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坎蒂娜.薇雅家的晚餐在僕人們整理完餐廳後端上桌,餐桌上眾人討論的議題都是剛才對決中胡迪尼的技法,尤其是媲美「傳送術」這類高階「魔核法術」的技法,令眾人絞盡腦汁也猜不透其中奧妙。
在森羅萬象的魔法中,魔導士們依照使用魔法時需求的魔力與發動時間作為分門別類,越高階的魔法就需要越多的發動時間去讓大量的魔力進行性質轉換。
「火球術」與「閃電箭」這種眾人皆知的法術,只需要少許的魔力與接近瞬間發動的時間使其被認定為初階入門的基礎法術。
像卡列妮娜在對決中施展的「冰錐術」則需要更多的魔力和幾秒鐘的時間作性質的轉換,因此被認定為第二階的見習法術。
第三階的法術則是混合兩種以上屬性的魔力同時發動的混合法術,就像卡列妮娜利用風屬性魔力推動冰錐所施展的「幽冥鞭打」。
第四階是在對決中被禁止的「魔核法術」,需要大量的魔力編織一個魔力核心並且持續提供魔力使其發動,這一階的法術往往帶著強大、廣泛的破壞性或穿越時空的能力,因此不容易修練,甚至其中一部份受到禁忌。
第五階──魔法最高層次的境界,此時魔導士的靈魂已經能和萬物產生共鳴,汲取出的魔力不再受到屬性的限制,任何法術都能收放自如,更能打破物種的限制、向萬物汲取魔力納為己用,然而就算是凱瑟琳、維多里奧和蘭傑斯都尚未達到這個境界,歷史上的第五階魔導士屈指可數。
蘭傑斯咀嚼著最後一塊犛牛肉排,放任肉與香料的氣味在齒間流竄,直到肉柴味盡才吞下肚;他看向坐在身旁的胡迪尼,饒有興致地問道:「小子,你在哪裡學過西部決鬥?我記得我從來沒教過你。」
胡迪尼喝下一口檸檬水清清喉嚨,嘻嘻笑著,說:「『決鬥大師』克林登.伊斯特伍德撰寫的《西部往事》,書裡的插畫很生動呢;上面說到這種姿勢能先發制人,讓所有的招式都更加精準、快速和致命,我當然想試試看啊,如果能像姊夫大人一樣威風凜凜就更棒啦。」
蘭傑斯發出一聲帶著戲謔的冷笑,說:「『知識就是力量』,還真的給仲尼校長說對了。」說完從左臂臂帶上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嘴上,伸手到口袋裡摸索火柴。
相對而坐的凱瑟琳和維多里奧一聽、相視而笑,顯然蘭傑斯說的是只有資深的魔導學院校友才懂得笑話。
「蘭傑斯!」葉卡琳娜突然罕見得慍怒、秀眉直豎,一圈耀眼的光環懸浮在頭頂,嗔道:「你答應過我不在孩子面前抽菸,你忘了嗎?」
蘭傑斯自知理虧,悻悻然地將雪茄插回臂帶上。
胡迪尼粗魯地咀嚼著南方水菇,沒有一點貴族子弟該有的用餐儀態,含糊地說:「吶,姊夫大人,既然我已經學會西部決鬥了,你教教我抽菸吧,感覺好帥啊。」
蘭傑斯向凱瑟琳使一個眼神、徵求同意,後者用點頭和含意十足的微笑回應;蘭傑斯於是用左手手背拍了一下胡迪尼的胸膛,語氣豪爽:「行,小子,讓大姊夫教你怎麼當個真正的西部男兒,跟我走。」
胡迪尼嘻嘻笑著,丟下餐盤裡剩餘大半的食物,跟著蘭傑斯的腳步離開餐廳。
兩人離開之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卡列妮娜突然臉浮紅暈、撫著小腹,放下刀叉、顫抖著聲線說:「母親大人、父親大人、姊姊大人,我已經吃飽了,請容許我先行告退。」說完給臨座的李沉使了眼色,後者則露出難堪的表情,似乎已經預料到悲劇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
維多里奧已經猜到卡列妮娜和夫婿先行離開的原因,對凱瑟琳說:「年輕真好。」
凱瑟琳淺嚐一口葡萄酒,略帶酒意、意味深長地回答:「你沒聽說過老當益壯嗎?里歐(凱瑟琳對維多里奧的專屬暱稱)。」
