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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生管理者週記 1

爆炸哥布林 | 2023-11-09 11:05:40 | 巴幣 4 | 人氣 112


  又一次,我轉生了。

  本來我就是個不怕死的人,所以才敢幹那麼多壞事。

  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多機會,早知道就不要那麼小心了,該做得更過分些,像是劫機,或當自殺炸彈客之類的,那一定很好玩。

  「因為我總是死得太快,所以別說恐懼了,還幾乎沒有真實感。」

  我上輩子是死於吸毒過量,上上輩子是死於槍戰,死狀或許都不好看,但那種意識中斷後就整個飄飄然的部分倒是差不多。說絲毫不遺憾是騙人的,但在同時,我也感到慶幸,特別是我在幾分鐘前又給告知,自己即將再活一次。

  所以又一次的,我和一團鬼火面對面。我對他有印象,但他究竟叫啥咧,我實在想不起來。

  我沒打招呼,只是靜靜等待。

  他也沒和我寒暄幾句,只是把我上輩子幹過的缺德事給大致描述了一遍。聽起來不是很完整,讓有點失去耐心的我乾脆翹起腳,開始思索該怎樣補充。這傢伙的聲音很不錯,但形象可不像神父。

  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離開這個空蕩蕩的地方,反正不會給轉生的結果帶來任何負面影響,我想,就找個人聊聊吧,無論對方是否想聽:「實不相瞞,當地震發生時,我樂得很。停電將近一週,一堆人叫苦連天,我卻有上天堂的感覺。

  「第一天,我就在住家附近捅死一位鄰居,她沒有惹我,但我缺錢,又很想找個人試刀;其實她是個很友善的婦人,總是滿臉笑容,還跟我聊過天。

  「第二天,我姦殺一個外籍人士,我連她幾歲都不清楚,只知道是個小鬼;他的雙親很難過,完全沒發現我就躲在附近偷笑。

  「第三天,我偷走一輛小轎車,在撞飛幾個老人後,我故意停放在立體停車場中,一把火燒了它。當天又剛好沒下雨,火勢一下波及附近住宅,把我的公寓也給燒了。你敢相信嗎,我還一臉可憐的去爭取政府補助,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態,也果真獲得大家的同情。

  「不要覺得太奇怪,我的天使,你應該很清楚,那個年代的監視器本來就不多,長時間停電更是讓一座城市該有的功能都停擺。機會滿滿,我不願意錯過。」

  災後重建時期,我選擇暫時和一個精障同居,我對她和她的小孩做了些什麼,又對她堅持要養的那隻貓做了些甚麼,這些我都還沒和那團鬼火分享。

  謝天謝地,生前的所作所為絲毫不影響轉生後的日子。什麼報應說和命運如何等等,終究是弱者用來麻痺自己的那套,和我無緣。

  我上輩子是待在一個治安特別好的已開發國家,上上輩子則是生長在一個槍械買賣合法又沒有死刑的州。

  可惜,治安好的地方多半不許民眾擁槍,還可能有死刑。

  沒有槍的日子確實不好過,老擔心被抓到後會給判死也真的很讓人沮喪。比較一下,還是美國好,特別是加州,希望我下輩子能出生在舊金山之類的地方,再不然俄亥俄州也不錯。我是很受不了嬉皮和遊民,卻總是和他們有緣。

  無奈事與願違,這次我會前往一個落後的國家,還不是地球。好消息是我有機會學到魔法,還有機會騎得到龍;壞消息是那個地方不僅沒有黃色炸藥,連安非他命都沒有。

  就在鬼火準備的期間,我又忍不住要和他多聊聊。其實我連他算不算天使都不清楚,反正能夠替神辦事的應該都差不多定位,無論有沒有翅膀和光環。

  又感到很不耐煩的我,乾脆繼續自我介紹:「和多數人不同,我不是常識的奴隸,更不願意放棄自身擁有的多數優勢。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他們拒絕當野獸,一旦決定只走這條路,他們就得首先去掉爪子和獠牙,再閹割一堆天性和愛好,就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對我來說,那一點也不酷,更划不來。」

