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天一黑,便只會看到熔岩和火焰發出的紅色光芒。如果你沒有燈,或不會照明魔法,你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然後,你就只能成為魔怪們的晚餐。
我、火銀和別西卜,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撐過每一個晚上。我們輪更守夜,一邊遠征,一邊找食物和資源。
不過今晚,我們三個都可以好好休息。雖然帳篷是有點小,但仍在可接受範圍。
我們三人圍坐在魔法油燈前,吃完阿布派給我們的午餐肉。三個空罐頭和三個未打開的睡袋,呆坐在帳篷一角,成為我們的縮影。油燈以舒服的光,填滿帳篷內的空間,直至遇上深綠色的帳篷布。
「我們倒是第一次三個人坐一起。」別西卜享受似的。
「而且可以有睡袋用。終於不用睡在岩石上了。」火銀看著睡袋。
「潘朵拉,你由下山到現在,都是在穿這套服裝,現在已有點破了。」別西卜掃視我。
我低頭,檢查自己的上衣和牛仔褲。兩件衣服也被灰燼和石頭染出一點點的灰,而且有少許破洞。
「這已經夠了。用我的魔法師裙子到處走,反而不方便。」我回應。
火銀合掌:「我們難得可以坐在一起,不如就說說大家的事,讓大家好好認識對方。」
「好主意,」別西卜和議:「潘朵拉,你不介意嗎?」
二比一,我的反對已沒有意思。
「隨便你們,反正你們已知道我的過去。」
「那……不如向我開始,」火銀道:「你們都知道我回到過去,是為了阻止阿努比斯毀滅世界,但我好像沒說過是什麼驅使我這樣做。」
「對了。你是怎樣學會時間魔法?時間魔法是很高級的魔法,不是隨便就找到。」別西卜凝視她。
「這個……我會慢慢說,但驅使我要打敗阿努比斯的原因,其實與潘朵拉一樣。」
「你的家人也死了?」我瞄向她。
她緩緩點頭。
「我是獨生女,誕生於這惡劣的世界。我很小開始,父母便教我用魔法,好讓我可以保護自己。但是,那些所謂的魔法對阿努比斯而言,只是小把戲。」
她說到這裡,便抱著膝蓋,盯著油燈。
「有一天,我生活的營地受到阿努比斯襲擊。營地內的所有人全力抵抗,並叫我和其他小孩子躲起來。不過,待外面靜下來後,我才發現……阿努比斯將營地夷平,連屍骨也沒剩,我們小孩子成為了襲擊的倖存者。」
別西卜輕嘆一聲。
「不久,紫夢營長帶人來到營地,並接擠我們。紫夢營長她,算是我半個媽媽……」
原來她們早就認識。
「……後來我決定獨自旅行,找尋打敗阿努比斯的方法。我向東面走,最後找到一座好像是從空中墜下的飄浮島。」
「飄浮島?」別西卜突然提起精神。
「嗯。島上有一座遺址,而遺址裡面有一塊寫有時間魔法的符文。我看懂的時候,驚訝到不得了。於是我在想:如果我回到過去,在世界滅亡前打敗阿努比斯,那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子。」
「於是你學了符文上的魔法?」
「那個魔法,我學了一個月,才能成功控制到它。現在回想,頭也覺得痛,」火銀苦笑:「但是,我總算成功回到過去,開始我的任務。」
「那個島,有什麼的東西?可以形容一下嗎?」別西卜追問。
「唔……石壁上好像有些天使的圖案……」
「那是天使島。」
「真的?」火銀瞪大眼睛,轉向別西卜。
「我記得天使島上是有寫時間魔法的符文,所以我才問你。」
「那麼,到你了。」我盯著他。
「啊?」
「你已經知道我和火銀的過去。現在,輪到你說你的過去。」
別西卜靜默幾秒,之後抬頭看著天花。
「我也忘記了自己活了多久,只記得自己打過許多場戰爭,為許多人服務。不過我過去,就只服從天使王。」
「天使……王?」火銀歪頭。
「我見證過許多代天使王的傳承。我記得我服務的最後一代天使王,叫拉貴爾,我們叫她女王。她有很美麗的綠色頭髮,有好像綠寶石的眼睛,而且很年輕。」
「噢。單是聽你形容,我便已經猜到她很美。」
「嗯。但是有一天,我和我的部隊在戰爭的中途,收到來自女王的親筆魔法信,而且魔法信內更包含光明寶石。信的內容,要求我用光明寶石結束戰爭,然後將自己連同光明寶石封印於天使島內。她也要求部隊其他人在戰爭結束後,在地面落地生根。」
「啊?那麼奇怪?」
