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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回:逼迫麻豆社投降

舒皓 | 2022-10-22 21:31:41 | 巴幣 2 | 人氣 153

第24回
    「唉!~」十二長老回到部落之後,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回家。
    「唉!~」公廨裡長老們個個愁眉不展的長吁短嘆。
    「萬一那一根一根的那個叫做什麼的東西……」。
    「火炮」,只有李文了解西式武器。
    「對,火炮,萬一那一排火炮對準的是我們部落,我們該怎麼辦呢?整個部落都要陷入火海了,你們知道嗎?」
    「大家不都在場親眼看到了」。
    「如果萬一他再多發射一些砲彈,或是再多增加幾門火砲,那我們的老弱婦孺家人孩子不是要全死光了嗎?」恐懼好像會傳染一樣,一但有人開始害怕,恐懼就會跟著擴散開來。
    「是啊!怎麼辦才好」。
    「還有那個一根一根長長的東西,都可以把木樁打成馬蜂窩,如果打在人身上可怎麼辦」。
    「對啊!我還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厲害的武器」。
    「那是火槍,但是也沒長老你們想的那麼厲害,因為它填充子彈需要花一些時間,並沒有辦法連續發射,所以部落青年們射箭的速度,不一定會比火槍還慢,請大家也不要過度恐慌」,李文覺得不能讓恐懼再繼續蔓延下去。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唉!~」
    
    「大加衲,你也說說話啊!」大家看大加衲都不說話,也不知道他的意思如何。
    「那宋克不是你女兒-和安雅的未婚夫嗎?他怎麼會叫他手下拿火槍對著自己的岳父呢?這也太冷酷無情了」。
    「你是不是應該跟未來的女婿聊一聊,大家都要變成一家人了,今天居然這樣對待我們,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宋克的陰謀,一方面叫他的副官來邀請我們,目的就是要將我們一舉剿滅」。
    「有可能,要不是荷蘭人是你的女婿,我還不見得會接受他們的邀請,我們又不缺吃喝,結果呢?叫我們過去居然是要殺了我們,這樣真的是太超過了」。
    大家東一句西一句的要叫大加衲說什麼才好呢?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荷蘭人現在是在逼我們投降,那我們要降嗎?」終於有人開口說了句狀況內的話。
【熱蘭遮城】
    「聽說今天韋特叫火槍隊瞄準阿瑪他們,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和安雅小跑步著過來,氣喘吁吁連氣都還沒有緩過來就急著問說。
    「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這是韋特他自己的個人做法,他只是希望給他們一點壓力能夠來歸順我們荷蘭人,也不是真的要開槍射殺長老們」。
    「他個人做法?韋特的行動都不用經過你同意嗎」,和安雅說的也是。
    「我是真的不知情,我要是知道絕對不會允許他這樣做的」,這是宋克第一次從和安雅眼中看見對他的不信任,宋克可以理解但是他也真的是很無奈。
    但是,和安雅的心中何止無奈、更是傷心難過悲哀,為什麼他自己選擇的未婚夫會做出這樣的事,而且現在還沒有結婚都已經這樣了,那麼未來婚後宋克還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而和安雅又要如何回部落見家人族人呢?他阿瑪和家人會不會因為他的因素,而遭到部落眾人的怪罪責難呢?
