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火銀、別西卜和營長,來到大樓天台。
「扶我到那邊坐。」營長用眼神示意火銀到欄河。
「營長,那裡有點危險。」
「沒問題的。」
火銀有點擔心,但還是按營長的指示,帶她到欄河前。
營長雙手握著欄河,並坐在它之上。她這個動作,嚇壞了火銀。
「不用擔心,欄河很穩固,而且我開始回復力氣了。」營長回頭說:「你們可以接近一點。這裡的風景不錯。」
我們走近。在這裡,附近幾公里內的一切都清晰可見。太陽光和熔岩光的混合,讓天空變成鮮橙色。灰和黑的烏雲停留在空中,在地上留下影子。我們的腳下,是滅絕世界的頹垣敗瓦。有幾棟高樓受住了火焰和時間的侵蝕,仍能站住,但有更多的已經倒下,形成一個個混凝山。
這裡也隱約看到我們的出發點。那座火山躲在熱風和黑雲中,但那巨大的山頭,躲不過我的眼睛。
「我看不見熔岩蟲,或許已經走了。」營長道。
原來到天台是為了確定牠的位置。
「潘朵拉,我知道阿布對你的態度不太好,但我希望你原諒他。」營長繼續看出外面。
「除非你告訴我原因。」我回應。
營長靜默幾秒。
「……記得我告訴過你們:有些人抵擋不了阿努比斯的誘惑,被牠的力量反蝕嗎?」
「嗯。」別西卜點頭。
「……阿布的父母,就是被阿努比斯反蝕了。」
火銀低頭,輕嘆一聲。
「你是知道的?」我瞄向火銀。
火銀不好意思地點頭:「對不起,我找不到機會跟你說明。」
「阿布的父母,是營地三五五的營長和副營長。他們的營地位於阿努比斯戰線的最前面,負責守住這個地區邊境。我和他們合作打過幾次戰事,他們都是很傑出的魔法師,尤其是防禦魔法,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可惜的是……」
「他們選擇使用阿努比斯的力量。」火銀補完句子。
「會突然投靠阿努比斯,因為是為了潛入勢力當中?」我問。
「很聰明,」營長稱讚我:「他們想以毒攻毒,用牠的力量反過來對付牠。當他們告訴我這個計劃時,我也頗驚訝,打算阻止他們,但他們胸有成竹,說沒有問題。最後,他們過度的自信,害死了自己。當我到達營地三五五支援時,一切已經太遲。兩位的心靈已經被阿努比斯侵蝕,更痛苦的是:阿布要親手將他們封印在紫水晶內。」
營長抬頭,凝視空中的烏雲。
「已經五年了。希望阿布的父母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我從上俯瞰營地,營地中每個人都在努力修理自己的家園。惡劣的環境,反而強化他們的能耐。當中,那位尖髮男人在代替營長指揮工作,態度毫不兒戲。
「潘朵拉,不如我代你跟他談談,看看可不可以消除誤會。」火銀提議。
「不需要。」我回應。
「為什麼?你就讓他繼續討厭你?」
「這個是一個汰弱留強的世界。他不肯放開過去,就是他的弱點,他終有一天會因此被淘汰。」
「但是,至少跟他談一下,釋出一點善意啊。」
「你以為我是艾倫?大家一起討論一下,便解決到所有問題,然後可以手牽手當朋友?這種天真的想法,是不可能發生,更不可能在這裡發生。」
她轉頭盯著火銀。她停住,大概是怕了我的眼神。
「潘朵拉……」
「我同意她的想法。」
噢?別西卜你與我有一樣想法?
「別西卜,你同意她?」火銀感到難以置信。
「他是大人,自己會想,不可能再有人教他路怎樣走。他一定要自己想通,不然怎樣幫他也沒用。」
火銀的眉頭捲成一團,不太同意,但她再沒有說下去。
「……有趣。」營長在旁聆聽我們的對話。
此時,通來這裡的門被打開,一位男人走上來。
「報告。營地六二五傳來通話。」
營長爬下欄河,回到天台:「對方說什麼?」
「他們有火銀需要的物資和車,現在正在送來,明天中午會到。」
「太好了。」火銀展露笑容。
「感謝報告。」營長點頭。
「報告完畢,我先回去工作。」男人轉身離去。
營長轉向我們:「如你們所聽,東西明天會來。你們今天幫忙修復營地後,可以準備出發去沙漠。」
「紫夢營長,你連車也請求了?車太重要了,我們受不了!」火銀回應。
「你們不是忙著送潘朵拉回到她的時間,去討伐阿努比斯嗎?即時說,你們愈快送她回去,便愈快可以阻止牠。區區一部車,只是小事。」
「這人情太大了。」
「若果你想還這份人情,便打敗阿努比斯,順利改變歷史。」
「……嗯!」火銀點頭。
* * *
來到了第二天早上,營地還是有點亂。
我們三人拉開簾布,步出帳蓬,來到帳蓬後面的汽油筒前,提一小盤水,打算洗臉。這裡的水,都是水屬性魔法師用魔法提煉出來,可飲,可安全使用。
