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介紹《法師三定律》
第一章 借雙魔法之手來用
第二節
璽克不擅長尋人法術，威奇基也沒辦法用他的飛鏢法術找奈莫。那道法術是威奇基利用向法師執業管理局求助的人，在求助時情緒波動而自然散發出的能量（因為他們都是法師，散發出的能量更強），用接近原始詛咒法術的原理編織起來製成的。因為是這樣做出來的，這個法術能做到正規法術達不到的精準定位，同時也容易無效、有種種限制。其中一個限制是「尋找的對象必須曾經向法師執業管理局求助」，奈莫不符合這個條件。
至於其他更費工的找人方法，例如使用騎士團的資源，都因為璽克覺得奈莫的情況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不想請人動用。
不過他帶著一個法情一部探員，這也算是動用了珍稀資源吧。
（我直接飛過去會快得多。）藜凡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不過璽克認為他一定有這麼想。
藜凡是人類，同時是變形師。璽克對此有點驚訝。人類使用自體變形法術的變形過程太危險，容易受到外力干擾，而以非常悽慘的方式施法失敗，在正派法師的社會裡是公認的「實驗室法術」，也就是「不適合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意思，當然更不適合在戰鬥中使用。
璽克在黑暗學院的教師選拔中，就利用變形術的這個弱點，殺過一個變形成桌子的同學。
自體變形術還會讓璽克想起一個他交手過的先天法師：諾皮格‧史桑。這個先天轉換師，利用他的先天轉換術對自己施展變形術。但是他沒受過專業訓練，手法粗糙，每次變形都有一部分變不回來，累積下來就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異界人。
外行人很喜歡變形術，尤其喜歡在小說中放幾個會變形術的法師，但這跟治癒術一樣，都是外行人往往想像得太美好的法術。
上車坐好以後，璽克感覺周遭空氣極其微小的震動了一下，然後他和藜凡就被隔音法術罩住了。
法術是藜凡施的，但是璽克完全沒察覺他什麼時候施的法。雖然知道他不用怕藜凡，但是這件事，還是讓璽克忍不住開始評估藜凡的實力。要是藜凡想殺璽克，璽克想活下來可能不是那麼容易。
璽克制止自己胡思亂想。藜凡施的法術很特殊，不是璽克和奈莫常用的那種單純隔音法術。藜凡施的法術是雙層的，隔絕裡面傳出的聲音，同時往外放出假的對話內容和嘴形，讓路過的普通人不會察覺異狀。這是隸屬政府的法師才會使用的法術，在一般管道學不到的。
「對你那個朋友的工作，你了解多少？」藜凡盯著璽克的眼睛說。
「什麼工作？」璽克想了兩秒，才明白藜凡為什麼這麼問：藜凡不知道璽克和奈莫的關係。如果是透沙柏，絕對不會問這個問題。
「你知道他從事地下工作嗎？」藜凡問。
「我知道。」璽克老實承認：「我知道他是法術獵人。不過我沒有參與那些事情，我只是知道他有在做這些事，我們沒有合作過！」
藜凡繼續盯著璽克看。盯了大概五秒後，他稍微別開眼看了一下旁邊，再轉回來，表情變得沒那麼嚴肅：「宮龐說你有仇家，要我保護你。那個仇家跟奈莫有關嗎？」
「無關，徹底無關。」璽克急忙擺手。哈娜是他的問題。而且老實說，如果是在街上被哈娜堵到，璽克不會有危險。璽克不擅長打「防禦陣地不被破壞」的戰鬥，會因為不熟悉這種情況而反應不及，這是哈娜在墨墨熊魔藥鋪裡占優勢的主因。如果是「保護自己並殺死敵人，周圍遭到多少破壞都無所謂」的戰鬥，璽克經驗豐富，只要不用分心擔憂璽克的財產受損，收拾哈娜就是很簡單的事。