    和安雅又想著宋克說他真的不知情,可是宋克有沒有設身處地想過他的立場,有沒有想過要為了他而多跟韋特溝通一下,就是因為荷蘭人現在要統治大員,宋克更應該要跟韋特多溝通雙方的想法作法不是嗎?還是宋克根本沒有把他家人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想著做自己的大員總督。
    「唉!~」宋克不知道該如何讓和安雅相信他。
    「如果你們荷蘭人希望麻豆社歸降,你們為什麼不去部落跟長老們好好談呢?一句話都沒談,就直接拿火槍對著長老們,為什麼要用這種威脅恐嚇的手段呢?」。
    「……」。
    「而且你之前常常去部落,為什麼不趁機會大家好好溝通講清楚呢?……拿長老們的性命開玩笑是你的作風嗎?還是你原來就是個殘酷的人,那我真是從頭就看錯你了」,和安雅越講越傷心難過,整個人已經在情緒崩潰的點上了。
    「我萬萬沒想到韋特會趁著新港社歸順的時機點,做這一件事」。
    「所以……你覺得韋特只是時機點有問題,但是他用這種威嚇的手段一點都沒有錯嗎。請問這種方法是可以被接受的嗎?如果是你也會選擇相同做法是嗎?」
    可……有誰不是這樣的呢?宋克啞口無言不知道如何回應和安雅。
    大航海時代西方人殖民掠奪世界各地資源,有那一個殖民者不需要”消滅”當地最大的舊勢力,建立他們的殖民新勢力呢?偏偏麻豆社是大員最大的舊勢力。
    但是麻豆社是和安雅的族人啊!宋克還是希望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兩天我帶著韋特跟火槍隊員一起到部落賠罪道歉,你也可以一起回去看看,順便有些事大家開誠布公的好好聊聊講清楚,你覺得這樣好嗎?」
    「那你可以保證下次不會再出這樣的事嗎?」
    「我保證」。
    宋克的保證一點實質意義都沒有,換做是對付印尼巴達維亞的原住民,其實韋特的做法並沒有什麼不對,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殖民者能用威脅、利誘、恐嚇等等手段,就能迫使當地原住民投降,就等於是不需要動用到軍事武力征服,不流血不動武就能跟部落達成共識,比較起來這還是比較好的方式。
    只是……不知道麻豆社長老們現在的意思如何了。
【麻豆社】
    「投降?」
    「你說什麼?」
    「……」。
    「我們部落勇士從來不投降,我寧願戰死,被人把我的頭骨放在頭顱架上,我也不投降」。
    「是啊!我們怎麼能夠投降,我們就是戰到最後一刻只剩最後一個人也不能投降」。
    「如果投降敵人,未來我們死後怎麼去見祖先,祖靈也不會讓我們通過彩虹橋到達天頂,我們死後靈魂還會被推到橋下受永遠的痛苦」。
    確實……這是平埔族的生命觀,所以如果要投降必須要像新港社一樣信仰基督教,歸降才會變成是比較容易的事情。
    「投降是老弱婦孺的事,不該是我們勇士的選項」。
    十二長老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對部落來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事,部落之間時常為自身利益或資源等等問題,發生很多大大小小的戰鬥,勇士們就是戰鬥到死為止,輸的一方會被割下人頭,放在贏的一方的部落頭顱架上,如果是大型戰爭死傷慘重,老弱婦孺跟剩下一些受傷的人才會出來投降。
    李文聽到這裡感覺有點頭皮發麻,因為這和漢人的觀念大相逕庭。如果是在漢人社會裡遇到武力上有懸殊時,投降是一個可以選擇來保命的選項,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還有一口氣,未來就還有扭轉局面的時候。
    可是現在長老們的意思好像是仗一定要打,老弱婦孺再投降,但這樣的損傷不會太大嗎?
    「如果荷蘭人聯合新港社他們一起來攻擊我們呢?」大加衲長老憂心的點在這裡。
    「我看新港社根本就是在報十幾年前那場大戰的仇,他們現在就是要聯合荷蘭人來滅我們了」。
    「加上蕭壟社十幾年前就沒幫我們,現在更是直接轉向荷蘭人,這樣的情況可不好辦啊!」。
    「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歸降荷蘭人會怎麼樣?他們的條件是什麼?」撒沙勒長老轉頭問了李文。
    十二長老同時轉頭定睛注目要聽李文怎麼說。
    「每年每一戶人家要繳納廿斤的稻米」,李文希望從最簡單的開始講,盡量用長老們能理解的方式說明清楚。
    「如果沒有稻米怎麼辦?稻米是水田而且種植方式比較複雜耗費人力,我們種植的是以小米為主」。
    「對啊!我們又不種稻米怎麼繳」。
    「長老們不用擔心,年貢可以換成繳納四張鹿皮」,李文說。
    「嗯!」
    「一年四張鹿皮其實還好,並沒有算多」。
    「是啊!我們本來就要補獵梅花鹿,一年一定超過四隻」。
   
