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逼近
艾崔亞斯星系-西格瑪象限
牛頭人級戰巡艦「佛耶哲號」受到不明攻擊後的一小時...
「損傷報告！我要知道這艘船還能承受幾次打擊。」
「報告，全艦A-2至C-6區、第三層甲板多處損毀，對外通訊系統失靈。目前確認死傷人員為49人，另外有28名人員下落不明。護盾方面機組人員以全面搶修，預計離修復完成還需三個小時。ATA雷射砲剩20組能正常運作，躍傳驅動器只能讓我們再進行兩次短距離躍傳而已。」
「離我們最近的支援呢？」
「長官，最近的星軌指揮總部與星際港在兩光年外。」
「該死！」
「艦長！！！」
「天殺的，費爾曼。我說過實驗室的音量要調低。你研究出了什麼嗎？」
「嗯...是的，長官。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高度充能粒子嗎？很顯然這些分子密度的解構組成會影響新型鋼板結...」
「夠了，孩子。說重點。」
「嗯...對。我是說擊中我們船艦的攻擊是來自於神族武器。」
神族？他們自從維勒安大帝宣布進入和平時代後就少與人類接觸了。現在怎麼會突然攻擊我們？哈克特•洛許上將心想。他做了二十年的艦長，與神族接觸的次數用他右腳趾也數得出來；更何況他的右腳還是支復古的機械義肢。在他一生中對抗的總是那些髒兮兮的蟲子以及追捕四處逃竄的宇宙海賊，而現在那些金光閃閃的神族現在又再打什麼主意？
「能夠偵測到他們的位置嗎？」
「沒辦法，他們的攻擊遠遠超出我們的偵測與攻擊範圍，長官。」艾略特中將看著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試圖找出任何對他們有利的資訊。
「嗯...長官。」費爾曼支吾地說道，害怕他興奮的語氣在這嚴肅場合會招來麻煩。「根據近期對神族的研究，這些高度充能粒子只會來自一種船艦。」
費爾曼在投射螢幕上攤開了一連串有關神族的資料與圖片，他們的金黃色光澤幾乎照亮了幽暗的指揮室。其中，在螢幕正中央，一艘殘月造型的船艦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它優美的圓弧曲線勝過宇宙中任何星球，流線型的艦橋與引擎都顯示了神族那非凡的技術與高傲。而在那殘月的中心，所有粒子從圓弧匯集成一顆巨大光球，像水平的暴風雨一般，青藍色電光竄流整艘船艦。管那武器叫做動能超載，在船員們眼裡更像是顆死亡魔法球。
洛許的翠綠瞳孔被那顆光球覆蓋，嚴肅地凝視著這艘精美的戰爭工藝品。
「暴風艦」
* * *
「紅色警戒！紅色警戒！所有A至D區以及第三層甲板人員立即疏散！」電腦副官的音訊在船身各處廣播。在各個廊道，穿著橘黃色制服的工程師與CMC動力裝甲的陸戰隊員不斷擦身而過，而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著疑惑。
「是誰攻擊我們？艾略特中將。」
「我們的防禦線與雷達系統沒有偵測到任何東西，長官！敵人可能在我們的視野外或是隱形了。」
「護盾降至10%，即將失效！」一位艦橋的軍官大喊。
「掃描系統呢？」
「損毀了，長官！」
另一發攻擊再次擊中佛耶哲號，劇烈的晃動讓艦橋上所有人都不得不站穩腳步，電子火花從各種儀器與武器系統竄出，讓不少沒經歷過戰爭的船員尖叫了出來。
「緊急出動維護小組前往聚變反應爐！啟動防禦策略D-4!所有船員做好躍傳準備！」
維克托回想起一個小時前，他正打算與敵人展開一場激烈的纏鬥。只要能讓他的維京戰機大展身手，管他是外星人還是人類，維克托不會放過任何飛上天空或宇宙的機會。「該死！」就算不飛上天，用格林機槍掃射幾發過過乾癮也罷，他心想。
「怎麼了，維克托？迫不及待想上戰場嗎？」凱菈說。
「你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小姑娘。」
「我不能在生死關頭跟『老』朋友喝一杯嗎？」凱菈笑著，遞給他一瓶烏黑色液體。