「所以，是什麼仇家？」藜凡問。
看來藜凡完全不知道璽克的過去。「是一個出獄的殺人犯。我當過證人指證他。」
「原來如此。」
「我要說一下他長怎樣嗎？」
「不用。反正也可能買兇殺你。保持警覺就好。」
然後藜凡就轉頭看窗外了，似乎無意繼續交談。璽克本來擔心藜凡追問下去，他會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起，結果藜凡居然沒有半點好奇心。換作別人應該會想知道是怎樣的殺人案，藜凡卻直接結束對話。
於是璽克閒著沒事，抬頭看貼在車廂內側高處的廣告。珠寶特展，這跟他無關；電動牙刷，可以考慮；皮鞋品牌，或許該買一雙在正式場合用；食鼠花大展，好像滿有趣的；近期上映，改編自小說的電影「螺旋尖塔之愛」，宣傳詞是「我們的愛好似兩道螺旋梯，究竟何時才會交會？」有點眼熟……
以前，所有廣告（除了法師執業管理局的協助專線廣告以外）都跟璽克無關，現在他開始會看廣告了。以前璽克只會注意別人丟掉的垃圾裡有沒有還堪用的。現在他只要看到「特價」兩個字都會特別注意，看有沒有實惠的好東西可以買。
商業廣告中間插了一則政府公告，因為異常的不顯眼，所以一眼就能發現：「……日下午四點整雙燈演習，請配合人員指示避難……」
演習時間就是今天。
「雙燈演習」是差不多一年一次在窩過玀都「屬於法師的這半邊」進行的大型演習。演習內容通常是假設半座窩過玀由於某種原因成了戰場，騎士和隸屬政府的法師要一起合力收拾這個事態。至於一般民眾，他們在演習裡的工作是練習聽從指示避難。
雙燈演習的時間都會提早公告，讓大家避免在這段時間安排重要工作。璽克當然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也知道這段時間他該做什麼。雙燈演習通常不會超過四小時，騎士或正派法師就會逮到扮演邪惡首腦的同僚，結束警報。這段時間璽克會留在法師執業管理局裡，像沒事一樣工作。他們單位有得到許可，可以不用配合演習。
不過因為奈莫的事情，璽克跑出來了，如果演習開始時他還在外面亂跑，他就要配合避難指示了。
希望時間不會拖到那麼晚。
話說回來，法情一部算是雙燈演習的主辦單位之一吧？璽克聽說，邪惡首腦大多是他們的人扮演的。就算不是這樣，他們也需要和騎士一起出動吧？還和璽克一起亂跑好嗎？璽克斜眼偷瞄旁邊的法情一部探員側臉。對方看著窗外，面無表情。
想了想，璽克還是問藜凡：「你要不要回去準備雙燈演習？奈莫的事情我一個人處理就好。」
藜凡微微繃著臉，轉頭看璽克，璽克覺得他好像正在為什麼事情生氣。
「宮龐是故意的。」
「什麼？」
「故意不讓我參加演習。」
「為什麼？」
「反正已經是公開事項了，說出來也沒關係。今年抽到扮演邪惡首腦的人是佐羅克。你知道他？那我就不解釋了。另外，『事態籤』抽到『指揮系統遭到斬首打擊』。意思是，今天要模擬騎士團和魔法院高層全部不在，只靠中低階成員對抗邪惡的場面。」
「呃，聽起來凶多吉少。」璽克開始想在警報響起以前提早躲進避難所了。
「邪惡首腦可以拉同事幫忙。這幾天宮龐用各種理由，把佐羅克會找的人幾乎都派去別的省份忙了。」
璽克懂了。璽克需要人陪只是藉口，宮龐的目的是為了削減邪惡首腦佐羅克的可用戰力。大名鼎鼎的「佐羅克的使魔」，想也知道會幫哪一邊。
既然如此，璽克就不再思考浪費珍稀人力資源的問題了。
璽克和藜凡在奈莫家附近下車，然後走路過去。奈莫家藏身於高級住宅區。這裡每一戶都是獨立住宅，房子和房子之間隔著很寬的草皮，寬到可以種樹遮掩鄰居視線。住這裡當然要花很多錢。
