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英雄、熱舞社 其二》
「校舍擴建後操場也打掉重鋪了，舊的司令台就這樣被棄置在那裡，我們社長就跟學務長提議把練習的地方固定在那裡了…」
就像逆著水流洄游的鯉魚，阿鋒牽著我在放學的人流中突進。
在其他人眼中我們的樣子一定既親密又招人注目吧。
我連頭都不敢抬起，就怕與那些譏笑的眼神有所交流。
而阿鋒彷彿早就習慣眾人的目光，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地向我解說著熱舞社的現況。
「雖然剛開學可能來練的人很少，但有幾個人一定會出現的，他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所以不用覺得放不開，放輕鬆做自己就好…」
當我們行至通往舊司令台的走廊，從轉角後傳來節奏感強烈的音樂，在耳邊逐漸清晰。
「啊！阿鋒也來了！第一天就這麼多人害人家好高興呦！」
第一個察覺我們的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小哥哥，看著我們展現出燦爛的笑容，興奮又不失嬌羞地用指尖拍著手。
「我還想說oh~要是都沒有人來那會多寂寞呀！結果倪妮也來了、阿東跟布鞋也來了！阿鋒還帶了新朋友來~哇好開心喔！」
「哦哦哦天要塌下來了！CY獨角獸竟然帶女生，喔吼吼吼吼！」
另一位戴著眼鏡的學長故意瞪大了雙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把衣服套到自己頭上模仿企鵝般的走路方式環繞整個司令台。
「你們害人家嚇到了啦！」
這裡的人似乎都很擅長表達自己，和我相比完全是兩個極端。
在他們互相調侃的同時，我還在全力思考遇見第一次見面的人該做什麼這種事。
名字…對，好像聽人說先把人名記起來會比較好…
「倪妮…阿東…和…布鞋？」
我以幾乎只有螞蟻能聽見的聲音覆誦曼妙小哥哥剛才提過的名字。
「哎呦你們看我太開心了都忘記要自我介紹！我叫…」「CY玻璃！」
是眼鏡學長打斷了曼妙小哥哥的發言。
「你真的很討厭耶！我跟妳說，他就是阿東。他很壞！很愛給大家取綽號，是我們CY唯一的壞蛋。」
「阿東…學長。」
「Yo！」
阿東以兩隻手指在眉前拉了個隨性的敬禮。
「然後這位是我的好姐妹倪妮，她很會照顧人呦！有時候就像我們的媽媽一樣。」
「說得好像我很老似的……嗨，初次見面，我們可以怎麼稱呼妳呢？」
倪妮是個身高比我多出一個頭的姊姊，她微蹲至與我一樣的高度向我搖手打招呼。
「夢…」
「抱歉，能再跟我講一次嗎？」
「夢涵……」
「她叫夢涵，她比較怕生一點。」
阿鋒替我大聲回答了。
「夢涵，很高興認識妳，歡迎妳多來我們這裡玩。」
倪妮十分友善地向我伸出了手，看上去是想和我握手。
在這間學校裏，這還是第一次有陌生的同儕主動表示友善。
盡管如此，面對這份友好我仍是無所適從，最後我只對倪妮點點頭作為回應。
「噗咚！」
司令台的另一側傳來東西倒在地板上的聲響。
「布鞋，別自閉了，快來跟新朋友打招呼呀！是很可愛的女生喔！」
另一側的那人是個肌肉線條明顯的男生。沒有回話，他再次嘗試與地板抗衡開始倒立，用雙手撐起後漸漸地將空中的雙腳垂下。
當雙腳的角度越貼近地面，雙手的支撐也逐漸歪斜，最終支持不了身體的重量向前傾倒。
「噗咚」地，他的身體再次撞擊在司令台的冰冷地磚上。
「重心還是不對啊……」
那個男生搓揉著摔落時護住身體的手臂，口中唸唸有詞。
「布鞋…學長？」
我鼓起勇氣主動呼喚了他們稱呼那男生的綽號。
「他跟你們同年，所以不用叫他學長啦，小可愛。」
「啊……」
「…妳可以叫我布鞋，妳好。」
「為什麼…會叫布鞋呢？」
聽了我的疑問，布鞋搔了搔頭。
「妳自己問阿東。」
