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鳴離開後,我一個人待在音樂教室繼續為新曲尋找靈感。因為教室僅剩我一人的關係,所以我換到平台式鋼琴。
雖然只是想錄下旋律,還是用靜音鋼琴比較方便。但我果然還是喜歡平台式鋼琴。
就在我用手機錄下剛才彈奏的旋律時,教室門被打開了。是時弦。
或許是季節轉變的關係,她的純白修女服替換成一身神秘莊嚴的黑色。只有脖子到胸口留有白色的布料。
她走到我身邊後,快速地坐在鋼琴椅。我不自覺地又讓了半張椅子的空間給她。
「春響,好久不見。」
時弦帶著愉悅的微笑。我總覺得這個笑容好危險,給人貓在玩弄獵物的感覺。
「也沒很久吧。昨天才上妳的課而已。」
明明已經屏氣,但是她的玫瑰香氣還是摸上我的皮膚入侵五官。
「還真敢說耶。明明我難得在講課喔,結果你都在睡覺。」她不滿地嘟起嘴。
因為前一天我一直忙到深夜,都在改編要唱給甄鳴的《SUGAR》。
而且說什麼「難得」啊?那是妳的本分耶。這不良修女。
心裡實在有太多抱怨和無奈,但這些感受匯集成疲憊。所以,我懶得說出口。
「你偷看甄鳴的事,被本人發現了吧?」時弦突然向我說。
我驚訝地睜大雙眼,「為什麼妳會知道!?」
「你忘了嗎?那裡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唷。」
……原來,那天的事都被她看在眼裡……
「春響很帥氣耶。」時弦帶著嘲弄的表情,不停用她的肩膀輕撞我,「刷——的出現,像個白馬王子拯救公主。」
「別說了……」我用雙手摀臉。
一想到那時的情境,感覺我的臉頰又開始冒出蒸氣。
「唉,我都忌妒了。」她忽然挽住我的手臂,「雖然你有了其他女生我無所謂,但別忘了我才是正宮。」
「根本沒有的事實,我要怎麼忘?」我故作鎮定,快速將手抽離,「還有,妳可是教師……甚至是修道者。請妳懂得跟學生保持距離。」
雖然好像不小心碰到她柔軟的地方,但我得告訴自己,別再被青春期的賀爾蒙影響。否則又要被她支配。
「那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她壞笑。
「……我希望死亡能將我們分開。」
誰要陪這不良修女走黃泉路啊。別開玩笑了。
「原來如此,我懂你的意思了。」
時弦突然握住我的手。我這才發現她今天戴著白色蕾絲手套。
「從這天開始,是好、是壞、是健康、是疾病,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這就是春響的意思吧?」
「到底怎麼扭曲成這樣啊!?」我再次甩開她的手。
總覺得繼續陪這人胡鬧下去,我的精神狀態會先承受不住。
彷彿看出我內心的慌亂。這段我陷入沉默的時間,時弦只是笑著輕哼我不知道的外國童謠。似乎是德語。
在我打算繼續彈奏腦裡的旋律時,時弦向我問:「那你還打算幫忙甄鳴嗎?」
「會吧。已經和她達成某種共識。」我沒有多想就回答她的問題。
「哦~那就好。」
「妳只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才來找我嗎?」
畢竟被甄鳴發現的那刻起,時弦對我設下的束縛便不存在。我也不必聽她的話去幫助甄鳴。
不過,時弦可能是真的希望我能幫忙她的學生,才會來確認我的想法。
都忘了一點,她還希望我能作一首新歌——
突然感受到右臉被布料輕磨的觸感,是時弦戳了我的臉頰。這動作讓我中斷了思考。
「真冷淡耶,我也想聽聽春響的鋼琴唷。」
她偏頭看著我,睫毛是喜悅的形狀。我彆扭地躲避這一切,將手放在鍵盤上。
算了,不管她的想法是什麼。至少她沒有將自己的學生丟棄不管。
「流行的就行了吧?」我向她問。
「還要有春響的愛。」
「是是是。」
我隨口敷衍她後,讓手指在琴鍵上敲打。
前奏一出,時弦輕聲地說「哇——是這首。」
彷彿是為了填補另一份空白,她的歌聲自我的右側傳達過來——
Cause you're a sky, 'cause you're a sky full of stars.
I'm gonna give you my heart.
時弦沙啞的歌聲疊加在旋律上,親暱地緊靠人心。在感受到其中的脆弱和細膩時,我的胸腔突然感到發麻。那是在冬日的棉被裡賴床也會有的感覺。
我敲下每個骨色的琴鍵。任由身體被撕裂,從中散發的情感與她的歌聲纏繞。然後,我們像是拋棄一切行走到那片夜空之上。開始了一場旅行。
我產生了想要在宇宙中走到死去的錯覺。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