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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龍來說或許很矮吧。」迪溫忽然說出了接近黑龍心聲的話來:「不過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悲壯的自殺高度……真是抱歉,由於我的錢包不堪考驗,我可能得先出發了。」
在一旁抱著滑翔翼的部落人已經開始用腳掌不耐煩地拍地面,臉上花花綠綠的刺青使他的表情看起來有夠可怕。
迪溫盡可能地加快語速,但又不失安撫地(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黑龍他要用面對孩子的口氣)說道:
「法貝路希,我也沒有飛行經驗,以接近的起點與條件來說,或許我得到的經歷會與你較為接近。」
「我先試一次,再來告訴你我的意見,如何呢?」
法貝路希的耳朵一抽。對啊,迪溫也是初次體驗飛行的人,如果由他來分享經驗與意見,一定會比阿古塔斯教的還容易懂吧!
「慷慨如您呀!」法貝路希不由得說出家鄉的慣用語,引來阿古塔斯的側目。
迪溫與教練商量後,選擇進行低空直線滑翔後,再上升回到起飛點的巡迴路線。
「願拉達一路伴隨你。」法貝路希祝福道。
「阿拉瑟在上,祂總是會讓人有所以償。」迪溫被強壯的部落人牢牢綁在背後,趴在對方背後的皮草上朝黑龍揮手,並興奮地顫抖著。
「我也很害怕高處,但是我好期待,我現在就能先告訴你……這絕對是人生中不可缺乏的一刻!獨一無二!」
只要跳崖的不是自己,法貝路希就會顯得情緒高昂,他不停地搖尾巴,強風和地震逼得後方排隊的飛行客們一片抗議。
部落人教練聞言哈哈大笑,接著發出一串高亢的鬼叫,抓著滑翔翼的操縱桿往前撒腿開奔。
風挺起畫成彩色翅膀的滑翔翼。
部落人重重躍出崖外的瞬間,彷彿也扔掉了重量。
奔跑的陸龜變成竄入海中的水母,忽然間輕盈柔緩。
迪溫的聲音遠遠傳來,語不成調。
「來啦……唔呼……」
「他飛得好直!都沒有歪耶!」幼龍蹦蹦跳跳道:「法貝路希,你看,連人都會飛!」並朝對方搖尾巴。
幼龍純真的鼓勵卻彷彿利箭,扎滿黑龍體無完膚的膝蓋。
彩繪整齊彩色羽毛的滑翔翼往前直行一段路,在三位龍快要看不見的時候開始盤旋而上,畫出詭異繁複的立體「8」字,攀爬上更高的天空,進行折返。
由遠而近,滑翔翼降落在桌崖附近的大草坪上。
飛行教練解開迪溫,他從草地上滾起來,走路有點搖搖晃晃,彷彿連平衡感都掉光了,但卻神情燦爛,彷彿剛降生在世界上,重新認識了一切。
「我很想總結為『太棒了!』,但根本不只是那樣——」
「我知道,是這樣!」庫萊吉歐示範,仰頭一嚎。
迪溫給幼龍一記拇指,繼續對黑龍分享心得,手舞足蹈。
「我一開始以為我會掉下去,我怕死了,可是我沒有掉下去——」
「當腳下的一切變得越來越小的時候,它們看起來就不像真的了——」
「你知道嗎?就像真的變成假的,假的變成真的——」
迪溫的快樂體驗讓幼龍也不想等了。
「我也能幫忙,我可以飛給你看,飛幾次都可以!」
庫萊吉歐小跑步到懸崖邊,張開翅膀,上頭嫩色的幼毛幾乎掉光,剩下光潔的暗色新龍毛,正是最適合開始學飛的時期。
庫萊吉歐扭了兩下屁股用尾巴抓到平衡,張好翅膀,四爪一蹦,跳出懸崖外。
幼龍雙爪抱胸,雙腿加緊,先是左右搖擺,晃得彷彿快要失速墜龍,很快逐漸平穩,在撞到地面前提升高度,脖子伸直得非常努力,發出走音的喊聲:
「你看!很簡單吧!」
他似乎還不太會攀風,很快就要滑落地面了,於是用力踢著腿振翅,氣喘吁吁地爬升高度,再逆風飛回來,落地時肚皮在草坪上滑出一道壓痕,然後趴在那裡不動了。
