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濛之中有人輕喚自己名字,呼喚一遍又一遍,他努力睜開疲憊不堪沉重的雙眼「洛伊……洛伊……」
他試圖睜開眼睛,但眼皮真的太重,他又要失去意識時,夢靨出手重重捏他右臉一把,他這次是真的痛醒。
他伸手撫著自己的臉「好痛喔 ! 」
「你也知道痛 ! 」夢靨好生無奈的回他話:「下次再亂撿東西帶回家 ? 」
「不敢了。」他依稀還記得發在自己身上的事,他轉頭看著躺在旁邊還沒有醒來的金炫,他真沒想到那個輕浮陽光的學長,那個會陰自己學長,居然會捨命救自己。
「真傻,為了我這種人根本不值得。」
「他覺得值得,就是值得。」站在一側希羅亞回應著洛伊「我就覺得我很不值得。」
洛伊勉強起身,看著希羅亞一臉感激模樣,看著他有點手足無措。
「幹嘛 ! 我可是要求回報的,你不用把我當救命恩人。」
「你要求什麼回報 ? 」夢靨好奇的問。
「這小子要發誓,永遠遠離我義父。」
聽到這條件他下意識,往夢靨懷中靠近,這舉動希羅亞更加痛恨自己救了他「看你這小子的舉動,就是不要同意對吧 ! 枉費我救了你,白眼狼一個。」
「什麼條件都可以,就這個不行。」他絕不退讓。
「我本人就在這裡,怎麼就變成談條件籌碼 ? 不能拿我來談條件。」夢靨顯得很不開心。
希羅亞就不依了,他氣得剁腳:「義父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只是怕你吃虧而已。」
他雖然人在日之宮,但流言聽的卻不少,夢靨為了這個小子破了多少少先例,還動手打了別國的囂張小子,他就感覺大事不妙,具體是怎麼樣的吃虧,他說不出來就是感覺非常不妙。
會全身起雞皮疙瘩的不妙,再加上這次事件,芙羅拉親口說出他們跟這個臭小子有關係,什麼關係還不能說明,想到這他就越發煩躁。
「這個冬天過後,他就去土之殿實習,我能吃到什麼虧 ? 」
「你就給我一輩子去塗牆,不要回來主教堂了。」
聽到希羅亞這樣譏諷自己,他挑釁的對他吐舌頭扮鬼臉,他果然還是很討厭這個日之神官。
在旁的夢靨看到他的態度回:「別人好歹救了你一命,怎麼可以扮鬼臉給人看,還有那個詛咒的盒子,是被鎖起來的,你又是怎麼會解鎖的 ? 」
一連串質問,洛伊無奈的撇頭「我不敢了。」
「學到教訓就好。」夢靨摸摸他的髮頂,眼神之中都是溺愛。
再傻都看的出來,希羅亞直覺他的地位不保啦。
他正想要再說什麼,芙羅拉這時進來,打斷他的話「你的實習生都還沒有醒來,你還有空閒去跟十歲孩子爭寵。」
提到金炫,希羅亞不滿的雙手交叉在胸前「我的部分可以不提,金炫醒來你可要好好道謝。」
「我知道了。」洛伊看著昏迷的金炫,心想他真的是個濫好人,三年瑪那可不是這麼好存的,就這樣浪費在自己身上,值得嗎 ?