語畢，阿東學長彷彿早有準備，抓住某樣東西從司令台的最邊邊向我衝刺，然後在半路突然跪下——如同滑壘一樣利用慣性恰好在我面前停住並亮出手上的物品。
原來，他手上抓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證。
「張富協？」
這是那張學生證上寫的名字。
「靠杯，放回去喔劉東麟！」
「啊啊啊髒布鞋來了！好髒好髒！」
布鞋站起身，暖起拳頭作勢要打阿東學長一頓。而阿東學長則是挪著屁股狼狽向後逃竄。
「啊對了！」
曼妙小哥哥拍了下手，雙手合十挪至臉頰邊上。
「我得重新自我介紹！我是Joanna，也是CY熱舞的社長大人喔！」
「…玻璃大人…啊啊！」
「劉東麟！快還來！」
阿東學長即使被布鞋壓制在地，整個人縮成一團的情況下還是死命地想表現他給人取綽號的慾望。
「社長大人……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不舒服？是哪方面呢夢涵妹妹？」
「被人取綽號……之類的。」
「妳是說像阿東那樣嗎？」
「嗯……」
總有種在說剛認識的人壞話的罪惡感，我的眼神變得飄忽不敢看著Joanna說話。
「嗯，以前的話會吧！」
Joanna將手掌按在胸口繼續說：
「我小時候也常常被說很娘呀、娘砲呀。一開始也會難過別人這樣叫我，但長大後漸漸覺得：如果是自己喜歡的樣子的話，別人怎麼說一點也不必在乎；如果現在的自己我並不喜歡，那我會開始思考自己喜歡的是什麼、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然後努力朝那個方向前進。妳會發現從頭到尾，始終是自己對自己認可最重要了，完全無關別人怎麼看我、評論我。所以不管別人對我取什麼綽號都不會再影響我的心情。」
Joanna的一席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有句話叫做醍醐灌頂，也許就是在形容這種感觸吧。
但……「自己喜歡的樣子」是什麼呢？
我試著在腦中定義出一個具體的形象，但不管怎麼想，最後得到的結果總是模糊不清，沒辦法給自己造出個答案。
「哎呀！一不小心就把氣氛搞僵了。」
也許因為我一直沒有回話，Joanna翹著小指對著空氣嬌澀地揮了一掌。
「沒有那麼沉重啦！放輕鬆放輕鬆！我說，剛好今天主力都到齊了，有阿鋒、布鞋、阿東、倪妮，我們來排一下那個吧！驗收你們暑假有沒有練好。」
「蛤，還有一個月多沒這麼趕吧？」
「我要確定你們都會才有能力教其他孩子們呀！快點，這是社長大人的命令！」
「是是是，遵命玻璃大人。」
阿東學長一邊整理被布鞋抓壞的髮型，一邊用手指操作連結藍芽喇叭的那支手機。
「是USA沒錯吧？ MV版的可以嗎？」
「可以呀，我們先排前半就好，不用走位；後半看孩子們的程度跟不跟上再決定。」
「好我找一下。」
「USA？」
是…美國的意思嗎？還是某種術語？
「那首歌最近在日本很紅的！我們預計校慶表演就用這首，到時候比較不常來的小社員們也會一起上台，所以舞步就直接照搬MV，不算難，如果妳有興趣也可以和我們一起跳呦！」
說完，Joanna帶著其他人安排站位。
背對著鏡子，以Joanna為中心排成了三前兩後的陣型。
阿鋒在離我最遠的左後方，而我在鏡子前席地而坐，當他們就定位時，阿鋒轉過頭看著我，向我比了個向上的大拇指。
「好了就開始囉？」
阿東學長按下螢幕上的播放鍵，如土撥鼠鑽地般跑回他站位的右後方。
那個阿鋒所熱愛的CY熱舞社表演即將開始......
「U.S.A----UUUU.S.A！」
-下回待續，這篇出現一大堆新的人名，老樣子是我邊喝酒邊想出來的，與現實沒有任何聯繫。
為了寫這篇又燒掉快半瓶500ml的AB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