庫萊吉歐喘得像隻熱翻的雪橇犬。
「我還可以再飛三圈……」
「你還需要很多練習。」阿古塔斯回答他。「你花太多力氣逆風而上,你的年齡不適合抵抗風,今天就到這裡吧,你該回去龍窩了。」
「我還可以再飛十圈……」庫萊吉歐繼續嘴硬。
「法貝路希,我先送他回去,那裡不遠,你等我回來。」
阿古塔斯低頭,叼起幼龍背後的軟軟毛。
「我、我還可以……好吧,法貝路希,下次見。」
「再見,庫萊吉歐,嗯,小餅乾。」
阿古塔斯用一個完美的姿勢跳入崖下的風中,輕鬆地偏出一個美麗的轉彎,帶著庫萊吉歐飛遠了,消失在一個山嶺後。
「法貝路希?」迪溫呼喚道。
「啊,我有在聽。」黑龍眨眨眼。
部落人教練已經扛著滑翔翼走了,迪溫與黑龍一同目視紫龍離去的飛影。
這個已近中年的男人略微清瘦,適宜所有場合的衣服打理得樸實又不失禮貌,陳舊的腰包布滿被經常使用的柔軟痕跡,臉上神情與他的內心一樣真誠。
「不習慣一定會害怕的,或許你缺的只是多試幾次。」
「我覺得不管跳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我個人認為,如果你很牴觸飛行這件事,不一定要勉強自己學會……」
迪溫覺得黑龍能選擇不飛直到今天,應該也是找到了變通的方式吧?
法貝路希想起由於自己而造成其他龍困擾的所有事:坦圖卡替自己捕獵、巴菲烈提著他大老遠飛回龍之地、阿古塔斯每天跑腿送食物……
於是他不同意迪溫。
「不行啊,身為龍,怎麼能不飛呢?」
迪溫忽然一轉話頭道:「嘿,其實我很羨慕你。」
黑龍低頭看他,又是眨眨眼。
「我、我?」
「是啊,飛行一直是人類的夢想呢。」
迪溫一邊說,語氣惆悵起來。
「但即使借助工具,卻無法真正融入進天空。就像游泳,閉氣與水壓會不斷提醒人類不屬於那裡。」
「我懂你的意思,環境提醒你不可能靠自己達成。」
迪溫走到迎風面的懸崖邊,玩心大起,踮起腳張開雙手,擺出一個颯颯斯初級體驗飛翔式,趴在風上,好像在歡迎世界帶走自己。。
法貝路希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會摔下懸崖。
風撲著迪溫的身體,但怎麼也不肯讓他往前傾。
「或許人類總有一天能演化成天空種族,但到了那個時候,飛行對我們來說可能就沒有如今的珍貴了。」
「所以啊,人都是不知足的,也不會滿足。」
「父母會告誡孩子:『世界上有些人在餓死邊緣徘徊,你怎麼可以浪費食物或挑食呢?』,我認為那是錯的,如果要因為擁有別人沒有的事物而強迫自己感恩,那就不是珍惜了!」
龍之地是高原,在這裡感覺離天特別近,雲霧瀰漫的天空像一片冒著煙的海底火山群,遙遙倒懸在所有人頭上,卻只有龍能優遊穿梭,而海面上飄蕩著無法沉下去的滑翔翼們。
風吹開迪溫的額髮,像一片透明的浪花拍亮他的臉頰。
法貝路希總擔心他會摔下去,也想像不出來迪溫怎麼會相信自己能飄在那。
「所以我很羨慕你,但不會認為你一定得飛行,或是珍惜這項能力。」迪溫接著自嘲道:「人總是在得到自己心悅的事物後,就捨棄了那顆心。」
「但先龍不會,因為時間不驅趕先龍,你不需要從出生開始就朝死亡奔馳,生怕錯過太多在時間中流逝的風景。」
「『身為龍,怎麼能不飛呢?』——法貝路希,我並沒有大智慧,但我所知道的一個絕對正確的事就是:物競天擇。所以不要太肯定你認為的答案。」
迪溫一屁股坐到懸崖上。
「哈,說了好多啊,有點難為情。」
黑龍感謝的心情滿溢內心。
「謝謝,我喜歡你的觀點,但你誤會了,我不牴觸飛行。我知道這麼說很怪,我心裡想飛,卻又不敢。」
「你認為問題出在哪裡呢?」