夢靨看著昏迷臉色蒼白金炫,陷入沉思喃喃自語「真的跟藍奇很像呢,都是個傻子。」
之後芙羅拉不管希羅亞意願,把她弟弟拉了出去,房間只留下三人。
夢靨這時才伸手拉開洛伊右手衣袖,上頭不只有瘀青還有微微留下青綠色血管,這副慘樣夢靨都忍不住皺起眉頭,雙肩不禁微微顫抖起來,要是芙羅拉再晚一秒進來,後果都不堪設想。
他左手用力捏上他手腕瘀青,洛伊吃痛喊了出聲「痛 ! 」
「你也知道痛,為什麼 ? 為什麼背對我偷偷練武 ? 」
他手上的瘀青,很明顯就是練習武器,留下瘀青他想要用這是滑雪滑冰來蓋過,這才是他請求冬天來冰島主要原因,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終究還是知道了,洛伊最終選擇坦白「因為,我從來沒想要放棄,我不想要再被瞧不起。」
以前,在佐克領地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被迫伺候這個不會用劍的廢人,三兩天就病倒,甚至還直接請求要,去照顧二少爺的僕人不在少數,偏偏斐紋還是經常跑來找,自己隔著木板門說話,很努力想要分享他今天在外頭發生什麼事。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可憐我。
他當時真希望,猆紋跟其他人一樣瞧不自己算了,不要過來看自己,他還要客套應付他,對猆紋假笑,他真的累了。
所以當白彾跟自己說,要來索德亞國治療自己的病,他本來燃起一絲希望的,能在這個百年國家找到自己病症解決之法,但事實卻讓人沮喪,夢靨直接說要他放棄學習武藝,不只是連劍連其他的武器都要放棄,他其實很不情願的,如果真的聽從夢靨的安排,就表示之前支撐他的所有一切,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他偷偷練習武藝,想著之後一定能夠幫上忙,但現在情勢看來是是真的瞞不住。
他正要完全坦白時,夢靨搶先開口「是蕾迷雅將軍教你鐵槍術的 ? 」
洛伊愣愣,他還不知道慕言的存在,他順著這話繼續說「將軍,希望能學會基本口訣,操控精靈,但她保證不會用在戰鬥上。」
「她保證不會用在戰鬥上,你就相信她了嗎 ? 」夢靨反問。
「其他人我是不信,但蕾迷雅將軍她的為人,我可以擔保。」他小心抬頭對上夢靨的雙瞳「夢靨大人請允許,我練習跟使用鐵槍術。」
他嘆了氣回:「我不同意你還不是照練,我的允許有這麼重要嗎 ? 」
「重要的,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我練習鐵槍是想要幫上忙的,所以一定要獲得你的許可,我本來想說練習到一定程度,給你直接看到成果,你或許就不會這麼反感。」
「我不想你練武,就是不想要到最前線,至少你做個後援,也比上前線來的好,你怎麼就是不懂我的苦心呢 ? 你們夏克榮娜人就喜歡在最前線斬殺敵人,但這樣受的傷也是最重最多的,洛伊你不懂,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夢靨大人。」聽到,這樣直白的擔憂,洛伊起身跪在床上,雙手反獲住夢靨的雙手「能為夢靨大人受傷,這些都不算甚麼,我想要成為男官保護夢靨大人,這就是我的心願,不管有沒有練鐵槍術,這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
夢靨本來還一直不肯鬆開的眉頭,在看到洛伊坦白執拗的眼神之後,便漸漸鬆開回:「那就不要偷偷摸摸練習,我跟土之殿直接知會,加入學習課程內好嗎 ? 該休息就是要休息的。」
「謝謝夢靨大人,我最喜歡夢靨大人了。」被認同他高興到直接伸手環抱住夢靨,那一瞬間他都忘記規矩禮儀,因為這樣才能最直接表達他的感謝之意。
夢靨不好意思地,把洛伊的雙手抓起,重新擺放在他的雙腿上,急忙轉身離開房間,不忘丟下「要吃晚飯我再來叫你們。」
看著房門被輕巧闔上,洛伊本來想鑽回被子裡,卻被一旁聲音吵醒,是金炫憋笑的聲音。
他、他看到了,還若無其事地裝睡,這個學長真的很會陰人。
「你醒了就說一下啊。」
「我還有點累還想繼續躺一會,什麼都沒看到。」他這樣回,就擺明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
這個平常板著臉,一臉嚴肅的洛伊,看到夢靨大人,卻像個依賴母親的孩子,該做的撒嬌一件也沒有少,想到之前他憤怒揍自己一拳模樣,這反差真太大,大到讓自己無法憋住不笑。
洛伊轉個身背對著他,本想用沉默帶過,他卻繼續說:「恭喜你,可以繼續用鐵槍術練武。」
「你可以用正常一點方式恭喜我,而不是在床上恭喜我。」
「學弟,你還在跟我生氣嗎 ? 」
「你送的項鍊救我朋友一命,你現在還救我一命,你要我生你什麼氣啊 ? 」
金炫沒想到那些送出的項鍊,他還真的拿來用,一時沒忍住又笑出聲。
「我真的累了,晚餐你再叫我吧。」
他們睡了快一天,這次還真是驚險,繼續待在索德亞國,當個男官生活就是這麼刺激的嗎 ?
