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口中呼出縷縷白煙，趨近於冰點的氣溫逼迫瀧瑟縮身子，習慣了被爐暖和的環境，如今長時間行走在阡陌的腳步顯得有些舉步維艱。
遠離城市的喧囂，造訪僻靜的鄉下小鎮迎接新年，不同於以往的體驗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但提議來到飛驒過年的則是三葉。
「怎麼還沒到啊，三葉...上次不是一下子就到了嗎?」
夾雜著牙齒咬得格格響的哆嗦，腳下踩踏著與上回拜訪時相同的道路，顫抖著身體的瀧向三葉詢問。
微微側過臉的三葉輕拍落於厚外套上的雪花，蹙著眉發起牢騷。
「還不是瀧走得太慢了，提醒你很多次不要在被爐裡待太久，現在嘗到苦頭了吧。」
「加油，瀧哥，再忍一下吧，就快到了。」
瀧身後的四葉出聲打氣，他咬緊牙關加快腳步，前幾日自身的行為在腦海中如幻燈片般播放。
「啊，還是被爐最溫暖了。」
將全身塞進暖桌下，只露出頭部的瀧感覺四肢的冰冷逐漸散去。
「我說瀧，你這樣很像寄居蟹喔。」
藉由熱飲驅除體內寒冷的三葉，嘴角上揚著注視男友的舉止。
「在這樣的天氣當寄居蟹也不錯，如此一來就不會冷了。」
「好啦，我知道被爐很暖和，但也不要待太久喔，週末要走一段路，可能要忍受一下外頭的低溫。」
「走一段路?」瀧不解的盯著三葉，對於末段的內容感到疑惑。
三葉在暖桌旁坐下，將雙腿伸入棉被感受熱源，嘴唇靠著杯緣輕啜。
「今年我想去奶奶家過年，瀧也一起來吧。」
近日除了洗澡與就寢外，幾乎不離開被爐的瀧一得知要在寒冬前往飛驒，心中不覺一震。
考慮到對方是長輩，瀧委婉的開口:「這時候去奶奶那裡打擾不太適合吧。」
三葉卻回他一個微笑。
「不會喔，奶奶很歡迎我們回去，四葉也嚷嚷著要一起，看來今年除夕會很熱鬧呢。」
「那真是太好了...。」不忍破壞三葉愉悅的心情，瀧應聲附和，暗自祈禱週末氣溫回升。
瀧並非不想與一葉會面，而是連日的低溫使他對被爐的依賴心愈趨嚴重，還曾萌生窩在被爐辦公這般瘋狂的想法。
「真不好意思，瀧，來做客的還麻煩你下廚。」
「沒什麼，奶奶，我只是幫些小忙，負責料理的還是三葉和四葉。」
四人共進午餐，鮮少有如此多人齊聚餐桌，一葉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奶奶，爸爸會回來過年嗎?」三葉好奇俊樹是否也會從東京來到飛驒過年。
「可惜他今年似乎很忙碌，恐怕走不開了，還要我向你們轉達一聲新年快樂，你們回東京後也找個時間去向他拜年吧。」
三葉與四葉同時頷首，瀧也一併點頭。
「難得今年這麼多人，待會來玩花牌吧?」四葉擱下木筷，興沖沖的看向一葉與三葉。
兩人相視一眼，三葉緩緩開口。
「瀧要不要也一起玩呢?」
「啊，我不太會玩花牌欸。」被邀請加入戰局，瀧表示自己還是初學者。
三葉對他展露笑容:「別擔心，我在旁邊教你。」
「啊，不玩了不玩了，又是瀧哥贏...。」
四葉無奈的丟出手中僅剩的牌，鼓著臉盯著瀧。
經過數十局的激戰，不知該說是走運還是三葉的教導有方，終場以瀧獲勝的情況占了半數以上。
「還是那麼厲害呢。」相對於四葉的抱怨，一葉慈祥的望著三葉，以懷念的口吻讚嘆。
「三葉從以前就很會玩嗎?」有如神助的情勢加上奶奶的讚賞，瀧開始想像三葉獲勝時的畫面。
