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窺甄鳴這件事,自從被時弦揭穿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因為這秘密的判決已經下達。所以在學校的這幾天,我都讓自己心態像是個假釋中的罪犯。自然也就沒再去舊校舍。
不過,我常會在走廊上故意放慢腳步,假裝不經意地看向三班教室。
位置在窗邊的甄鳴,總是面無表情地翻著書。下課時間的教室氛圍擅自將她獨立出去。以她為中心的半徑一公尺建構出一個世界,而她就像那世界的最後一道斜陽。
那就是她本來的模樣,而得知她另一面的我,卻感到不習慣。
「那個……甄鳴沒事嗎?」
我結束曲子最後一小節後,向時弦問道。
似乎是向我畢業的國中打聽到我會彈鋼琴。這幾天放學後,我都必須到藝術大樓的音樂教室報到。基本上,就是成為時弦的辦公BGM播放器,還有她抱怨職場的情緒垃圾桶。
「不關我的事吧。」她語帶冷漠。
時弦賭氣地將寫到一半的悔過書丟到一旁。據她所說是教課的時候,被巡堂的教務主任發現她在玩手遊。
什麼叫「不關我的事」?校方能不能扣她薪水啊。
「可是她不是經常在那邊哭嗎?」
「春響就不能先關心我嘛?」她噘起嘴,「你真是對甄鳴充滿興趣耶。我是個容易忌妒的女人喔。」
「妳倒是對班上的學生充滿點興趣啊——!」我忍不住吐槽她。
「你也不是真的在乎她吧。你只是喜歡看女生流淚,來滿足自己性癖而已。」
我只是單純想撫慰自己的精神狀態而已。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無法反駁。
見我對她不理睬,時弦又繼續說:「如果本人沒有主動來商量,那我想是有不好意思跟人說的原因吧。」
雖然時弦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我總覺得這是她偷懶的藉口。而給人印象總是高嶺之花的甄鳴,感覺沒有能商量的朋友。
「話說……妳都沒被家長抱怨過嗎?」
自從我開始被她奴役後,對她的惰性有更深一層的了解。我就一直想問她這個問題。既沒有修道者的模樣,教職又當得這麼散漫,應該有家長向學校投訴吧。
據說家長會都是這地區教會的人士,似乎挺保守的。
「家長們一直都很喜歡我唷~」
「怎麼可能!?」
「因為我都在家長會上說,有時候我會拿音樂課讓學生複習數學課的內容。」時弦伸了個懶腰,「本來覺得我不正經的家長們,聽了我這麼說後都對我有好感了。」
沒想到她竟然利用家長們在乎主科成績的心態。而且這招在我們這所升學率高的學校還特別有效。
真是太悲哀了。
「我可沒算到什麼數學啊……妳明明就只會放影片而已。」
我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人的胡鬧程度已經超越我的想像了。因為實在太胡鬧了,耳邊彷彿聽到了解放的鐘聲……
「當然是騙人的啊。」對於自己的詐欺行為,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聽了我大方出借自己的課堂,學生們的數學成績如果沒有進步,家長們會去怪那個討厭的中年大叔吧。」
時弦口中的「討厭的中年大叔」,我記得是六班的導師,也是數學老師。雖然他是個常大聲嚷嚷「你們這些傢伙成何體統!」的老古板,但我還是默默在心裡同情他。
我無奈地看著時弦欣賞自己的法式美甲。那虛有其表的華麗盔甲,幫她的白皙手指更添幾分魅力。
任何人看了那種手指,都覺得她沒辦法彈琴吧。我記得她的履歷可是國外知名音樂學院的鋼琴專業。
我嘆了口氣,讓手指敲打琴鍵,表示她該繼續寫悔過書了。希望她今天能盡快完成手邊的事,然後放我離開。
「好無聊喔。彈這些真的能哄女生開心嗎?換點流行的啦。」
沒想到體感還不到十分鐘,她又停筆向我抱怨。
我停下彈奏到一半的夜曲《Op .55 No .2》。教室牆上的蕭邦肖像面無表情地像是在指責我。
對不起,都怪我技術太差彈太爛了。我在心裡向這位十九世紀的大師致歉。
「那妳想聽什麼?」
「春響,你知道『蝸殼』嗎?」
對於時弦的問題,我愣了一會才回應。
「呃……YouTuber。好像會翻奏一些曲子,也有幾首自己的原創曲。」
聽了我的回答,她點頭說:「那你會蝸殼的歌嗎?」
我輕輕地搖頭。耳邊傳來一句「是嗎?可惜了。」接著是筆尖在紙上來回遊走的聲音。
意外地從她口中聽到這名字,讓我感覺此刻的靈魂像被抽乾似的。
我敲下琴鍵,讓時間持續流動。試著讓思考盤據大腦,但好像填補不回失去的東西。
「啊——」
時弦突然的驚呼,讓我的手指像斷線的木偶。
好不容易進入狀態的心情又消失了。又怎麼了?我皺眉看向她。
「春響。」時弦向我眨了眨眼,「那你會『NewJeans』的歌嗎?」
她一臉期待。
不會啦!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