◎ ◎ ◎
另一方面,被拉出房間的希羅亞,不滿的走到芙羅拉的房間,跪在愛娃雕像面前,做起了祈禱。
「女神我不求良緣,我現在要改願望,我要義父做回原本的樣子,就算對我冷漠一點也沒關係,我不要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芙羅拉看著女神雕像回:「希羅亞你不懂得,當那位來到這裡,我們就一定要改變。」
「我們過去這幾百年來不是都好好的,為什麼要因為一個人被迫改變 ? 」
「你真的覺的義父之前那樣是好的 ? 」
芙羅拉如此反問,希羅亞陷入沉默。
他不會不知道,之前的義父都過著非人的生活,也不是他被什麼人虐待,更像是他自己懲戒自己,他日復一日工作著,從沒有休息也沒有喊累,就算歷代的副官都勸過,但他從來也沒有聽進去。
他也很少幾乎只有一年一次,才會頂著自己原本的長相出來,其他時間他都用初代情之心的臉來辦公事,沒有感情一切公事公辦,有時也可稱的上心狠手辣,但希羅亞知道這是在隱藏自己真實情感,避免跟新的人有接觸產生連接,很諷刺的他可是『情』之心。
他需要跟人有接觸,跟不同的人產生情感聯繫,才是真的完成女神給的課題,這種逃避課題作法,也只有義父做出來,用這樣懲戒自己的方式做出來。
確實自從那個小子來,義父笑容變多,用自己樣貌的時間變長,尤其是跟那個臭小子在一起時候,如果他是喜歡孩子想要個孩子,他可以努力跟其他女子給他,或是再跟相關單位要求。
但他知道義父不是單純要個孩子,如果只是單純想要孩子,當初在照顧月歌 希特斯的時候,他就會用真面目來照顧月歌,但他在照顧月歌時候還是頂著初代情之心的臉。
就在察覺這一刻他知道,就是非要這個叫洛伊 希特斯的人不可,所以他才會這麼煩躁。
「那個小子命不會長的,他早就該在十歲的時候,被蟲蠱反噬,死狀悽慘的死去,月之神官妳在逆天改命。」
他不是用姊姊這個稱呼,而是月之神官稱呼,十足的嚴肅討論這個人命的問題。
「從他踏進索德亞那一刻,他的命就不是他的,是義父的。」她鬆開長袍底下緊握拳頭「只要義父不要讓他死,他就決不會死。」
希羅亞不敢至性的回頭「這是違背天理,逆天而行,妳、妳知道後果多有嚴重嗎 ? 」
芙羅拉順手,拉開掛在她臉上薄紗,露出少女白皙的臉龐,湖水綠色的瞳孔,用著極為相似的臉看向希羅亞,她感覺才只有十五歲,一點沒有老態模樣:「我們就是違背天理的存在,我不怕那怕粉身碎骨,我都要掘地三尺挖出那個女人,讓她感受我的痛苦,永遠讓她還債。」
知道他指的女人是誰,希羅亞陷入沉默,片刻他接著回:「我們談談洛伊 希特斯吧,只要資歷深的神官都算得出來,他的命中有三大劫,普通人一生要遇上一大劫都十分困難,機率就被雷打到一樣,他前世到底是什麼人啊,該不會在戰場上殺死很多人吧 ? 」
他只是開玩笑地說,沒想到芙羅拉卻陷入沉默,表情嚴肅且沉重。
「我還說中啦 ! 」
「他本來是人很好的人,當時的時代背景下,他是逼不得已的,他不是故意成為這樣的人,所幸現在他再也不是我們的敵人了。」
看到芙羅拉這樣描述,希羅亞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姊姊妳一直都沒嫁人,難道就是在等他 ? 」
「什麼 ? 」
「洛伊 希特斯。」他一副為難的樣子,偏著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先說好,我不認同他喔,但姊姊喜歡的話,我就接納他。」