  「我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他回,終於啊,這傢伙開口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的嘴巴在哪裡。

  「哈我猜也是。」我說,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鬼火兄對我不存在什麼好感,也不可能對我的人生經驗存在多少興趣,卻還是表示得很委婉,這代表他有家教,更具體顯示出他和那堆凡夫俗子差不多。我笑了,要不是坐在一張足夠沉重的椅子上,我一定會翻過去。

  「我能夠在次轉生為人,就表示你們的神根本不在意那些細節。我早猜到了,道德絕不是神最在乎的。事實上,只要有機會娛樂祂,最沒有格調的人往往最有可能受到重視。」

  「我可沒這麼說。」

  他冷冷的回,沒打算把話題延長。

  這團鬼火應該沒有消化系統,但從一點微妙的語氣變化我可以聽得出,他其實有點想吐。正好,我的興趣之一就是折磨良心未泯的獄友,讓他們對我幹過的壞事皺眉和咬牙。他們之中有不少還真會因為我的多數罪刑都沒被發現而表現得異常憤怒或沮喪。

  當然,鬼火先生不是獄友,但他透露出的好人本質讓我忍不住想糟蹋。至少有那個價值,讓我想多嘗試嘗試。

  我稍微清了下喉嚨,繼續說:「沒停電時,我常常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夜市。以前是摸走別人的錢包,後來專摸走別人的手機。閒的時候,我會在小巷子裡尋找任何能幫我止下半身癢的小小可憐蟲,再不然就是去有不少登山客的地方去碰碰運氣。

  「被我毀掉一生的人不少,有幾個還是在被我多次傷害後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

  「我比較不愉快的是,大家總以為會幹這些骯髒事的鐵定都蓬頭垢面,像流浪漢。我打扮得可體面了,長相也算不錯,比那些故意穿破衣服配爛涼鞋的假文青要有品味得多──」

  「你想強調自己是一隻善於偽裝的掠食者?」

  「一點也沒錯,跟最近有不少怪咖也開始披彩虹旗幟一樣。幾個人可能故意把頭髮弄得很花,再套上一堆過時的嬉皮玩意兒,剛開始還滿口平權,不然就是支持善待孩童,結果最近不是忙著替恐怖份子說話,就是極力掩蓋有孩童遭到性侵的事實,還順便把其他類型的犯罪者都粉飾成是定勢效應下的『另一種受害者』。

  「沒錯,那個時代確實給我帶來不少方便,無庸置疑,參與者都有心搞革命,但絕對不是好人。我猜啦,他們之中沒幾個傻子,可能骨子裡比我還邪惡,只是想先造出一個適合變態狂的溫室,才好把人間變成遊樂園。」

  「你喜歡這些同伴嗎?」

  「不,說真的,我才不把他們當同伴,就算他們可能還算喜歡我好了,我也不可能瞧得起他們。無論如何,他們都沒能耐蛻變成像我這樣的咖,只是很崇拜像我這樣的人,好讓自己能活在做什麼蠢事都沒問題的夢境中,就一群拒絕成長的小鬼,以為反社會是實現正義的必要手段,搞不好還以為我這種人有機會成為他們的紅太陽之類的。」

  「你覺得他們很幼稚──」

  「比幼稚還糟糕,其實這部分我平常懶得談,但反正都已經死過一次了,等等又要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我就說吧。首先咧,他們那個圈圈也是亂到不行,一堆下半身髒到不行的賤種老覺得這個世界對不起他們,但又沒有種去幹些太缺德的事,所以他們會偷偷愛上喪心病狂,然後假設自己和那種人貼貼可以發展出類似共犯的關係。

  「再來,他們始終以為自己有機會成為好人中的好人,這部分與我前面描述的那幾段根本是矛盾的,但他們無法自拔。

  「最後,這些人缺乏覺悟,也少了點衝勁,所以他們通常只是喊口號,真的要打砸搶或殺人放火還是得依賴像我這樣的人。這聽起來是合理分工,卻常常讓我有種破滅感。」

  「聽起來好像是你覺得他們不夠壞所以才──」

  「啊你這樣講也對,但我真正在乎的點其實很單純,就是刺激。我是嘗試接觸過幾個常在藝文園區出沒的敗類,但他們普遍沒膽,又比較娘娘腔,所以很不幸的,我沒有找到知音。誤以為自己也有機會在垃圾堆中挖寶,卻空手歸來,這是最悲哀的。」