「嗚⋯⋯爽呀!」別西卜說。
火銀拍打他背部:「別用那麼多啊!水是珍貴資源。」
我也想打他一下。
我們抹好臉後,回到帳蓬前,掃視營地環境。
位於廣場上,由魔怪所破出來的大洞,至少已被填補好,但魔怪曾入侵的痕跡,依然存在。昨天,我們三人已用術式重新加固入口,現在應該仍能應付小規模入侵。雖然不是長遠辦法,但可以為營地爭取時間。
營地內的居民,也逐一從帳蓬出來,展開今天的工作。有另一群人,聚集在營地入口,準備外出。他們是要到營地外找尋資源,再運回來。
「火銀、你們兩個,快過來!很快要出發了!」他們當中,有人在吹促我們。
「來啦來啦!」火銀回應。
我們上前會合。營長指派我們跟隊外出。原本昨天就要出去,但因為受襲而延至今天。
噢。阿布也在,而且用一副充滿厭惡的眼神盯住我。
「好了。我今天要去的地方是……」
「嗚嗚嗚——」
一股低沉的嗚叫聲,響徹雲霄。在叫聲之下,同時發生地震。營地附近,噴出幾個熔岩泉。
這時候,火銀口袋中的火焰寶石,發出了炫目的光芒。
「發亮了?」火銀感到奇怪。
所有人互看對方,知道牠來了。
「改變計劃!」
她出來了。她的出現,她不可能不在乎。
營長從大樓急步走出來。她擺動金爪上的指頭,在熱身的同時,在盤算什麼似的。
「熔岩蟲在附近。我們需要主動找牠出來,保護我們的營地。」營長走到最前,帶領大家。
任務內容的突然改變,似乎令大部分不知所措。
「沒問題。聽命於你。」
阿布首先上前,表示跟隨。
「我也來!我跟牠交手幾次,我有經驗,」火銀道:「而且我有火焰寶石,能增加我們的勝算。」
當然,你不可能不來。
阿布和火銀,除去了大家的焦慮,士氣漸佳。
營長點頭:「出發!」
* * *
我們沿廣闊的大街前進,廢棄的汽車、垃圾和路牌躺在街上,鋪上一層石灰和灰燼。周圍的熱力,不但折磨人,更扭曲視野。如果沒有耐力,恐怕早就瘋狂。
我們愈是深入大街,地面愈是凹凸不平。裂紋之間,有高低不一的地面,需要我們爬上爬落。
「牠可能在附近,要小心。」火銀警告,她口袋中的火焰寶石仍在發亮。
元素寶石只會對元素寶石有反應,那為什麼火焰寶石會發亮?難不成……
「停!」
營長伸手阻撓我們。眼前,有一個極大的地陷,形成巨洞。巨洞之下,熔岩的光輝照料天空,連天上的黑雲都被照出鮮艷顏色。
「我可不記得這裡有一個如此大的洞。」阿布評價。
「這可能是熔岩蟲造成的。牠喜歡鑽洞子。」
營長用手勢示意望遠鏡,部下馬上遞給她。她透過望遠鏡,觀察洞的對面。
「喂——」
耳邊傳來隱約的叫聲。我們觀察四周,卻沒有發現聲音來源。
「……啊——」
營長用望遠鏡掃視,最後停下。我瞇起眼睛,試住看營長所看的。
對面…….好像有幾部越野車,而且……對方在向我們揮手?
「是營地六二五的人!」營長叫道。
她放下望遠鏡,隨即詠唱通訊魔法。詠唱完畢後,出現兩個光球,一個停在她面前,另一個飛越巨洞,到另一邊去。
「這裡是營地六二六部隊,我是營長紫夢。營地六二五,到底發生什麼事?」營長問。
「快點逃啊——」另一邊大叫。
「嗚嗚嗚……」
火焰寶石的光度變強了。
「紫夢營長,等等。」火銀在叫。
「你見到熔岩蟲?」
「牠就在下……」
「咕——」
洞下的熔岩突然噴出猛烈而灼熱的熔岩泉。熔岩泉向外噴出熔岩,熔岩四濺,向隨機位置蓋上一層熱紅色。
「掩護!」
所有人東奔西跑,躲進建築物內。阿布站住,張開凝聚魔力的雙手,地面彈出一道道尖石,擋住一連串的熔岩炮彈。
「營地六二五,說明狀況!」營長繼續命令。
「熔岩蟲進化了!」對方大叫。
「什麼?」
我們探頭。熔岩泉已停止,再沒有濺出熔岩。然而,在阿布的尖石背後,牠現出了真身。
一隻超級巨人站在尖石後,俯瞰我們。三隻淺紫色的眼睛,在棕色的岩石皮膚下很亮眼;一對粗大的牛角向前彎,我單是看便知道若果被它刺中,必死無疑;牠的身軀由熔岩和紫水晶混合而成,在一片紅色之中,有紫色的水晶碎片在流動,是呼叫著死亡的美麗。
「嗚嗚……」巨人發出低沉的呻吟聲,對我們虎視眈眈。
火焰寶石,發出最大的光輝。
火銀盯著手中的火焰寶石:「原來如此。原來牠做了這樣的事。」
「這是什麼意思?」營長問她。
「牠以前在守護火焰寶石的時候,同時在吸收它的魔力。現在,這股魔力被激發出,使牠進化了。」
其中一位部下驚訝地轉向她:「牠原本真的是熔岩蟲?」
「是的。牠現在進化成巨人了。」火銀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