此時,葉卡琳娜懷中的漢彌爾頓突然哭鬧起來,讓其母親葉卡琳娜摸不著頭緒;葉卡琳娜看著自己的孩子,喃喃自語:「怎麼了?寶貝;真是奇怪呢,我已經餵過奶也已經換過尿布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只能向母親求救。
「來,讓我看看他。」凱瑟琳到大女兒身旁對著小孫子一陣端詳,然後說:「沒事,只是脹氣而已,妳先帶他回房間休息。」
葉卡琳娜起身行禮,說:「那我也先行告退了,謝謝你們,母親大人、父親大人。」
於是餐桌上只剩一對面對而坐的夫妻,兩人同時放下刀叉;維多里奧先說:「孩子們都長大了。」
凱瑟琳閉上雙眼、若有所思,感嘆道:「是啊,感覺昨天他們都還在搖籃裡,今天卻已經為人父母了。」
夫妻心有靈犀地同時舉起酒杯、隔空相敬;凱瑟琳輕輕上揚的嘴角啣著歲月的痕跡,接著說:「敬過去的那些時光。」
維多里奧的眼神濃情滿溢,跟著說:「還有我們的未來。」
***
蘭傑斯和胡迪尼兩人一路走到充滿夜香花清甜香味的空中花園;夜香花白天受到雨雪的滋潤、夜裡便能怒放芬芳,它們不在白天與百花爭艷反而在夜裡獨自散發幽香,就像一位與世無爭的君子。
兩人背靠著石磚圍欄,蘭傑斯先點起一根雪茄,深吸一口後遞給胡迪尼;胡迪尼接過雪茄時,只注意到蘭傑斯遞來的雪茄和在餐廳拿的不是同一根,不作多想就有樣學樣的吸上一口,嗆辣刺鼻的菸味立刻就灌滿整個鼻腔和喉嚨,一陣劇烈的咳嗽把所有的菸都咳出體外後,他的口腔、喉管和肺部都開始感覺到猛烈的刺痛,痛得他抱胸蜷曲、嗚噎哀號。
蘭傑斯吐出口中的菸、幸災樂禍地大笑,邊笑邊遞給胡迪尼一支方形酒壺,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把半支酒壺的「翡冷翠』馬丁尼囫圇吞下,說:「現在你不只學會抽菸還學會喝酒了。」
當翡冷翠馬丁尼流過胡迪尼體內刺痛的地方後,刺痛變成一種難以形容的舒爽感,就像被春風拂面、溫水潤喉一樣,不由地鬆一口氣而且還開始懷念先前的刺痛感覺。
「『紅吻』配上『翡冷翠』,我老家的人們叫它『魔鬼的挑逗』,都是老一輩的人留下來的東西。」蘭傑斯接過胡迪尼遞回來的雪茄和酒壺,喝下一口「翡冷翠」馬丁尼後接著說:「小子,有句老話說:『只有老人才有資格回味第一次的勝利』;當年有很多身手不凡、和你一樣的小夥子跟著掏金熱到西部去尋找一夕致富的機會,他們之中有很多人現在只留下一塊墓碑,因為和你一樣──被第一次勝利蒙蔽雙眼、沒有看到腳下的陷阱。」
胡迪尼像差點窒息的人一樣,仰面喘氣好一陣子才從菸酒交加的後勁緩過來,滿臉通紅、有氣無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神複雜地看著蘭傑斯,心裡想著:「怪不得母親大人肯讓我抽菸,原來是要藉機會教訓我啊。」
「那張『士兵5』的帝國牌浸泡過霜松果或是茄葉蘭的汁液,因為火球的高溫蒸發到空氣之中,接著受到冰錐融化之後殘存的魔力影響,瞬間凍結成一道透明的冰牆;非常高明的策略運用,尤其是凱莉跟本沒有察覺到你從一開始就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間。」蘭傑斯用雪茄指著一臉驚訝的胡迪尼,接著說:「小子,現在還不是教你謙卑的時候但是教你謹慎綽綽有餘;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千萬不要一離開溫室就死了。」
胡迪尼整個人搖搖晃晃,雙手撐著圍欄才沒讓自己醉倒,醉醺醺地說:「我知道……知道啦,魔術都……都被拆穿了……有什麼好玩的……」話沒說完,他的身體向後一傾,幸好被蘭傑斯一把拉住衣襟才沒有後腦著地。
蘭傑斯咬著雪茄,嘴角彎成西部男兒豪放不羈的弧度,含糊地自言自語:「哼!跟『它』真像。」
