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沒有邏輯的小段子#
數字與數字之間其實沒有連貫#
04.
食堂雖然可以點菜，然而有時候去得晚了，也就沒有了所謂的選擇。
比起平常還晚了些的用膳時間，食堂的人潮也已退去許多，舉目所見不過零星二、三人。
程墉輕輕揭開裝著蠍子飼料的罐子安靜餵著，澄棕色的眼眸帶著幾分柔和看著小蠍進食。
而正坐在對面的亦天鈴則是一手捧著筆記，另一手則順著筆記內容轉換著姿勢，指尖的朝向與輕捏的指節處，不免讓人想像若是此時她手上若是有拿東西，大抵也將順著這力道而飛射出去。
他抬眸靜靜看著，眸底的溫和未曾退卻。
亦姑娘的認真與努力，他一直都看在眼底。不因天賦異稟而有所懈怠，卻也並非是全然的武痴，一昧沉浸於武學之中。她對於身邊人的用心與體貼、生活的安排與認真，他也同樣明白。
在幫忙道恆師傅尋找草藥時，也會尋找給予小蠍的飼料。
一同度過七夕後也曾買過茶葉給他，卻在知道自己並無特別喜好後，也未曾再送過。
也曾在鼓樂軒中，一道聆聽師兄們的高山流水之曲，聽她說曲中情誼之深，仍如初聞時那般，語中帶著深深嚮往。
日常裡觀察所得所獲，她全都這樣認真的放在心上。
大抵人與人的相處都是如此，對方既以真心作陪，自也僅能以真心相換。而真心與真心的觸碰，就如雨後初昇的日光，將破開陰霾，直指萬物、照亮塵世所有。
哪怕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其實相當脆弱，卻也依然會想伸出手抓住，就如並無形體的陽光，雖然無法真正掌握，卻也依然能在攤開的手心上，感覺到它的存在，溫暖而不會灼傷。
即便經歷過生死離別，卻也因著遇到的人事，而能窺見並信任著、那始終存在的光明。
他是、她亦如是。
他們都珍惜著每一次相遇相伴的機會。
吃飽的小蠍慵懶地回到瓦罐中，他俐落的將東西收好，一邊記下今日的飼料小蠍似乎較為喜歡，吃的速度有稍微快了些。
他的目光落向送來的餐盤，許是將過用餐時間，大娘豪邁的將剩下的飯菜都給了他們，飯碗都堆著尖尖的小山。
他看著亦姑娘放下手中書，指間變換姿勢便穩穩將筷子拿住。
然後，眉間輕輕有了幾絲皺摺。
擅長觀察的他自然知道，練功向來不怕疼、吃藥向來不怕苦的亦姑娘，卻有著挑食的小習慣。
並非是全然排斥，或也與其懂得珍惜的個性有關，若是看到不喜的食物，只是會略微皺起眉頭、然後捧起飯碗，一口氣夾一大口，再配著扒進的飯快速咀嚼吞嚥，像是要避開可能擴散在嘴中的味道一般。
雖也明瞭這樣的進食方式不好，然而他卻也不知該如何道出關心，就如她與南兄看見自己深夜外出，也並未強硬阻攔，只是擔心自己是否遇見壞人而悄悄跟隨。
哪怕是對友人的關懷，也同樣需有分寸。他雖不善交際，卻也明白這樣的道理。
於是他只能為她揭開湯碗，在她回以感激一笑後便見她迅速端起喝下。
這是此時的他，唯一能替她做的。
他默默記下亦姑娘不擅的吃食，然後端起湯碗喝了一口，融融暖意便這樣直達體內，徐徐散發著令人感到微醺的舒適。
05.
他坐在練武場的地板上，看著不遠處正在場上與南兄比武的亦姑娘，輕輕轉動著手上的機關傘。
雖說亦姑娘原本便是什麼武器都能用得得心應手，但自從得到那位尹師兄的如意金棍後，她使用長棍的頻率便也增加許多。
他自是懂得這所代表的意義，生命的消逝總在猝不及防之間，命運敲響警鐘的那一刻，從來沒有人可以預料的到，而留下的生者，也僅餘緬懷與思念來與逝者有所連結。
他的眸光依然追隨著場中的比試，心思卻已回到前幾日的任務。或者說是，和亦姑娘一起出的任務中。
無論亦姑娘手中有何武器，她總是會貼近敵人出手，哪怕是如今最為慣用的長棍也依然如此，並未真正發揮出長兵的優勢。
而戰術的安排上，也總是讓自己以遠攻的方式輔助。機關的收放需要時間，尤其是大範圍的攻擊，更是無法藏於袖中的小巧機關所可以做到的。
這樣想來也許遠攻的確是最適當的安排，然而離得遠，有時對於意外的掌控，便會慢了些。
會出其不意的，從來就不僅是己方。
他垂眸，隨著接觸更多的武學與心法，機關傘作為長劍使出劍招也並非是難事，甚且在敵人看見傘面並無銳利鋒芒而有所鬆懈甚至想迎面而上時，藏在其中的機關同樣能讓對方措手不及。
然而在嘗試過後，他還是想將機關傘作為機關的載體使用。對他來說，這才是真正能夠發揮機關傘長處的用法，這也才是，他真正想要追尋的道路。
或許亦姑娘是知道這件事，才給予自己作為遠攻並且掌控局面的任務，但他也同樣明白，亦姑娘明明使著長兵，卻還是貼近對方攻擊的原因。
僅只是因為，那是最好守護同伴的位置。畢竟所有的攻擊，皆有一個起手式。
他明白她對同伴的心意，但他卻也有著一樣的想法。
世道無常，大多的殺戮都不可理喻、大部份的生離死別都無法預測，然而他們活在這個世間，卻依然無法看開，依然還是，不願意再次體會失去的那一方。
然而以亦姑娘的身法，想在戰場上搶得先機，也是不易，那麼擴大機關的攻擊範圍，或許也是一個可以努力的目標。
他靜靜思索著接下來可能的改良方式，而場上的比試也已告一段落。
「亦姑娘最後一擊的角度太刁鑽，但若是我那招的起手稍微變換一下，也許就能避免，或者是乾脆這樣呢？」退至一旁的南飛鍠復盤著剛剛的比試，嘴裡唸唸有詞、手上舞著的劍花也是不停變換著。
他拿著機關傘起身，慢慢走向練武場中央。
而對面剛經歷一場切磋，面色紅潤、眉眼依然帶笑的亦姑娘，正手持長棍靜靜等待著。
他的手指扣著傘柄，正是試驗稍早前改裝上去的機關的最好時機。
他還在摸索、還在嘗試，希望終有一日，這機關傘，能為他所珍視的人事物，撐起一片守護的天地。
再也不要有未曾預想的失去，只因他還想同她、同其他人，繼續一起在這世間走下去。
「亦姑娘，請指教。」
「程兄，當心了！」
他看著她快速貼近，抬手格擋住這迅猛的一擊，身形一閃往後退去，手中扣住的機關隨著張開的傘面而落。
墜下的機關，像是綿密而急驟的雨，他揚手，繼續下一式的追擊。
不會有任何留手的切磋，並不只是追求武道上的酣暢淋漓，更是為了讓彼此明白，想要守護的人，如今所擁有的實力。
她的做法、他的選擇，是於殊途同行，卻也是為了同歸至、名為守護的心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