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西索所說的就是我在訂下制約與誓約前告訴他的那句無聲的話。當時腦內的念針尚未被拔除,然而,當我思考著徹底擺脫伊耳謎的方法時,西索的呼喚聲仍讓我完全冷靜了下來,不僅促成了制約與誓約的訂立完整,還使我想起了過去被伊耳謎刻意封塵的……或者說是被我刻意遺忘的,和西索相處時的重要記憶。
我不會讓別人有機會搶奪我看上的獵物——這是西索在與我相遇的第一日就告訴我的一句話,也是六年後我們首次交談,他表明自己與伊耳謎互為勁敵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西索自始至終都未曾改變,只不過因為伊耳謎的攪局,讓我認為六年前就這麼從我生命中消失的西索背棄了他的承諾。
雖然就現實而言西索確實食言了,但是,若我真的認為六年前西索背叛了我,我又怎麼會回想起過去的記憶?
如今拔去了念針更是讓我確信,西索在我的心中占有連我自己都無法估量的份量,才讓我在六年後的今天選擇相信他,相信他會遵守自那份「交易」而生的諾言。
「你不是認為我們的『交易』還沒有結束嗎?」我從他的燦金色雙瞳中找出屬於自己的鮮紅倒影,像是在對自己確立心意般輕語:「那就別再食言,好好兌現你的承諾。這就是結論。」
語畢,西索的表情呆滯了好一會,在我忍不住要把他的臉掰開前,他忽然抬手扣住我的下頷,兩片唇瓣就這麼貼了上來!
「唔……!」
震驚與錯愕只存續了一秒不到的時間,我立即反應過來,直接張齒給他的下唇一記反咬,讓他反射性的向後退開,唇上滲出了一滴朱紅。
「哼呵呵呵,小果實的刺真扎人……」西索看來意猶未盡的舔著唇。
「別得寸進尺。」我怒瞪著他說。
他又低笑了幾聲,表情變得有些猥瑣,「不急於一時,反正未來有的是時間……」
「……」突然想反悔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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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把西索打發走後,我在飯店中庭找到剛跟伊耳謎打探完消息的小傑一行人,不過半藏和爆庫兒比我早一步上前搭話,為了省去可能被他們盤問的麻煩,我在走廊的柱子後躲了一陣子,沒想到因此被路過的薩茨注意到。
「萊伊小姐獨自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有些事要找小傑談談,但他太受人歡迎了。」我意有所指的瞥了仍未離去的爆庫兒一眼,接著問:「薩茨先生準備離開了嗎?」
「嗯,不過在那之前,我也有些話想和小傑說。」薩茨轉向中庭,意味深長地說:「或許萊伊小姐會有興趣也說不定。」
我跟著從柱子後探出身,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光明正大的偷聽起幾人的對話。
「你可以幫我查一個叫作金.富力士的獵人嗎?」小傑對爆庫兒問。
金……金.富力士……小傑的父親……?
爆庫兒在掌上型電腦搜尋一會,看來有些困擾的皺起眉,「那個叫金的獵人是何方神聖啊?他的資料全上了安全鎖,而且還有瀏覽限制,可以說是國家級的重要人物耶!」
「薩茨先生,你說我會感興趣,指的是有關小傑的父親——叫作金的獵人的事嗎?」我側過頭,目光帶著打探意味地問。
薩茨誠實地點點頭,「最終試驗開始前,會長和我們幾個考官開過評斷考生們的會議,當時理伯提到有關遺跡獵人的事,我心裡就產生了這樣的猜測:那位行蹤成謎、行事令人捉摸不定的遺跡獵人,說不定就是金先生。」
聞言,我感到震驚的瞠大雙眼。
我沒有想起金遺跡獵人的身分,因此遺漏了最重要的線索。隱藏身分和一切行跡、拋家棄子的遺跡獵人,金就是最可疑的人選!
但是,一個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棄之不顧的男人,為什麼會願意照顧一個素昧平生、半路撿來的小孩呢?
「薩茨先生認識金這個人嗎?」我又接著問。
「與其說認識,不如說是我非常景仰他吧!」說著,他將目光投往朝我們招手奔來的小傑,眼底帶著笑意,「接下來的就是我想告訴小傑的話,萊伊小姐不介意的話也一起聽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傑就用一聲有精神的招呼中斷了對話:「萊伊、薩茨先生!」
「剛才在講習會上沒機會問,萊伊妳的傷已經不要緊了嗎?我聽薩茨先生說妳傷得很重耶。」小傑一臉關切地問。
「我的復原能力很強,如你所見,已經沒事了。」我微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隨後有意引導話題地道:「你是來找薩茨先生的吧,有什麼事要問嗎?」
「啊、對了對了!」小傑有些慌忙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連著鍊子的卡片,將它遞給薩茨後說:「這是我朋友遺留下來的,我一直以為這是獵人執照。薩茨先生知道這是什麼嗎?」
薩茨端詳了一會,在翻過卡片時忽然瞪大雙眼,「這是二星獵人的認定卡,而且卡片的主人……就是金先生。」
「小傑,你知道你那位遺落卡片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嗎?」我代替震驚的薩茨問。
小傑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回答:「他叫凱特,金就是他的師父。」
這回換我因震驚而陷入沉默。
凱特……比金.富力士還要讓我感到熟悉的名字。雖然沒有確切的根據,但我那模糊不堪的童年記憶清楚地告訴我,我曾經見過那個名叫凱特的人。
腦中倏地閃過那人白髮飄揚的身影,然而他的面容被帽子和斗篷遮得嚴實,無法望見他的眼瞳。
十八年前受金所救,成為金的徒弟……留著一頭雪白長髮的凱特,難道就是薩拉艾瑪族的那位倖存者……?
「我記得萊伊在獵人試驗開始前有提過我爸,難道妳也知道凱特的事嗎?」小傑急切的目光向我投來,語氣飽含著滿滿的期待。
「呃,不……我想我知道的可能比薩茨還要少吧。」我有些心虛地別開臉,把問題巧妙轉回給薩茨。
薩茨接收到我的視線,也就順理成章的接過話題,開始道出他所知的,金這個獵人的事蹟。
薩茨和金同為遺跡獵人,不過前者過去就和大多數的探勘者一樣,以發掘遺跡賺取名利為主要任務,直到金開始在世界各地活躍,才讓眾多同行開始改觀。
不僅只是遺跡挖掘,歷史古物的修復、保護,甚至是遺跡的後續發展,這些同行認為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金不惜動用自己的私人財產,將一切做得盡善盡美;他看見的並非遺跡為自身帶來的功名,遺跡本身的美麗與價值才是他所重視的、想讓世人共賞的一切。
考慮著現在與未來的行事方式讓許多獵人改觀,金為遺跡所做的付出因此成為眾人的典範,其作為甚至被編寫為現今遺跡管理的教學手冊,在全世界廣為流傳。
獵人這職業會變得如此令人憧憬、嚮往,正是因為有金這樣的人作為推手,而被他們這類人推動的,正是讓這些事蹟延續的薩茨等人。
看著薩茨說話時的仰慕神情,我終於明白之前想起小傑父親時所感受到的那份激昂究竟從何而來了。
「雖然我日後為了見他一面做了許多調查,不過毫無斬獲,到頭來我對他仍是一無所知。我能告訴你們的其實也只有這些而已。」
「能知道這些我就很高興了!謝謝你,薩茨先生!」小傑揚起燦爛的笑容說。
而後,薩茨在路過的門淇與卜哈剌的招呼下向我們道別,終於只剩我和小傑二人獨處。
「小傑,我想先跟你說聲抱歉。」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