四葉整理散落於坐墊上的花牌，一邊訴說著三葉過往的戰績，某一年還讓四葉一勝未得。
瀧吃驚的開口:「還真是值得誇耀的戰績呢!」
「真不該讓姊姊教瀧哥玩的。」還是耿耿於懷的四葉持續發牢騷。
「如果不玩了，我們先去參拜吧，現在人應該不多。」
瀧附和三葉的提議，四葉站起身，握拳表示堅定。
「回來再繼續，我要向神明許願，今年一定要贏得比姊姊多。」
想雪恥的精神讓其餘三人發笑。
將手上的銅板輕投入賽錢箱，緊抓著眼前的粗麻繩微微晃動，清脆的鈴鐺聲劃破靜謐的神社，在後方的山谷間迴蕩著。
雙手合十的瀧、三葉與四葉緊閉雙眼，微低著頭虔誠祈求。
在最終的一鞠躬行禮後，三人緩緩睜開雙眼，轉身前往靈籤占卜處。
「瀧哥許了什麼願望啊?」四葉迫不及待發問。
「心想事成，身體健康之類的。」
「怎麼這麼普通啊，姊姊妳呢?」
被點到的三葉雙頰微微一紅，羞赧的咕噥著。
「我...我希望能永遠和瀧在一起...。」
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四葉撇過臉。
「瀧哥，你覺得姊姊的願望可以實現嗎?」
瀧不加思索的踱步至三葉身旁，牽住她的左手，臉龐也開始泛紅。
目睹一切的四葉低聲嘀咕。
「唉，瀧哥還是那麼不坦率啊...。」
直盯著細小的黑色字體，所帶給瀧的衝擊卻是巨大無比。
「騙人的吧...大凶。」
冷汗從額頭沁現，雖然可以用數學的機率問題來解釋眼前的情況，但與一旁的姊妹所抽到的相互比對，天壤之別的結果使他驚愕不已。
「不要放在心上，瀧，我抽到大吉，大凶和大吉正好抵銷，對吧。」
三葉挽著瀧的手臂，溫熱的暖流傳向全身，彷彿想以大吉的運勢化解他的厄運。
「瀧哥，我也是大吉，三個人相加後平分，應該還有吉吧。」
兩人用各自的解讀安慰瀧，用加減乘除來闡述籤運的方式讓瀧稍稍打起精神。
「多虧你們的鼓勵，我已經釋懷一些了，只是妳們兩位都抽到大吉，真的是很幸運啊!」
「姊姊，待會就來看看誰的大吉更靈驗。」
注視著四葉的信心滿滿，三葉無畏的揚起鼻子。
「想要贏過我，四葉妳還早得很。」
緩步在神社的長石道，鳥居的笠木上積累著雪堆，身著小紋的三葉與四葉在亮橙色燈火映照下更顯唯美。
「還是差一點啊，真可惜。」四葉吐出惋惜的字句。
兩人的勝負以平手收場，執著於分出勝負的四葉最後受制於時間的問題而作罷，三人正在除夕敲鐘的人潮中，距離時針與分針彼此交疊只剩幾十分，數十位僧侶緊拉繩索，牽引巨型的鐘槌撞擊大鐘，低沉的巨響在神社間繚繞。
「四葉已經很厲害了，再玩下去應該也是拉鋸戰。」
「還不夠，瀧哥，明年我一定要贏過姊姊!」
「平手還不滿足啊，妳這妹妹真是...」
在旁觀賞著姊妹的鬥嘴，瀧不禁莞爾，走訪飛驒的旅途有著與東京市都截然不同的年節氣氛，即使必須離開暖桌來到此地，這過程的種種都難以忘懷，相信能永遠銘刻在心中。
剩餘最後60秒，今年的終焉即將到來，三葉與四葉停止嬉鬧，一同瞥向天際，期盼著綻放在夜空的絢麗煙花。
「三葉...」瀧摟住她，在耳旁輕聲低喃。
「嗯?」三葉享受著懷中的溫存，疑惑著開口。
「明年再回來吧。」
她微笑的點頭，兩人開口跟著人潮一同吶喊。
5，4，3，2，1
眾人高喊出如句點般的數字後，煙火衝向蒼穹。
璀璨的布景為剛揭幕的新年劃下第一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