維克托仰頭灌了一口。「核子可樂？非常好笑，凱菈。」他沒生氣，並接著說：「我還以為你跟其他技師一起去支援維護小組了。」
「技師們可沒那麼萬能，不是什麼都能修。更何況現在我們有其他任務。」
「喔~」維克托看著眼前的金髮小姑娘，當他在泰拉朵九號星抵禦地獄犬蟲族襲擊時，發現一個孩子孤零零地在廢墟殘骸中遊蕩。維克托收留了凱菈，教導她所有關於機械的知識，而現在已然成了能獨當一面的技師。
「你知道嗎？艦長要我們開始生產大量的寡婦詭雷。」
「寡婦詭雷？真奇怪，他知道敵人在哪裡嗎？」
「我也不清楚，但艦長與艾略特中將推測神族很快就會再找上門來。」
「他們有說需要維京駕駛嗎？」維克托雙眼發出一種只屬於年輕人的光彩，即使已經年近半百，那顆渴望戰鬥的心可一點也沒老過。
「所以我給你的才是可樂而不是酒。但別樂瘋了，老頭。我可不想看到你飛到一半突然中風。」
「不瘋狂是當不了維京駕駛的，這是我們的天職！就算是隻雷獸，我們也會毫不猶豫的降落在牠面前！」
凱菈嘆了口氣，每當她認真起來時，維克托總是喜歡用玩笑帶過。「跟我保證你會小心點好嗎？」
「我保證。」隨後便把核子可樂全乾了。「如果你給我的是瓶美酒的話，哈哈。」
「那麼...任務是什麼呢？」維克托說。
「這我不知道。老天，我們連寡婦詭雷要用在什麼地方艦長也沒說個清楚。」
「嗯...艦長有他的考量，我們只要做好份內的工作就行了。運氣好的話，也許我能在機翼上多畫上一槓。」
「那些擊殺不代表什麼，維克托。我只想要你安全回來。」
「我會的。一向都是，小姑娘。」
任務簡報在凱菈離開機庫不到一分鐘後就出現在維克托的通訊設備上。奇怪的是，這是一份額外加工過的摩斯密碼；普通的簡報中會附有3D模型來顯示如何執行戰術，只有在非常特殊的場合（通常跟幽靈特務有關）才會使用加密簡報。維克托開始解碼，這項任務包含了許多空戰技巧；不管是緊急加速、扭轉、半空中變形，甚至是螺旋降落，這些如果不是技巧精湛的駕駛來操作的話肯定會摔個稀巴爛。但簡報中沒有敵人，取而代之的是數顆紅點，而他的任務就是接近這些紅點之後再迅速閃避。
維克托騷了騷頭，這比他在當海爾天使與泰拉朵騎士時所收到的簡報都還要模糊，而裡頭也沒提到任何關於寡婦詭雷的情報。但能讓他進入機艙並在宇宙翱翔已經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他關上簡報，開始檢查維京戰機的設備。這台維京戰機是他擔任泰拉朵騎士時的專屬機型，他與其他成員負責守護泰拉朵九號星的天空；當維京戰機劃過夜空時，青藍色推進器看起來就像流星一般。
維克托的皮革手套輕撫過機翼，並在某個定點停下。那是數個手工的雕琢，每個都代表他所殲滅的敵人，也是每個泰拉朵騎士隕落的回憶；西恩、奧斯卡、提姆與韋伯，每位都是能當他小孩的年紀。地獄犬蟲族的攻勢過於迅速，大部分成員都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群飛螳偷襲；能飛上天的成員也因為經驗不足而慌了手腳。
他們壓根沒想過戰爭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維克托在其中一道雕紋上來回搓揉了幾下。韋伯是最後一個消失在他雷達畫面的駕駛，他墜毀的前幾秒，從通訊系統傳來的不是遺言，而是充滿恐懼與絕望的尖叫聲。維克托以兩發藍澤爾魚雷將那些臭蟲子炸成血肉碎片，他在空中盤旋，試圖從韋伯消失的位置推測墜落地點。最終，他在城市的邊緣找到了維京戰機的殘骸；這個地方也被蟲族地面部隊肆虐過了一遍，從廢墟中傳出的火光把扭曲的維京戰機照得一閃一閃的。維克托降落在殘骸旁，駕駛倉破了個大洞，兩根鋼筋穿過韋伯的胸口與大腿。
他睜大的雙眼還停留在墜毀的前一秒。
維克托把韋伯從鋼筋中抽出，他蓋上那雙惶恐的眼睛，幾個小時前他還是個充滿熱情的小伙子，說著等他存夠錢就要跟女友一起搬去克哈星的高級別墅。維克托嘆了口氣，他扯下韋伯的狗牌放進自己胸前的口袋，並撿起一片新型鋼板碎片，在維京戰機的機翼上畫上一筆。