他居然曲解成這樣,芙羅拉伸手就是給他一記右鉤拳,他捂著自己左臉倒在地上,慌張地回:「我又說錯什麼 ? 」
「豬腦袋,給我回去多念點書 ! 整天逃跑,下次我叫你來就不要給我推三阻四,是男人就給我爽快一點,給我過來 ! 」
「嗚嗚……」浪費四年的瑪那還要被訓斥,他再也不要來月之宮。
夢靨打開房門就看到這一幕家暴,希羅亞一見到夢靨就連滾帶爬跑到他身後「義父救救我,姊姊又開始。」
看著芙羅拉一臉恨鐵不成鋼模樣,他回頭看著希羅亞「你先回去,我再帶實習生回去,快走吧。」
接受指令,他馬上拔腿就跑,芙羅拉看到他慌張跑走的身影,忍不住低喃:「沒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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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結束夢靨將兩人招到禱告室,他雙手交疊做出祈禱姿勢「感謝愛娃女神,讓洛伊再次逃過一劫。」
他將手放下看向金炫「詳細情形我都聽過了,金炫你當機立斷做得很好。」
「大祭司大人過獎了,幫助朋友本來就是應該的。」
「我怎麼沒有提過洛伊提起你 ? 」夢靨好奇他們關係。
「我們的關係就是不打不相識。」洛伊忍不住調侃金炫「我們都互向幫過對方忙,也互相給對方惹麻煩。」
金炫留下冷汗,尷尬地回:「確實是如此,確實。」
看著兩人互動,夢靨玩味的曲起食指抵在嘴邊:「不管怎麼樣,金炫確實救了洛伊一命,你在神學院成績一向名列前茅,在日之宮也要用心學習,我很看好你金炫。」
受到讚賞,金炫自然是歡喜的:「感謝大祭司大人的看重。」
他轉向洛伊:「至於洛伊你犯了錯,我必須懲處你。」
「是的,我必虛心接受。」洛伊想著他會怎麼懲處自己 ? 難道到像上次那樣,一起睡一張床。
這樣懲處好像也不錯,他心裡暗自期待著。
「你就在待月之宮,夏天再回來吧。」
果然,沒有這樣的好事:「是的,謹遵大祭司指令。」
之後,他與芙羅拉便送金炫跟夢靨離開月之宮,女官中馮歌麥走出來跟金炫低聲交談幾句,便讓他回去了。
馮歌麥也是今年開始來月之宮實習,她看到洛伊也是露出那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很快回到女官群中。
跟夢靨大人的白色機體相似,金炫的白色機體像是個小型動力箱子,他就跨坐在他白色機體上頭,就像騎馬一般,看著他的樣子,就有幾分像似童話故事中白馬王子一般,但這位白馬王子正在跟魔女交往的感覺。
目送他們離開,洛伊也回歸正常步調,回到自己房間,想著明天要做什麼,彷彿昨天的生死劫根本就不算件事。
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著他在這個國家第二年,好像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再嚇到自己,就是這麼不可思議感覺。
彷彿,他就該待在這裡一般,現在他感覺前所未地放鬆且自然。
他翻過身,想著夢靨大人稍早還坐在這邊的床沿,好期待在夏天的時候再見到他。
「我們『阿努瑪夏』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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