***
醉得不醒人事的胡迪尼正被一名熊人男僕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回他的房間,這名熊人男僕渾身充滿光澤的黑毛、胸口有一條搶眼的黃色V字斑紋,他身旁跟著一名花栗鼠人女僕;這名花栗鼠人女僕有著一支蓬鬆柔軟的尾巴從裙襬露出、拖曳在地,她的雙手舉過頭頂、撐著一床比她的體積大上兩倍、折成整齊方塊的棉被和一顆枕頭。
兩位僕人抵達胡迪尼房間門口時,聽到隔壁房傳來沉重的鞭打聲和李沉的叫喊聲,兩人互相看一眼、用盡全身力氣憋住笑聲、趕緊把胡迪尼送進他的房間裡。
就在兩人踏進房間此時,胡迪尼突然發出「嗯」的一聲、眉頭大皺;熊人男僕小心翼翼地讓胡迪尼躺在沙發上,著急地說:「奇奇,我們快把少爺的床整理好。」
花栗鼠人女僕回答:「沒問題,吱!」
一陣手忙腳亂中兩人突然聽見胡迪尼用清晰的口吻說:「諾斯、奇奇,不急啦,慢慢來啊。」
兩人詫異地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盯著上一秒還醉爛如泥的胡迪尼,下一秒卻生龍活虎地坐在毛絨沙發上。
「幹嘛那樣看我啦?」胡迪尼嘻嘻笑著、聳著肩膀,解釋道:「我要是不『喝醉』了,姊夫大人的說教就沒完沒了啊。」
諾斯搔著胸前的毛,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奇奇較為機靈,立刻就回答:「少爺真聰明,吱。」
兩人知道胡迪尼已經清醒,不敢怠惰、效率極佳的整理好床被;奇奇說:「那麼,請問少爺還有甚麼吩咐嗎?吱。」
「沒有,真是辛苦你們啦。」胡迪尼說著,從沙發起身,偷偷給兩人各塞了一枚銀幣,輕聲說:「你們要替我保密喔。」
諾斯捧著銀幣的兩隻熊掌興奮地顫抖,因為這枚銀幣對他而言就是多出半個月的零用錢;絲坎蒂娜.薇雅家的家僕們每個月都會有兩枚銀幣的零用金,一來獎勵他們的付出、二來可以省去買任何東西都要報備申請的麻煩。
連一向冷靜精明的奇奇都高興的手足無措,結巴地說:「請……請少爺放心,我……我們一定會保密……。」
突然間,胡迪尼的耳朵抖了一下、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連忙把兩名僕人推向門邊、自己倒在床上假裝呼呼大睡。
諾斯剛要伸掌開門,門把卻已經被人轉開,門外的人是換上一襲連身寬鬆睡衣、金髮直流到腰間的葉卡琳娜,整個人的氣質像芙蓉出水的女神,讓兩名僕人看傻了眼,直到葉卡琳娜開口才反應過來。
葉卡琳娜朱唇輕起、輕聲細語:「胡尼他還好嗎?」
諾斯的雙眼閃過一絲慌亂,還沒開口就被奇奇搶先說:「回大小姐,少爺好像醉得很厲害,剛剛還吐在床單上呢,我們正要拿去洗,吱。」
「那就拜託兩位了。」葉卡琳娜讓兩人離開後闔上房門,緩緩地走到床邊、坐在床緣,對著睡相奇醜無比的胡迪尼說:「睡得舒服嗎?胡尼。」
胡迪尼依舊鼾聲震天、幾乎蓋過隔壁剛從鞭打聲昇華而成的呻吟聲,就算兩種音色相異的呻吟聲交雜在一起也沒辦法將他的鼾聲壓下去。
葉卡琳娜看了一眼隔著兩間房間的牆壁,興致盎然地問:「那個也是你的『傑作』,對吧?」
語音剛落下,胡迪尼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從床上跳起來,瞪著大姊、失聲道:「妳怎麼知道啊?」
葉卡琳娜「噗哧」一聲,一邊用右手手背掩住嘴,含著笑聲說:「蘭傑斯一輩子跟人決鬥沒有輸過,因為對手的任何眼神的變化他都不會放過。」
「他告訴我,你趁我在罵他的時候把塗有煉金藥的甘草莓果丟進凱莉的酒杯裡,用連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都沒察覺的手法,非常巧妙。」