「我已經幫你報仇了，小伙子。」
突然，不遠處傳來石塊崩落的聲響，幾隻刺蛇正滑行過充滿汽車殘骸的街道。他透過殘骸盯著這幾隻有著鐮刀尖爪的怪物，這時維克托眼角餘光注意到另一個移動物體，他迅速轉身，右手伸進綁在大腿的槍套中。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個金髮小女孩，沒有哭泣，沒有呼救，但確實害怕的不得了。他壓低身子將小女孩帶回維京戰機，隨後拿了一桶柴油倒在曾是韋伯的屍體上，新的火光很快就吸引了刺蛇的注意，讓牠們完全忽略了天上劃過的青藍色光芒。
「總比被蟲族啃食還要好。」維克托心想。
當他的手指離開那道雕紋時，外頭傳來陣陣規律的金屬碰擊聲。一隊寡婦詭雷筆直地朝氣閘門走去，這些AI控制的機器人看起來像長了四隻腳的垃圾桶；但維克托從來沒小看過它們，這些機器人所發射的哨兵飛彈能造成大範圍的傷害。誤傷友軍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向來都避免接近有寡婦詭雷的戰場。
它們通過氣閘門往船艦外頭移動，維克托探頭往窗外一看，寡婦詭雷正鑽入戰巡艦的表層。
他打算把整艘船變成一顆炸彈嗎？
他接上通訊系統。「凱菈，你們造了多少詭雷啊？」
「總共300台，我們軍工廠的資源幾乎耗盡了。」
「你呢？艦長要維京駕駛做什麼？」凱菈接著說。
「是機密，小姑娘。但你有機會看到我老練的駕駛技術。」
「我已經看過幾百遍了，維克托。」
「那就再多看幾次吧，哈哈！」
「訊息接收中...」電腦副官打斷他們的談話。
「我是洛許艦長。麻煩你轉到私人頻道，金恩士官長。」
"Aye aye, Captain!"
「那是什麼說話方式啊？」凱菈大笑了一聲。
「晚點再說，小姑娘。」
維克托咧嘴笑著，他能想像下個瞬間就會看到艦長尷尬的表情。但讓他更開心的是能逗凱菈笑。
「你會親自找我談話，想必這次的任務一定很危險吧。」
「我不能透露太多。」洛許的表情沒有他想像中的困擾。「我只能請你相信我的指令，只有完成這項任務才有辦法面對真正的敵人。」
「看來這次真的遇到大麻煩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指定你執行這項任務的原因，金恩士官長。『佛耶哲號』能不能脫險就靠你了。」
「么五洞洞開始行動！」
「遵命。」
維克托穿上駕駛服，比起泰拉朵騎士的制服，這套從海爾天使「借走」的套裝更適合他，畢竟傭兵的裝備都是客製的。雖然不想承認，但維京戰機粗暴的模式切換確實對他的身體造成不少負擔；這件套裝追加了緩衝墊與填料讓他的脊椎能夠喘口氣。
「變身系統就緒。」
他坐進駕駛艙，繫上腿部、腰部、肩部與胸口的安全帶。當維克托戴上頭盔並握著操縱桿時，他感到自己所向無敵。他生來就是為了駕駛這能制霸天空與地面的戰爭機器；不管是身為傭兵還是行星保衛軍，只要有戰鬥的地方維克托從不缺席，但他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登上佛耶哲號。
這艘牛頭人級戰巡艦是維勒安大帝下令探索克普魯星區以外的區域而出發的，船上大多都是研究人員與宇宙學者，軍事人員少之又少（但防禦設備還是非常完善）；想當然爾，這樣的遠途巡航遇上戰鬥的機率根本趨近於零。即使如此他還是上了船。
難道自己已經厭倦了戰鬥嗎？
怎麼可能。戰爭一直都是那個樣子，適者生存，弱者淘汰；踩在過去敵人的屍體上才有今天的他，不是為了金錢或榮譽那種無趣的東西，單純只是想戰鬥而已。沒錯，維克托•金恩就是維京戰機。
引擎聲滋滋作響，在維克托耳裡美妙的程度不輸凱菈的笑聲。巨型反應爐在駕駛倉後方為這台戰爭機器提供源源不絕的能量，軍事學家時常笑稱維京戰機是顆小型核彈，為戰場與駕駛帶來許多不確定性；因此為了確保駕駛的安全，「自動關閉迴路」系統是每台戰機的基本設定，能在危急時能切斷電路，阻止反應爐的能量逸散。不過也有維京駕駛反其道而行，將更多能量導入系統以提升操縱性能；但這項舉動時常造成反應爐超載，導致維京戰機自毀。據說自毀時所發出的強烈閃光會使群星都黯淡下來，而目睹過的人給這種現象取名為「海姆達爾」。