    「可是萬一他們隔年說要漲成十張鹿皮呢?那怎麼辦?」
    「這樣梅花鹿是不是很快就被他們殺光了」。
    「這怎麼可以?梅花鹿是我們肉類的主要來源,一隻鹿從鹿角、鹿皮幾乎整隻鹿都被我們生活所運用,還是我們婚禮上的禮物代表,如果梅花鹿大量減少我們生活怎麼辦?」
    「是啊,這樣不行,這樣怎麼辦」,長老們又開始意見分歧議論紛紛。
    「因此,你們應該跟荷蘭人訂定對你最有利的合約。例如,荷蘭人要保證幾年內不得調整年貢的數量等等」,李文也知道應該會逐年調漲,但可以用合約來約束荷蘭人。
    「可以這樣嗎?」
    「可以的,合約對他們還是有效的」,李文知道西方人做事的方式。
    「如果是這樣還可以」。
    「是啊!」長老們紛紛點頭稱是。
    「還有其他的呢?」
    「如果荷蘭人要蓋城堡、造橋和鋪路,或是有其他需要你們幫忙做的工事,你們部落青年都要去做」,李文在解釋服勞役。
    「嗯!」
     「以及如果荷蘭人要攻打其他部落時,你們要配合一起出兵作戰,也就是必須與荷蘭人並肩作戰」,李文說。
    「就像如果荷蘭人攻打我們,新港社、蕭壟社也要一起出兵,對嗎?」
    「是的」。
    這一條合約的內容,當時長老們都聽得很清楚,因為部落間紛爭本來就不斷,只要跟戰爭有關的事大家都很敏感。
    「其實以上都還好,沒什麼太大問題,還有其他的嗎?」撒沙勒長老看大家也不說話都默認了。
    「你們要承認荷蘭人統治的事實,承認他們是你們的領主」,李文接著說。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是領主?」長老們滿腦子問號完全聽不懂。
    「你們要把當地一棵含有土壤的樹苗給他們,象徵你們的土地已經歸荷蘭人所有,然後荷蘭人會再把土地分封給你們,表示你們是他們的封臣,但是土地從頭到尾還是你們在使用」。
    李文知道對任何人來說,獻出土地都是最難的一關,所以盡量解釋清楚一點。
    「這怎麼可以?我們的土地不會給任何人,這是祖先流傳下來的」。
    「對啊!保護土地是我們的責任與義務,我們土地跟我們性命是連結在一起的一樣重要」。
    「我們沒有土地,我們還有獵場嗎?這還怎麼生活呢?」
    「其實,這只是象徵意義,表示荷蘭人是你們的領主,不是真的要拿你們的土地」,李文再度解釋。
    「不是真的,那就都不要拿我們土地,為什麼要象徵」。
    「這是他們歐洲的封建制度,只是一個制度,荷蘭人在熱蘭遮城才幾百人,他們不需要這麼多土地」,李文試著解釋清楚,但是平埔族人怎麼聽得懂什麼是封建制度。
    「你說他們不拿我們的土地,那麼荷蘭人在赤崁的土地是怎麼來的呢?」
    「對啊!赤崁本來是新港社人的土地,為什麼現在變成荷蘭人的了」。
    「想也知道,一定是荷蘭人搶來的」。
    「是荷蘭人向新港社花錢買來的」,李文確實知道是如此。
    「怎麼可能?」
    「新港人不可能會賣他們的土地」。
    「對啊!」以長老們的理解確實新港社不可能出售土地的。
    「李文你說的好像很輕鬆,但萬一這只是你的個人理解呢?萬一不是這個樣子的話,又該怎麼辦呢」。
    「對啊!萬一你說錯了呢?」
    「是啊!……」十二長老的意見各異,彼此眾說紛紜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唉!這樣要怎麼才能有共識呢?李文覺得長老們這樣下去也是討論不出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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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瑪、長老你們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在公廨這邊做什麼」,哈勇跟一些部落青年在一起,他們遠遠看見公廨還有燈光,就想說過來看看,歐浪跟道卡斯他們也都來了。
    「請問長老你們這麼晚了在討論什麼事呢?」歐浪說。
    「歐浪你們來得正好,你知道我們剛剛去赤崁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荷蘭人他們有很可怕的武器叫做火砲火槍,一發射就可以把樹林燃燒著火、還可以把木樁打得一個洞一個洞的,火力強大真的是好可怕。」有些長老說話就比較感性。
    「荷蘭人有這麼厲害的武器啊!」歐浪說。
 
    「是的,而且你絕對想像不到他們還做了什麼,他們居然要殺了我們,還好那時候宋克及時叫他們住手停下來,不然你現在就看不到你阿瑪了」,歐浪的父親-達來長老說。
    「什麼?荷蘭人要殺了你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子」,個性急躁的哈勇說。