璽克走向警衛室。熟識的警衛看到他，微笑點頭表示他可以進去。璽克神態自然的刷卡進入。
警衛的表情毫無異狀，表示這裡沒有發生事情吧？起碼是沒有驚動到外人。
喜鵲不在警衛攔阻的對象範圍裡。璽克走正規方式進入社區的時候，藜凡也無聲無息的飛了進來。
璽克走到奈莫家門前。門看起來也毫無異狀。
璽克先唸出咒語：「今天早上影棲鼠啞沙豆半斤十二銀幣，賣掉兩百零六斤。四十九枚金幣和四十四枚銀幣。九十九個硬幣叮噹響。」再插入鑰匙轉門把。
如果璽克沒唸咒語直接開門，他會看到一間富麗堂皇的豪宅，裡面的東西要多貴有多貴，顯示這屋子的主人過著揮霍的生活。唸了咒語再開門，璽克看到的是一間裝潢簡樸實用的屋子，還有一大堆木頭、石頭、鋼鐵做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個都上了鎖。一半以上貼著用紅墨寫上封鎖法術的黃紙。箱子沿著牆邊堆得高高的，只留下能讓人通行的空間。璽克完全不想知道裡面是什麼。
沒看到任何人。如果奈莫在家的話，通常早就知道璽克來了，會來應門才對。
璽克在門口轉身，面對門外，喜鵲站在他背後地面上，抬頭跟他四目相對。
「有件事我想談一下——」
「不要搜查犯罪證據，是吧？安心吧，我沒有搜索票。根據法律，這種情況下就算找到證據也是無效的。」
不知道是不是藜凡的語調導致璽克產生錯覺，喜鵲可能笑了一下：「除非是找到殺人罪或是兩大禁術的證據，根據比例原則，那算特例。」
然後喜鵲就從璽克腳邊走進屋內了。
即使堆著一大堆箱子，這間屋子還是可以住人的。屋內沒有戰鬥的痕跡，也沒有被人翻亂，維持奈莫平日生活的整潔程度。
璽克喊奈莫和莉絲娜，沒人回應，他就走到廚房，開冰箱來看。冷藏庫放著生魚，璽克拿起來聞了一下，還是新鮮的。奈莫最晚直到昨天還在這裡，而且本來打算今天要在這裡做飯吃。
璽克一面找其他線索，一面思考如果奈莫來不及趕回來，他就把那條魚吃了。
接著他拐進書房，找到魔話籠。籠子看起來也很好。
璽克試著撥了法師執業管理局的號碼，鈴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魔話籠的通話功能壞了。
接著璽克回頭找喜鵲，發現喜鵲停在堆得最高的箱子山上，盯著一處牆壁看。
「牆壁怎麼了？」璽克問。
「有暗門。你知道這個暗門嗎？」喜鵲說。
「不知道。小心一點，他八成不打算讓別人進去。」也就是說，會有防禦法術。
「你躲遠一點。」喜鵲說，然後從箱子上往下跳，在落地之前變回了藜凡。這次璽克看得很清楚，喜鵲身上的羽毛突然爆炸性的增加，蓋住喜鵲全身，又繼續增加，最後變成一個大型球狀羽毛團。羽毛散開後，藜凡人就在中間。飛散的羽毛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藜凡掏出法杖，朝牆壁揮動：「綑縛倏忽即逝之風，靜止如石。」
璽克判斷，藜凡施展的是「固定」一類的法術。大概是防止牆對面的空間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接下來還要施法破解阻止人通過牆壁的防壁。黑市的非正規法術應該不好破解，璽克很好奇法情一部會用怎樣的法術應對。
只見藜凡把法杖換到左手，右手握拳，擺好架勢朝牆壁用力一揮。
一聲巨響後，牆壁開了一個洞，露出後面的密室。防禦法術、反擊法術、隱藏法術全部都被一拳鑿穿了。
璽克臉上掛著毫無動搖的微笑，覺得換成其他表情好像都會讓自己有生命危險。
藜凡把手上的水泥灰拍掉，走進密室，璽克趕緊跟上。
不用擔心巨響驚動鄰居，奈莫施的隔音術還在。
走進密室，璽克馬上看到瑟縮在角落的巨狂號。