「B-2軌道淨空」電腦副官一說完， 頭盔的顯示儀就馬上往中心闔上。「維克托•金恩，出發！」
一道青藍色弧光劃過星空，相較於在大氣中飛行，太空有種令人如墮煙海的感覺；就好比在深夜的大雪中遊蕩，美麗卻又危險至極。維克托環繞艦身，他能透過操縱桿感受到些許的人工重力，戰巡艦接近右翼的地方破了個大洞，而維修人員與太空工程車已經全數撤離；即使遭受暴風艦的攻擊，這艘空中堡壘還是站得住腳。銀紅色的寡婦詭雷埋在船身各處，只露出飛彈的發射口，讓戰巡艦看起來像隻被寄生的巨獸。
「我們掌握你的動向了，金恩士官長。」艾略特說。
「收到，艾略特中將。執行戰術T-AM22，要求顯示目標。」
「目標會在躍傳後顯示。做好準備，士官長，目標會顯示的時間只有幾秒鐘。」
「等等！簡報上可沒有提到『躍傳』，請求戰術更改。」
「不。戰術照舊，艦長的命令！」
「收到。」
維克托降低速度，拉開與戰巡艦的距離。躍傳？短距離躍傳也脫離不了暴風艦的射程，艦長到底有什麼打算？各種戰略在他腦海裡穿梭，試圖從過去經驗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但沒有一個情境派得上用場。
「十秒後躍傳！」
「九、八、七...」
維克托閉上雙眼，放鬆了握住操縱桿的力道。
「...二、一。躍傳！」
戰巡艦伴隨一陣強烈閃光消失在維克托眼前，下個瞬間，維京戰機後方漆黑的空間開始扭曲，細微光線從扭曲的中心開始竄出，像是從縫隙裡透出的光芒。
戰巡艦從光芒中跳出來，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紅色光線照在維克托的頭盔顯示儀上，七顆紅色光點分別出現在戰巡艦的周圍。「鎖定目標。」慣性使維克托整個身體往後頃，但套裝的緩衝效果讓他可以完全專注於第一個紅點上。
他向艦身俯衝。
「警告！偵測到哨兵飛彈！」
他停不下來。至少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是這樣。
維克托衝向第一個紅點時，所有在攻擊範圍內的寡婦詭雷都啟動了，而它們全朝著維京戰機發射飛彈。
一連串火光爆發，然後在瞬間熄滅。
指揮室內的船員看到半變形的維京戰機從火光中竄出，在宇宙背景下畫出一道V字型青藍色閃光。維克托收起突擊模式的雙腳，他知道垂直起降噴射器所產生的動能無法讓他接近下個目標；他像個魔術大師，而維京戰機就是他的硬幣與紙牌，在維克托指間翻弄、變化。
回到戰機模式的引擎再次加速往右翼的大洞俯衝，機身與戰巡艦機翼持平，維克托單手懸浮在操縱桿前方的控制版面。接近洞口的寡婦詭雷發出紅光，看起來就像是飛螳的複眼。突然，韋伯的尖叫再次出現在他腦海。
「不是時候，韋伯。」
維克托咒罵了一聲，他遲了一秒才關閉「自動關閉迴路」；維京戰機在旋轉一圈後衝過洞口，但仍沒來得及躲過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機翼與艦身擦出火花，維克托盡可能將操縱桿往上拉，不讓人工重力牽制他的機身。一望無際的星空撲向駕駛艙的鏡面，但本該像大雪的星光卻在維克托眼裡化成了火花。
他本來應該死在泰拉朵九號星上的。
在解決掉追殺韋伯的飛螳後，另一群飛行蟲族出現在他身後，復仇般刺耳的尖嘯聲不停地朝他的方向逼近。維克托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調頭準備與蟲族同歸於盡時，奇異的幽綠光芒照在蟲群噁心的身軀上。一支石製的神族艦隊將蟲族燒得連分子都不剩，然後又神秘地消失無蹤。直到他看到報導時才了解那支艦隊是真的，祂們不屬於已經統一的達蘭神族與淨化者；也不是殘暴的塔達利姆，而是一更為遠古、未知的神族派系。
「艦長在哪？」凱菈大喊。「為什麼要用寡婦詭雷瞄準維克托？」
艦橋一片沉默。大多數人對於任務內容所知道的細節有限，凱菈突如其來的提問使他們也緊盯著艦長。