  「但是你又主動提到他們,表示就算你不十分欣賞,也還是需要他們。」

  「你觀察入微,但修辭需要改一下。」

  其實我也只是很愛聊天,表達能力算不上好。要怎樣才能他理解我和那些蠢蛋的緣分有限,這真是一門藝術,我就算多花幾天去思索也拼湊不出大概的意思。

  畢竟──說穿了,我和社運青年之間不存在真正唇齒相依的關係,只是他們提供的某些方便我正好用得上,而我的名聲又正好能給他們利用。

  這很複雜,有時我也會搞迷糊,像是他們好像真的能讓我逃死成功,又同時從我這邊得到不少勇氣。我聽說這種人最後也真敢去威脅受害者家屬之類的,但──不得不承認,我和這些人終究存在著決定性的不同,還不只一處。

  我的壞很純粹,沒有模糊空間;他們的邪惡則是異常混濁,總是在多處橫跳,是渾水攪沒完還要猛加料才甘心的那種生物。

  我常試著把這些畜生不如的咖小給稱為是哈瘋客與迷罪粉,但這兩種叫法都有點彆扭,不可能流行起來的。

  瞇起眼睛的我,試著把腦中浮出的這些片段訊息都給整理幾下,再向唯一的聽眾傳達。然而結果就和我料想的一樣,鬼火先生對我還是愛理不理的。他不僅沒吐槽,連稍微點兩下表示的意思都沒有,好像當我這個人不存在。

  果然,我不可能跟這種人成為朋友,連試著喜歡他至少一分鐘都做不到。他太正經了,有著把真實想法隱藏在禮儀等特定公式下的習慣,離真誠十分遙遠。

  但他還是要執行命令。詳細過程我不清楚,反正那個真面目始終不明的神又決定要讓我再活一次,然後這些看起來像鬼火的傢伙就要一次幫到底。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力,意味著我就算得罪他們也不用擔心,更不用煩惱該怎樣討好他等問題。

  在過去,像我這樣的人會被叫成是人渣,基本上除了辯護律師外不會有人真的願意站在我這邊。但在我死前一週,社會風氣明顯改變,有太多年輕人把我看成是某種巨星,好像比玩搖滾樂的還要拉風。

  就算他們不明說,我還是很快就理解到,原來罪犯還可以被重新定義成是革命家,或至少是某種具有類似意義的象徵。

  就算我幹過最大的案子跟擄人勒贖有關,他們還是愛我愛得要命;當我在逃亡過程中殺害刑警時,一票還沒脫離青春期的社運新鮮人更是HIGH到不行。

  他們不在乎有多少好靈魂被我蹂躪,因為在先覺者(他們總這麼強調)的眼中,黑白不重要,是非可以混淆,對錯更是隨他們說。

  大概是為了逃避就業壓力,讓不少年輕人陶醉在坐井觀天的樂趣中,不僅莫名自戀,還視腦袋不清楚為一種時髦。反正啊,只要有壞胚子登場,他們就有故事接龍的機會。或許這就是革命的本質,只要大旗一揮,無論口號的背後牽扯到怎樣的罪,一堆人都會像狗遇到骨頭那樣撲過去,還表現得極為瘋狂。

  可以的話,我真想跟他們保持距離。瞧不起他們是理所當然的,多數時,我相信連他們的爸媽都覺得他們瘋了。可為求方便,我還是會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上輩子如此,上上輩子也是如此。他們都堅持活在夢中,最容易和我發展出共犯關係。

  什麼人心不古、世道沉淪,指的一定是這種情況。

  可惜啊可惜,接下來我會到異世界去,那邊的人可能沒那麼糟糕,好玩具不僅較少,各項機會也不會因為我努力爭取而迅速增加。

  但我不會停下來的,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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