「我確實地使用光明寶石壓倒性的力量,終止了我們的戰爭。我和我的部隊在戰爭結束後,打算回國問女王一遍。但是,女王連同天使皇宮消失了,天使國也變成無人廢墟……」
「什麼?」火銀驚訝。
「我尋遍全國,甚至周邊地區也找過,但就是找不到她,連皇宮也找不到。我們沒有機會問出信的含意。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遵從女王的絕對命令。」
一位擁有百年戰鬥經驗、絕對忠誠的天使戰將,難怪連阿努比斯也怕他。恐怕,阿努比斯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可以抗衡他,所以當初才選擇撤退。
「沒想過,一睡就是五百年,而且是被阿努比斯弄醒。五百年後的世界,改變還真大。」別西卜嘆息。
「你的翅膀,一直都是黑色嗎?」火銀問。
「不是,它會變白色。但是,當你看到它變白色,而你跟我敵對時,你的命也到此為止了。」
「那我不敢惹你了。」火銀坐後。
「哈哈。火銀,你不用那麼怕我。這種情況,大概一生只來一兩次,而且也不到我控制。」
「我說笑而已。」
這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他們兩個笑得那麼高興。
「那麼,潘朵拉,輪到我問你問題了。」
「唔?你不是知道我的過去了嗎?我再沒有東西可以分享。」我盯住別西卜。
「我不是要你分享過去,我反而想你評價人,」別西卜微笑:「你覺得艾倫他們怎麼樣?」
「為什麼我要回答你這個問題?」這條問題,實在無聊。
「就評價一下吧,畢竟他們很想幫你,」別西卜回應:「而且,不談這個,還可以談什麼?」
我反白眼。五百年前的人,是喜歡談別人不喜歡的話題嗎?
「雖然我們只共同戰鬥兩次,但我覺得艾倫人不錯。他們很可靠。」火銀搶先回答。
「可靠?他們只是這種程度,你便覺得他們可靠?」我瞄著她。
「至少他們能駕馭雷電寶石和光明寶石。這一點,你不能否定。」火銀回看我。
的確是。元素寶石,不是人人都能使用。不過……
「他們的魔法和能力,還是太弱了。阿努比斯不是一般的魔怪,能用一兩顆元素寶石,代表不了些什麼。而且,他們六個人,除了越峯外,全都是笨蛋。」
「笨蛋?」火銀愕然。
「艾倫常常說大家是同伴,大家是朋友,煩得要死;莉娜活像公主;小雪活力過度;納魯西斯是膽小鬼;艾爾…….就是真正的笨蛋。他們中,就只有越峯是正常人。」
「看,不就說出來了?不是說不回答的嗎?」別西卜微笑。
……可惡。
「……你跟艾倫一樣煩。」我盯著他。
「被人煩是一件好事,這表示對方重視你。你也重視他們吧,說不定他們能幫你。」
別西卜雙手後在後腦,一臉輕鬆。他這表情,我愈看愈生氣。
「我累了,想睡。」
我繞到後面,拿自己的睡袋。
「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談天。」別西卜說。
「我不是她們。」我回應。
「別西卜,其實我都累了,不如明天再談吧。明天,我們還要幫營地工作。」火銀插入。
「……好吧。」別西卜道。
感謝你,火銀。如果沒有你介入,他會將我羞辱至死。
二人也提取睡袋,圍著油燈,準備結束這一天。火銀說出咒語,油燈就不再發亮,讓黑暗蓋住帳篷。
艾倫他們,每一次都要咬住我不放,總是要我與他說話。現在,輪到別西卜要我討論我不喜歡的人。
為什麼他們要黏住我?我明明是黑暗,他們卻不怕我,更想與我做朋友。為什麼未來的我,會選擇自願封印?
我不能理解他們,但我更不理解自己。
我愈是嘗試理解,我的眼皮愈重。最後,我放棄理解,讓腦袋放空。
* * *
「鈴鈴鈴——」
我睜大眼睛。
「紅色警戒!紅色警戒!」
我爬出睡袋,走出帳蓬。
外面,天空被朝陽染成橙色。有大量人在營地東奔西跑,每個人也神情嚴肅。營地的入口,已經排好兩列人,一同死盯瓦礫山頂。我沿他們的目光移動終於知道大家如此緊張的原因。
「有魔怪入侵?」
我轉頭。火銀和別西卜也醒來了。
「嗯。你們起得還真慢。」
我們上前,準備一同對付魔怪;營長則站在廣場的正中央指揮。
「全體,準備戰鬥!」
她在我後面,但我知道她在凝視我。她在期待我的表現。
「要來了!」站在最前列的阿布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