「直到金恩士官長完成任務以前我都不能說。抱歉。」
「所以我們就只是站在這裡看著？」
「我相信他的能力，難道你不是嗎？」
「我相信他，但...但我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我得去幫忙。」
「凱菈！」洛許大喊：「不要干涉任務！這是命令！」
「長官！士官長的機翼！」艦橋軍官指著螢幕。
「受損了。」洛許回頭看了一眼螢幕，正當他想叫住凱菈時，那個技師人已經不見蹤影。
維克托將反應爐的能量聚集在右翼以補足損傷部位的動力，但他正與時間賽跑；顯示儀上還有五顆紅點，距離反應爐超載剩不到三分鐘。整個機艙都閃著警告的紅光，維克托嘖了一聲便將通知系統全都關閉。他記起所有飛行路線，全神貫注地拉起操縱桿向其餘的紅點飛去。
反應爐全力運轉的高溫已經讓駕駛艙瀰漫著難耐不堪的循環空氣，不過維克托反而覺得這樣更好，這是老朋友告訴自己還有多久到極限的方法。每接近一個紅點，機艙內的空氣就變得更糟，他能從眼角餘光看到反應爐透著橘紅色的火光，機械與機械摩擦出火花，連震抖都從椅座傳到操縱桿上。
四...五...六，爆炸像一串鞭炮圍繞著戰巡艦，而當他每通過一個紅點時，一股詭異的藍色青光就會出現，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爆炸一般。第七顆紅點就位於艦橋正前方，維克托知道維京戰機在不到十秒就會超載，能同時達成自保與完成任務的方法只有一個。
他必須墜落。
維克托筆直朝艦橋飛去，他的手再次懸浮在控制版面。「專注...」同時，詭雷啟動了。它們的全自動發射倉開啟，十幾枚哨兵飛彈出倉、點燃，然後衝向目標。在爆炸中，一縷青藍碎片掉了下來。
這次沒有人干擾維克托。「自動關閉迴路」啟動時，整架維京戰機失去動力，任由人工重力與慣性將他往下拉。維克托握緊操縱桿，只有大拇指輕輕地貼在切換模式的按鈕上；機體不停快速旋轉，他必須在墜地前完成變形，否則這台戰爭機器就會變成一團廢鐵。他感受著這位老朋友的重量，比起目測維克托更依賴全身感官。深呼吸，穩定的拇指按下了按鈕；維京戰機的雙腳伸了出來，收回的機翼與垂直起降噴射器相互替換。
噴射器在距離甲板不到十公尺的距離噴出橘黃色火光。「碰！」維京雙腳著地，力道之大讓維克托以為他的胃從嘴巴裏跳出來似的。但損傷的右翼讓他下墜的角度過於傾斜，維京戰機仍沒停下來，反而高速往橋墩衝去；他啟動武器系統，將兩支格林加農砲插在地上，試圖煞住整架戰機。戰巡艦的新型鋼板被刮出四道深深的痕跡，槍管、腳底不斷噴出尖銳的金屬碎片。「該死！」維克托咒罵了一聲，不管他多用力把操縱桿往下壓就是停不了。
巨大的撞擊力道連加倍的安全帶也沒辦法將維克托固定在座位上，但奇怪的是他的身體是往左邊撞歪，維京戰機會撞上的部位應該是背部才對。「怎麼回事？」帶著點暈眩他睜開眼睛，一台太空工程車正用它金黃色的駕駛艙緊緊貼著維京戰機，它噴射著推進器將維克托帶離變成一團廢鐵的命運。
太空工程車將推進器轉向好讓兩台機體在真空中停下。維京戰機的雙腳與砲管都嚴重受損，幾乎看不出來他們原本的樣貌；唯一的好消息是反應爐並沒有過熱，再來一場瘋狂的飛行不是問題。太空工程車用夾鉗抓著長度只剩一半的砲管，半拖半扯地把維京戰機拉回機庫。
「謝謝你。」維克托打開艙門，脫下頭盔，略顯疲憊地說。「我想能這樣駕駛太空工程車的人只有一個。對吧，凱菈？」他輕笑一聲。
「臭老頭只會讓我擔心。」凱菈從駕駛艙跳到維克托面前拉了他一把。「真拿你沒輒。」
「呵。原諒我吧，小姑娘。這是維京駕駛的天命。」他慢慢爬下殘破不堪的機身，攙扶在凱菈身旁。「這傢伙的維修還得拜託你了。」
「是、是。放心吧，損害的部位都很容易替換。我會幫你修好的，臭老頭。」凱菈笑了一聲。「不過就算你命再大，現在還是得好好去一趟醫護室才行。」
在他們前往醫護室途中，費爾曼抓著太空裝，邊穿邊跳的往氣閘門跑去，完全忽視了維克托與凱菈。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