    「平常我們跟荷蘭人並沒有什麼事,沒有交惡無冤無仇也沒有欺負他們,怎麼會突然說要殺了十二長老呢?」道卡斯說。
    「荷蘭人是要我們歸降,所以把火槍對著我們只是一個警告,不是真的要殺我們」,哈勇的父親-撒沙勒長老說話比較穩健。
    「也就是要逼我們投降的意思」,達來長老說。
    「現在是怎麼回事,完全看不起我們麻豆社是不是,我們好歹是大員最大的部落,從來還沒有人敢這樣子對我們嗆聲,居然一次要殺我們十二長老,這荷蘭人還把不把麻豆社放在眼裡了」,哈勇本來就是個急躁的人,現在更是情緒高亢的在發洩怒氣。
   「無緣無故的就要殺我們長老,這風聲傳出去以後我們還怎麼立足,我們還算什麼大員最大部落呢」,年輕人一個比一個還生氣,憤憤不平的說。
    「如果我們不給荷蘭人一點厲害瞧瞧,以後不只是大員各個部落,連附近所有部落都要笑話我們了」,年輕人越講越激動了。
    「他們這樣真的是太過份了,我們要打回去,讓荷蘭人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對,絕對不可以善罷甘休」。
    「我們一定要報仇」。
    我的天啊!年輕人還想要回去報仇,現在是覺得事情還不夠大條是嗎?李文覺得事情的發展好像越來越不受控制。
    「各位兄弟們冷靜一下,我們十二長老不是毫髮無傷的回來了嗎?」歐浪作為青年領袖想得還是比較深遠。
    「而且撒沙勒長老說,荷蘭人只是要威脅我們一些事,並不是真的要殺長老們,所以我們要不要先搞清楚到底什麼事,我們再看下一步好嗎」,道卡斯一直比較有智慧。
   長老們都累一天了,也都不想再說下去了。
    「歐浪,今天大家都太累了,我們長老先回家休息,有事明天再說了」,大加衲長老說。
    「而且宋克說他過兩天就會登門道歉,我們大家是不是等他來了,所有人有什麼問題,再一次問他比較清楚呢?」李文也想先這樣就好,有些事還是要宋克親自來說。
    「李文說得有道理,我們都還沒有聽過荷蘭人是怎麼說的,那個合約內容到底又是什麼,我們什麼都不清楚,還是不要那麼快下結論,等宋克來我們再說了好嗎?」撒沙勒長老跟著說。
    「好吧!既然大加衲長老都這樣說了,大家就先回去休息吧,一切等荷蘭人來了,我們再繼續商討」。
    「好,先回家了,晚安」。
    「走了,晚安」。
    「走了走了」。
    「阿瑪,你們先回家休息睡吧,我們年輕人晚上還約了要一起獵飛鼠,沒有這麼早睡,你們先回去」。
    「好,你們不要玩太晚喔!早點回家,不然你媽也會擔心」。
    「好,放心,我們會注意時間的」。
    「阿瑪,晚安」,哈勇把年輕人都給留下來了。
    長老們都離開了,李文也跟著大加衲長老回去了,公廨裡只剩下這群年輕氣盛的青年們。
    「哈勇,你把我們留下來做什麼?」
    「對啊!今天又沒有要夜獵飛鼠」。
    「你們覺得今天這個仇要不要報」,哈勇真是個不惹事不開心的人。
    「哈勇,你不要太衝動,你每次都這樣鬧事,可不可以冷靜一點,畢竟荷蘭人也沒有真的開槍」,歐浪說。
    「難道還要等長老們被殺光,我們才要報仇嗎?人家都拿槍對著我們了,我們不先下手為強,人家會覺得我們好欺負,荷蘭人就更加敢為所欲為」。
    「我們是要被人家看不起是不是」,哈勇一直說,青年們的情緒一直被挑動起來。
    「對啊!我們一定要反擊」。
    「還是我們晚上先去偷襲荷蘭人,砍他幾顆人頭回來」。
    「對啊!一定要雪恥報仇」
    「長老們不是說,我們先搞清楚事情再說嗎?」道卡斯提醒大家。
    「我也沒有要殺他們,只是等這幾天荷蘭人來部落時,我有個完美的好計畫」,哈勇賊賊的笑說。
    「什麼計畫?」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陣狂風呼嘯吹過,大樹正縮著枝葉在瑟瑟發抖,連銀白的月光都加強了些寒意,今晚的大員彷彿結了層霜,冰凍著公廨裡的氛圍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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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廨:過去是部落的「議事場所」,亦具有「青年會所」等功能,現代則為祭祀祖靈的場所。
※撒沙勒長老:部落青年哈勇的爸爸
※頭顱架:放置於部落骨架上的頭骨,獵首行為與原住民的宇宙觀、生態倫理有著密切關係,原因與動機也相當複雜。
※彩虹橋:西拉雅族是認為「竹橋」,他們認為死後會經過祖靈/阿立祖審判,通過者可以上到天頂。
※年貢:對統治者繳納的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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