「但是還是沒有瞞過大姊夫啊。」胡迪尼垂頭喪氣,雖然只是惡作劇但是這些魔術技法都是他苦思和實驗許久的成果,尤其這是彌補他天生缺陷的方法,現在一一被拆穿無疑是一種重大打擊。
葉卡琳娜的眼神就像在看漢彌爾頓一樣,用母親的力道輕撫胡迪尼的右臉頰,柔聲安慰道:「胡尼,其實呢,每個人成長的過程中都會受到挫折,尤其是像你這樣天生帶著缺陷的孩子,可是每個人身上的缺陷不一定是缺陷。
「父總是告訴我們:『孩子,我關上你的窗是為了讓你學會敞開大門去看世界』,況且你已經敞開大門了,所以不要害怕,雖然我們不會為你遮風擋雨但是一定會在你身後支持你。」
「我明白了。」胡迪尼緩緩抬起頭、豁然開朗,下一秒又恢復嘻皮笑臉,說:「不過妳來找我不是要跟我說這些,對吧?」
葉卡琳娜點點頭,從頸子解開一條銀鍊子、從領口拉出一條鑲著58菱面的淚滴型黑水晶的項鍊,將其繫在胡迪尼的頸子上,說:「這是母親大人要我轉交給你的東西,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的護身符,現在要交給你。」
胡迪尼把黑水晶項鍊拉到眼前,撇著嘴說:「確定不是隨身攜帶的千里鏡嗎?這樣她就能隨時罵我啦。」
葉卡琳娜被他的話逗笑,說:「母親大人總是罵你是因為你是她最期待的孩子,結果卻是令她最失望的孩子。」
隔壁房間的呻吟越來越慷慨激昂,直到變成一聲激情的尖叫後才恢復久違的寧靜;胡迪尼看了一眼隔牆,點頭深表同意,臉上的表情嚴肅得很滑稽。
葉卡琳娜與胡迪尼四目交接,說:「不過你一直都是這個家快樂的泉源,這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力量。」
胡迪尼聽完她所說的話,在思考之中慢慢露出純真的微笑、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說:「謝謝妳,姊姊大人。」
葉卡琳娜回報以母親般的微笑,突然話鋒一轉,嘴巴直接湊到胡迪尼的耳邊,輕語道:「胡尼,告訴姊姊那種煉金藥水是什麼?」說完把目光投向隔牆。
胡迪尼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一臉壞笑、從懷中內袋掏出一瓶拇指大小的瓷瓶,搖著瓷瓶、說:「『阿芙洛狄特的狂歡』,『煉金大師』福爾.穆拉德最自豪的作品。」瓶內的深紫色藥水被他搖得像個小波浪一樣,接著說:「不過話說回來啦,姊姊大人不是已經生過小孩了嗎?」
眼裡含著一絲幽怨,葉卡琳娜淡淡地說:「胡尼,我只是……只是希望蘭傑斯能多看我一眼;漢彌爾頓出生之後,每天回到房間裡,他的眼裡就只有孩子,我只是想要他能夠抱著我睡覺……一次也好。」
「原來姊夫大人在大家面前都是在耍帥嘛!」胡迪尼心裡想著,把煉金藥水交到葉卡琳娜手中,撓著後腦、故作單純地說:「給妳吧,只是覺得它很好玩啦,其實我聽不太懂姊姊大人在說什麼。」
葉卡琳娜將煉金藥水收進睡衣口袋之中,曖昧得說:「等你長大就會明白了。」接著向胡迪尼道晚安、趨步離開他的房間。
直到房門被闔上,胡迪尼才左手抱著後腦、向後倒在床上,右手把玩著黑水晶項鍊,喃喃自語:「『快樂的泉源』嗎?」
***
作者碎碎念:
喲呼~蒼鼠之前接到讀者建議說篇幅過長、看起來很累人,說起來滿臉都是尿(X)淚(O),上傳的都已經是精簡版的說;不過話說回來,第一次收到GP和鼓勵的感覺真的很棒呢,雖然說福利內容讓我感覺屁股涼涼的,總感覺沒用「年紀限制」的選項會被和諧(;A;),可是要是限制年齡了小朋友們的健康教育該怎麼辦(X),不說了,我先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