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璉緩緩睜開雙眼、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周遭的景色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妳醒啦,等一下喔,就快好了。」親切的聲調來自消失已久的胡迪尼,他毫髮無傷,用小刀把水梨削片、擺盤。
水梨帶著香甜又鄉愁的氣味──是家鄉北部的品種,以往只有在節慶進貢時才吃的到,李璉的母親寵著她、總是多塞一些給她;李璉嬌嫩的身軀早在幻想森林被摧殘地體無完膚,如今在醫護室醒來、第一眼就是自己愛吃的食物,讓她想起家鄉的母親,不由地擠出眼淚來,把滿腹的委屈都哭出來。
「好啦、好啦,別哭啦,我這不就回來了嗎?」胡迪尼將水梨切盤放到李璉病床旁的木桌上,伸手輕輕撫著李璉的後腦杓,像母親在哄著哭鬧的嬰孩一樣。
李璉克制不住自己,竟然「嗚哇」一聲大哭起來,緊緊抱住胡迪尼,讓胡迪尼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繼續安撫她的情緒、任她的眼淚浸溼肩膀。
「你就這樣跑掉,還有女人能抱,我被打成這樣,連水梨都沒有。」
萊登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把李璉驚醒、發覺自己失態,連忙將胡迪尼推開。
「謝啦,夥伴。」胡迪尼哈哈笑著,慶幸萊登及時出現、替他解圍,打量萊登之後驚奇地說:「你的體質真的好得嚇人耶。」
挨上異界獸和安潔莉卡等人的攻擊,要不是昂德教官和索羅門及時出手阻攔,萊登估計凶多吉少;如果不是惡魔天生強壯異常的體質,萊登可能還躺在手術室裡進行救命的手術,而他現在已經能夠柱著拐杖下床、調侃胡迪尼。
「還真敢說……」萊登豎起中指,問:「別跟我說──我在挨打的這段期間你和布狄卡什麼都沒查到。」
「等一下,難道布狄卡被打飛也是故意的?」李璉終於明白胡迪尼離開的原因;雖然人數上不是絕對的劣勢,但是實力上還是被「死亡的後裔」一人壓制,失去胡迪尼的團隊像沒有指揮官的軍隊,再龐大的力量都無法團結和凝聚。
「是啊,我在進森林之前就跟她說好了。」
李璉繼續問:「所以你也知道安潔莉卡她們會偷襲我們?」
胡迪尼用兩支叉子各插起一塊水梨,遞給李璉其中一支後說:「沒錯。」
「萊登和畫詩也知道嗎?」李璉的音量越來越大。
萊登逕自用手拿起一塊水梨塞進嘴裡,以點頭示意。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李璉用最大的音量質問胡迪尼,讓整棟醫護室人都停下動作。
胡迪尼一點都不在意眾目睽睽,他早已經習慣,淡淡地說:「因為我不信任妳啊。」
李璉的胸口彷彿被狠狠地重擊,內心湧上一陣陣酸處,這是她第二次被胡迪尼重傷,眼淚理所當然地潰堤出眼眶,就像胡迪尼說出那句話時那樣理所當然。
「為……為什麼不信任我?」
「妳看看下午茶會裡面有幾個人是我們團隊的成員?畫詩的嘴巴可是很安分的喔,如果安潔莉卡和她的姊妹們逼問妳啊,妳會怎麼辦呢?」
李璉立刻就明白胡迪尼的意思──她現在腳踏兩個小圈子、現在是選邊站的時候,安潔莉卡是按照身分和地位而對她釋出善意,胡迪尼則是大是大非的人物;跟著前者是安穩卻沒有發展的道路、畢竟安潔莉卡不會允許圈子裡的任何人搶她的風采,胡迪尼雖然驚奇不斷、但是李璉自己吃盡苦頭才讓他說出秘密,信任變成一把雙面刃、對著自己和胡迪尼。
李璉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作法──低著頭、保持沉默。
兩個男人互相聳肩,達成共識、讓李璉獨處一下,在他們走後、李璉用盤中的叉子叉起一塊水梨送入口中。
「母親大人,您會怎麼做呢?」李璉捫心自問。
直到整盤水梨吃完,李璉還是沒有想出答案;安潔莉卡說好聽是接納、實際上是物以類聚的本性使然,胡迪尼親切卻總是處處留一手,他的思考模式已經嚴重超齡,就連一個老練的政治家都很難做到環環相扣的算計,因為只要是生物就難免有感情,有感情就有缺陷,胡迪尼實在太完美了,完美到像內心有座透明的壁壘、明明近在眼前卻又不可觸及。
「萊登.貝爾芬格!你給我回來乖乖躺好!」
醫護長響徹雲霄的罵聲,讓李璉靈機一動:「萊登好像跟著胡迪尼之後就很少在睡覺了,布狄卡變得比較近乎人情,畫詩也變得很有自信,那麼我……」
兩排牙齒磨著叉子,李璉已經做好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