與武技長達十八年，這樣的差距不是靠著天分就能彌補的——痛苦地蜷縮在地板上的小傑是最清楚這點的人。
即使如此……
就在半藏游刃有餘地表明自己的身世時，小傑倏地起身，一記踢擊正中半藏的鼻樑，讓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多虧疼痛和你的長篇大論，我的腦袋變得比較清醒了……」小傑抓著骨折的左臂，面容因疼痛而扭曲，目光卻依舊堅定不移，「就算你比我大六歲、實力比我強又怎樣，這場比賽又不是比誰的實力強，而是比誰能讓對手先認輸！」
半藏帶著兩條鼻血起身，儘管此時模樣有些滑稽，但他的眼神依舊不變。「我可不是在給你忠告，而是在命令你。這命令讓你很難懂的話，那我就再說明白一點。」
「……！」
半藏自手臂纏著的繃帶下抽出暗藏的刀刃，揮動時閃爍著森冷的寒光，「我要斬斷你的腳，讓你再也無法站起來。也許看了無法復原的傷口，你就能理解了。」
夠了……這已經超過我忍耐的極限了……
霎時，足以令所有人噤聲屏息的殺氣瀰漫整個會場，我瞠眼瞪向殺意瞬間被我的給吞沒、全身動彈不得的半藏，話音宛若死神的刀刃一字一句劃過他的頸項：「半藏，你砍他一隻腳，我就扯斷你的雙臂；你砍斷兩隻腳，我就斬碎你的雙腿、剜出你的眼珠、搗碎你所有成對的內臟……」
因為沒有施加念壓的緣故，方才攔阻過雷歐力的兩名考官還能勉強走來我面前，身為主審的考官馬士他壓抑著話音的顫抖，說：「萊伊選手，妳要是插手決鬥的話，會害……會害小傑選手失去資格的。」
「我只是開口說話，和雷歐力剛才做的事沒有不同吧。」
我仰起下頷，釋出更加駭人的殺氣，讓兩名考官往後踉蹌了幾步。「我不會干預他們的對決。滾開。」
就算小傑的雙腳真被斬斷，只要用我的念能力，要讓他長出新的兩條腿也不是問題，但是，半藏讓他承受的痛苦，我會代小傑盡數奉還。
獵人試驗一結束，我要怎麼兌現『承諾』，他們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阻止。
望著張嘴卻吐不出話的半藏，我抬手做出「請」的手勢，「繼續吧。」
收斂殺氣的瞬間，場中與身側的幾人如釋重負地大口喘氣，雷歐力和爆庫兒還誇張地撫著脖頸，「還、還活著……」
小傑從殺氣的壓迫緩過來後，側過身對我揚起了微笑，「萊伊，謝謝妳，不過我不要緊！他真的這麼做的話，不只是我，妳也會很困擾的！」
眾人：「……啊？」
「我不想被你砍斷雙腳，但是我也不想投降！所以我們想別的方式對決吧！」
小傑的表情太過堅定，堅定得彷彿他說的是件理所當然的事，讓眾人慢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意識到這對敵手而言是多麼愚蠢任性的話。
「開什麼玩笑！給我搞清楚自己的立場，我是真的要砍斷你的腳喔！」半藏惱怒地大吼。
然而，小傑的決心依然屹立不搖，理直氣壯地回絕道：「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投降！」
這孩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不，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才能表現得如此篤定。就算是死亡擺在眼前，他也不會有半分動搖。
「如果你砍斷我的腳，我會先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到時候就是你失去資格了，這樣我們彼此都會很頭痛的，所以一起想個方法吧。」
小傑的思緒完全沒有被半藏的恫嚇或我的殺氣影響，在這樣緊張的情勢中，他依然保持著自我，眼中甚至不帶有一絲對半藏折斷他手臂的憎恨，雙瞳的澄澈與穩定彰顯著對手的混亂與動搖。
至此，半藏已然忘了要斬斷小傑雙腳的事，不過刀尖仍抵上他的眉心。
「為什麼……只不過是三個字，輸了明年再來挑戰就好了啊。」半藏咬著牙，眼底滿是不認同的怒火，「逞強真的比生命重要嗎！為了三個字而死你真的甘心嗎！」
小傑默了默，額頭似乎往前頂了一些，「我要去見我老爸。」
忽然間，關於小傑父親的記憶流入腦海，雖然無法看清他的容顏，但那人的背影讓我確實感受到，甘願讓人傾盡一生追尋的仰慕與嚮往。
這是、我曾經擁有的心情嗎……？
小傑的父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在我意外分神時，已經收回刀刃的半藏突然喊了我一聲，強迫我中斷深究記憶。
只見他一手插著腰，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腰間，「『那個』，現在能作數嗎？」
我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目光隨後投向滿身瘡痍的小傑，靜靜地點頭默許。
——勝負已分。
半藏放心的長吁一口氣，爾後轉身對主審擺了擺手，「我想不出讓他認輸的方法了，這局我認輸。」
「怎麼能這樣解決，太狡猾了！」小傑有些不甘地指著他說。
真是不服輸……呃，不服贏的小子啊……
想當然耳，半藏沒有要依著他任性的意思，最後直接賞他一記上勾拳讓他昏過去，決定了自己戰敗的結果，就算小傑醒來後大吵大鬧，甚至是殺了會長尼特羅，協會認定他成為獵人的事實也不會因此改變。
待失去意識的小傑被馬士他扛走後，半藏朝我走來，眼底意外地充滿笑意。
「我能夠體會，妳會這麼欣賞他的理由了。」
「恭喜你提升了識人的眼光。」
「這句話比妳那六親不認的恐嚇還傷人啊！虧我用寶貴的合格機會來還欠妳的人情……」他的嘴角下垂了些。
「你我都沒動手，結果已經夠好了。」我毫不留情地阻斷他擅自拉近關係的意圖，接著在另一個考官的叫喚下邁步與他擦身而過。「再拜託你一件事，就算兩清。」
「下一場不是妳的比賽嗎？我能做什麼？」
我回過頭，對上他一瞬間望得出神的目光，「幫我保護好奇犽，還有，不管用什麼方式，不要讓他有機會在比賽結束前醒來。」
「奇犽？為什麼要保護他？應該說，為什麼要這麼做？」
聞言，我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隨後再次邁開步伐。
「因為他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