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為了避免在醒來之後忘記對方...。」
瀧牽起三葉的右手,手執奇異筆在她的掌心書寫著。
「三葉,為了避免在醒來之後忘記對方...。」
瀧牽起三葉的右手,手執奇異筆在她的掌心書寫著。
「我們寫下各自的名字吧,來。」
三葉綻放笑顏,接過瀧遞出的黑筆,剛在手掌輕劃一筆。
「啪。」
物體掉落聲從她的腳邊傳出。
「咦......瀧?」
三葉低頭瞥向落於地面的奇異筆,發覺下半身穿著長褲。
「等等,難道......我又回到瀧的體內了?」
她四處張望,找尋著自己的身影,如果她回到瀧的體內,豈不表示瀧也進入了她的身體?
「瀧?你在哪裡?瀧?」
暗自希望只是瀧在捉弄她而躲藏起來,她使勁喊著,但沒有人回應她的叫喊。
時間已過分身之時,靛藍色的天空漸漸被深黑色替代。
無意間掃視到雲層下方的糸守湖,她靈機一動。
全速跑下山坡,三葉口中念念有詞。
「瀧,你一定要沒事....。」
「咦,三葉?」
在剎那間,眼前的少女立即消失無蹤,自身的視線高度也下降些許。
「難道...我又再次和三葉分開了?」
他盯著身著的女性制服,內心一個念頭閃過,緩緩張開手掌,自己寫下的字句顯現在手掌中央。
「不只分開,我又回到三葉體內了,想不到唯一可以表達心意的方式都...。」他低喃。
轉瞬間,他抬頭仰望天際,迪亞馬特彗星與拖曳的長彗尾格外明亮。
「管不了那麼多了,即使如此,我還是得去說服三葉的父親。」
將神社的疏散工作交給勅使,瀧在柏油路面奔跑著,不時留意著天空的彗星。
「一定要成功,我要再見到三葉,所以我絕不能失敗,三葉,再等我一會...。」
即使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不斷複誦著三葉的名字,一邊拔腿狂奔。
推開鎮長辦公室的木門,瀧大口喘著氣,緩緩走至俊樹面前。
四葉吃驚的望著他,一旁的一葉微微側過臉。
「三葉,妳該不會...。」俊樹從辦公椅上起身。
「爸爸,彗星真的會墜落,拜託你,快點疏散居民。」
瀧在開口勸說時也同時叮嚀自己,切莫像下午那般衝動,魯莽行事只會招來失敗。
俊樹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兩人站立對峙著,氣氛既緊繃又寂靜。
不久後,中年男子的嘆息打破沉默。
「妳要說的只有這樣?」
「爸爸,你相信了嗎...?」
似乎有了一線生機,瀧夾帶著些許喜悅問道。
「怎麼可能,別再胡言亂語了,三葉!」
俊樹的喝斥使瀧驚愕,心中剛點燃,稱之為希望的火苗瞬間熄滅,而捻熄它的居然是最關鍵的人物。
「彗星會墜落?這玩笑妳下午就開過了,現在又再一次,說得好像妳真的看過它掉下來一樣。」
末段的內容讓瀧意識一震,伸手指向窗外的彗星。
「那真的會發生,拜託你爸爸,相信我!」
「夠了,現在鎮上停電和劫持廣播的八成也是妳搞的鬼,看看妳做了什麼...。」
俊樹極為強硬的口氣,完全不相信瀧的一字一句,將臉轉向方才進入辦公室的職員。
「麻煩你送她們三位離開。」
聽見女婿下了逐客令,一葉起身,佝僂站立。
「三葉,我們走吧,或許妳最近真的太累了。」
在場的眾人似乎都認為瀧在胡謅,他開始不知所措。
「奶奶,我說的都是真的,趕到糸守高中避難就安全了...!」
瀧再度轉向俊樹。
「爸爸,求求你,相信我一次,再不避難就來不及了!」
俊樹將身體摔到皮椅上,嚴厲的目光帶著不容質疑。
「如果我照妳所說的去做,最後卻是烏龍一場,妳要我怎麼向鎮民解釋?」
瀧無言以對,暗忖著。
「果然一定要三葉嗎...但是絕不能這樣下去。」
他正要開口,俊樹離席往門口走去。
「我不想跟妳浪費時間了,麻煩你快帶她們離開。」
「三位這邊請。」
職員客氣的話語並未傳入瀧的意識,他只是呆愣著俊樹離去。
「四葉,拜託妳相信我,快和奶奶去糸守高中避難啊。」
鎮公所的停車場,瀧搭著四葉的肩膀苦苦勸說。
