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這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如往常、自六樓拾級而下的時候，房門的另一側也同步放送著日常的對白。「是啊、我們那個年代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實在不知道你們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一對疑似中年夫妻的聲音今天也是元氣滿滿，但他們究竟是在跟誰說話呢？我從來就沒聽見過第三個聲音，這或許是我生活中最大的疑惑。
隨著步入逃生梯、帶上防火門後，對話聲也逐漸消失在水泥牆之後。
本週的工作是一樓服裝店的保全，需要注意的事情不多、大抵是將當場抓到的未成年扒手護送到樓管辦公室，偶而當有客人與店員吵得太凶時、則要不經意地以沉重的步伐經過現場、壓制一觸即發的氣氛。平日的顧客並不多，我不經分神望向弧形落地窗外的商店街廣場，萬里無雲的天空讓我不禁慶幸這個月輪到室內的區域。
「也太誇張了吧、哪有衣服會在中間挖個洞的？」
「對啊，現在的年輕人齁、沒辦法理解啦。」店內兩位約莫50歲上下的客人以整個室內都能清楚聽見的宏亮音量大聲評論著。其實也是常見的對話。
玻璃門上的風鈴隨著衝擊嘩啦嘩啦地響起，六個奇裝異服的青少年們嬉鬧著闖入，話題如暴風雨的海面般快速地在喜歡的歌手與生日禮物的挑選之間切換著。「啊、還真的有人會穿這種衣服...現在的年輕人喔...」先前的客人注意到新來者的服裝、對照了架上的模特兒的樣式高聲評論。「那是當然、沒人買的商品怎麼會有人賣？」完全沒注意到對方已經聽見了對話、另一人笑著接口。
突然店內沉默了下來。
即便我立刻意識到了這氣氛緊張得極為不妙，但接下來的事態發展依然始料未及。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轟隆巨響與人群的尖叫聲。
瓦礫掉落、我工作的環境從室內變成室外，忽遠忽近的慘叫悲鳴聲變得好遙遠。
我邊硬撐著度過耳鳴並站起身來，眨了眨眼抹去額頭上的鮮血，混亂的視線僅僅看見六人拿著衝鋒槍或手榴彈。斑斕華麗的衣服與衣架散落一地，泰半漂浮在血泊之上。方才出言不遜的兩位客人連屍體都看不到在哪。「好了、大掃除開始囉~~寄生蟲們！！」過了一會兒我才成功將這飄渺的語音轉化為可理解的文字。
「啊、姊姊，你也要一把嗎？」其中一位笑得燦爛的少年朝我遞出一把手槍。
我努力站穩了腳步，緩慢但確實地掏出了自己的配槍瞄向對方。
少年的笑容頓時變得冰冷。「這樣啊、你是那一邊的人啊。」
於是花了一夜在廝殺與追捕、設下陷阱與引爆，勸說對方收手最終依然只能補上一槍。
即便遍體鱗傷、左手毫無知覺，我依然如日常沿著逃生梯回到六樓的居處，彷彿只要不打破每天的慣例、明天世界就會恢復正常。
終於回到六樓的樓梯口，熟悉的對話聲再次從門的另一側傳來──
「我說啊、你長大之後千萬不要變成那種樣子！」
「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吼...我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啦！」
「想想或許也是我們不好啦、路都幫你們鋪得太平、讓你們過得太輕鬆了！」
我呆滯地站在原地，右手緩緩伸向口袋中的手榴彈。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