巨狂號發現熟人，一面發抖一面走到璽克腳邊，趴了下來。璽克幫他簡單檢查一下，沒有受傷。璽克猜想，巨狂號大概是可以自由進出這個房間的。
這間密室的大小可以塞進兩台小客車，裝潢和屋子裡的其他地方一樣簡單。沒有箱子，只有書桌和一排排放滿資料夾的書架。書架和牆壁上都貼滿了紙條，幾乎看不到底下的油漆。
這裡是奈莫存放工作紀錄的地方。
雖然文字部分幾乎都是用密碼寫的，不過還是能透過一些蛛絲馬跡猜到這些東西是和什麼有關的。璽克看到書架上的某一張紙條上畫著一條內褲，讓他想到前陣子有人透過在內褲上施法，走私拆開來的魔器，那看起來很像是這類東西的規劃方案。於是他站在書架前，用身體擋住那張紙。
藜凡沒有碰書架，直接走到書桌前，看奈莫在桌面上攤開的東西。於是璽克也過去看桌面上的東西。
桌面上的東西同樣幾乎全是用密碼寫的。圖片看起來怪怪的，可能需要透過特殊鏡片觀看。
「你看得懂這些東西嗎？」藜凡問。
「看不懂。」璽克說。
巨狂號在璽克進來以後就一直緊緊跟在他旁邊，縮著身體走路，看起來很害怕。璽克想了一下，說：「雖然屋子裡很整齊，但是奈莫肯定出了什麼事。」看巨狂號害怕的樣子，璽克猜想是有人闖入，把奈莫和莉絲娜抓走了吧。巨狂號躲進密室裡才逃過一劫。
璽克開始稍微認真看待奈莫的魔話了。他們走出密室，來到走廊上。璽克試著用第三隻眼看這個房子，結果一大團強烈的閃爍光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奈莫有針對靈視設置防禦措施，這些措施都還在。
璽克轉頭看藜凡，發現對方閉上眼睛，正在使用靈視。藜凡的表情很平靜，沒有被閃到眼花的人會有的皺眉反應。奈莫的防禦法術對藜凡沒有生效。
等藜凡睜開眼，璽克問：「怎樣？」
「有外人的痕跡，我給你比對一下藍圖——」藜凡說著抬起一隻手，打算在璽克前面一點的地方施展一個小法術，展示什麼東西給璽克看。
璽克偏頭，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來回應藜凡。藜凡也非常短暫的愣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了璽克不是他的同事。
藜凡放下手，十分響亮的「嘖」了一聲，然後重重的嘆氣，說：「有奈莫以外的人留下的能量痕跡。要比喻的話，就像是在滿地羊毛裡混了一把狗毛。聽得懂嗎？」
「可以。」璽克猛力點頭。
「從能量痕跡的情況看來，對方有在這棟屋子裡施展威脅性法術，跟奈莫的法術碰撞，但是奈莫應該沒事，起碼是沒受什麼嚴重的傷。現場沒有掉落靈魂碎片。」
璽克再點頭。
「你的能量痕跡也有，都集中在廚房。你常在他的廚房裡施法？」
璽克縮著脖子點點頭。
「抱歉，我離題了。現在不是在審問你。」雖然嘴上道歉了，不過對於讓璽克聯想到檢察官這件事，藜凡冷淡的表情看似毫無歉意：「有發生綁架案的可能，可以考慮報警，用正規方式追查。不過黑市法師失蹤這種事，我想不會積極追查。」
璽克點點頭，可以理解。那一行的人天天失蹤，也天天歸來。還會自導自演失蹤跟歸來，以躲避債主或失主。
「所以，報警嗎？」藜凡問。
「我們再查一陣子好了。」璽克問：「既然看到有外人留下的痕跡了，那知道是誰嗎？可以跟蹤嗎？」
「不知道。不拿藍圖資料比對，我也不知道是誰。雖然不能跟蹤外人的法術痕跡，不過奈莫有留下一點路標法術，可以去看看。」
璽克想，為什麼藜凡剛才不馬上說有路標法術，而是先提議報警？這個人是不是很想把事情扔給別人，快點回去陪佐羅克攻打窩過玀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