「姊姊,妳今天到底怎麼了?我們回家再說吧。」四葉坐進轎車內。
注視著開啟的車門,瀧顫抖著手關上。
「先生,麻煩你載她們去糸守高中。」
他頭也不回的奔離停車場,身後傳來四葉的叫喊。
瀧進入鎮公所試圖再與俊樹談談,但遍尋不著俊樹的蹤影。
無意間瞥視到窗外閃亮的火流星才驚覺大事不妙。
「糟了,我必須快點趕到糸守高中。」
掃視鎮公所周圍沒有任何腳踏車或是正要離開的居民,瀧在道路上全力衝刺。
與大氣層摩擦進而燒得火紅的巨石即將隕墜,距離地表只剩幾呎。
「碰!」
轟然巨響從身後傳來,遭受破壞的建築與草木被拋向空中。
揚起的塵土與黑煙彷彿魔獸的血盆大口般朝瀧襲擊。
「再一會就到了,加油...。」
他使勁全力的往前邁進,但終究不敵自然界的力量,雙腿漸感乏力。
煙幕鋪天蓋地而來,恍如死神伸出的魔爪步步進逼身後。
「可惡,三葉...三葉!」瀧高聲呼喊,企圖將聲嘶力竭的怒吼劃破時空。
感受到大勢已去,他絕望的悲鳴:「三葉...對不起...」。
下一秒,立花瀧的意識隨即被黑暗吞噬。
「騙人的吧...怎麼會...。」
雙眼盯著微小的黑色字體,她寧可相信眼前所見只是幻覺。
【宮水三葉(17)】
瞥見自身的姓名被記錄於犧牲者名冊上,如此弔詭的體驗正活生生在宮水三葉的眼前上演。
「瀧...瀧...。」她注意到緊鄰兩旁的犧牲者。
【宮水一葉(82)】
【宮水四葉(9)】
不僅那位少年,連珍視的祖母與妹妹雙雙罹難,眼淚撲簌簌的滑落。
加上方才掃視到的好友姓名,她發顫的合上簿冊,已經沒有勇氣再查閱下去,她無法再承受任何一個曾經在她腦海中留下印象的姓名出現在名簿上。
「奶奶...四葉...勅使...早耶香。」
三葉掩面痛哭,激動的情緒引來一旁的讀者側目。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侵襲而來,並非因為圖書館內只有零星的閱覽者,也不是她刻意挑選靠角落座位的緣故。
而是她同時喪失了親人、好友與那位使她怦然心動的少年。
連一丁點想要傾訴給他的心意,都被命運無情的阻隔。
她注視著光可鑑人的透明窗戶,徐徐伸出手觸摸著窗上的倒映。
「瀧...瀧...。」
不斷呼喚著這副軀體的主人,希冀著能藉由聲聲叫喚改變這一切。
三葉聲淚俱下,窗外的陣雨對應著此刻的心情,夾雜的悶雷提醒著投射在視網膜的種種都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一名髮禿眼垂的老叟坐在古董椅上,黃昏的斜陽映照著額頭上的皺紋。
「瀧,我感覺差不多要去找你了...。」
三葉嘆息著,她預感自己的壽命即將燈枯油盡。
她以立花瀧的身分生活至今,在杳遠的歲月中不斷提醒自己,現在是瀧的外表,名字是立花瀧。
但若有位知曉來龍去脈的長者詢問:「你是誰?」
她恐怕無言以對,居住在瀧的軀體,靈魂自然無庸置疑是宮水三葉,但那個姓名屬於數十年前一位不幸罹難的亡者。
青壯年時期,她瘋狂的投入事業,平步青雲的速度令人詫異,吸引而來的女性卻被一一婉拒,她極力避免再去觸動心弦。
早已下定決心,她與瀧這段往事將永遠塵封在心底,一同帶至墳中。
她曾萌生自盡的念頭,或許想藉由這種方式與瀧相見,亦或許是愛慕瀧的意念傾瀉而出,但突破不了現實與冥界,對象就在「身邊」卻是這般情景,但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即將衝進鬼門關前拉住她,似乎意識到那人的心情,輕生的行為因而作罷。
在夕陽即將沒入地平線前一刻,射入庭院的光線中,隱約出現那位少年朦朧的身影。
「啊,瀧你來了...。」
影影綽綽的少年踱步至面前,帶著笑容的望著她。
「等等我,瀧...。」
緩緩伸出枯枝般瘦瘠的手,接觸到他的左手時,她回以笑靨。
一片落葉悄聲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