「大概是……高度?假如能在地面上拍拍翅膀飛起來,我不僅不會害怕,還很嚮往。」但悲慘的事實是,除非被法術公式噴上天,否則他不可能平地起飛。
「雖然我知道所有龍都是跳崖學的,但我……」
法貝路希沒說完,因為他其實隱約知道真正的問題點與恐高無關。
——他目前身為黑龍,所以有時候會把自己放在這個位置上,當這個龍,但那個從天空落進黑龍眼中的秘密不時在拉扯他。
成為龍只是在暫時逃避不知道該怎麼回家的折衷辦法。
「我其實有點受夠了。」他燜燜地坦承道。
關於從赤棘龍洞醒來後所有的一切……
結果迪溫跟著一起苦惱,他將手攏到袖子裡,不小心摸到錢袋……他的錢袋已經送給了幫助過他的泰拉巫祭,現在的錢袋是來自馬骨商會的獎金袋。
迪溫靈光一閃。
他是商人,奉行阿拉瑟的教導,幾年來蹣跚的腳印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商路,對於有惠於自己的人的困境,迪溫相信是自己還緣的時候到了。
他無法解決黑龍的飛行難題,卻可以幫助黑龍看見眼前的路。
《勤獲之神阿拉瑟》導言有這麼一段話:「方向所指就是終點,只要眼前有路,想走的人就不會停下。」
「嘿!法貝路希,我們來打個賭!」
他掏出一枚閃亮亮的大金幣。
「我賭上這枚從馬骨商會手中正當贏得的大金幣。它曾經使我結識一名聰慧的泰拉巫祭,贏得了一場驚喜的勝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迪溫布置了一個賭局,但黑龍很配合地也開始摸財產。
「喔,好、好啊……那……」在身上摸來摸去,只有兩顆裝在背心口袋中的石骰子可以當賭注。他拿出一顆來。
「我賭上這個四位先龍合力製作的工藝品,分別是龍王,以及三名護衛,它曾經成功完成一場龍的遊戲、對抗過一道命令。」
男人走到黑龍面前,舉高手中的大金幣,幾乎要跳起來。
「我的賭約是:你是一名先龍,屬於龍之地的暮光,對幹架很有一套,能掌握一瞬間的勇氣,將之化為突破,從懸崖的盡頭出發,飛去世界的彼岸!」
黑龍嘆了口氣。
「這下你把大金幣輸給我了,你不是已經看到答案了嗎?」
「那可不好說。」迪溫將大金幣塞進懷裡,輕輕地拍了拍,「下次見面時,賭局才算數。」
「你怎麼可能贏呢?」黑龍又好氣又好笑,又有一點難過。
迪溫笑得特別得意,炫耀著一個不肯說的秘密。
「我曾經戰勝一個我本來不可能贏的賭局,所以我不可能輸在這個賭局上。」
——因為是一樣的賭局,一樣的答案。
「法貝路希住在哪?」被放在領地邊緣的幼龍疲憊卻期待地問。
阿古塔斯深深嘆了一口氣,說:「庫萊吉歐,他不會在這裡久住的。」
「因為他要去找你說的安茲塔人嗎?阿古塔斯,我喜歡他,我要找他一起跳懸崖,如果你不告訴我他住在哪裡,我有從明天開始的所有時間能找他。」
「你為什麼喜歡他?吼茵應該對你說過什麼是『膽小龍』。」
「但他一定花費了很多時間堅持到現在了吧?如果他已經決定並度過了那麼多的時間,他一定不是膽小龍,我只是需要花一些時間來體會他特殊的勇氣。」
「……。」
「阿古塔斯?」
「他住在哀號迷宮,但吼茵或巴菲烈一定不會讓你去。」
「又來了,為什麼我必須經過他們的同意呢?那裡是法貝路希的領地耶。」
「回去龍窩吧,庫萊吉歐,祝你永遠與時間交好。」
「再見,阿古塔斯,我也希望時間永遠站在你身邊。」
來來來,忘了叫你們開賭(?
賭迪溫贏的站左邊,賭法貝路希贏的站右邊。
那個滑翔翼的骨架我用了巨大的雞骨頭,就當做是哪個倒楣的亞龍骨頭吧XDDD
是說從第四章開始應該有人發現了我一直沒給法貝路希畫他的工作背心
因為在我把龍形設計完之前,背心不可能定案,所以就一直空著了
然後最後一張的黑龍長了點造型,是因為有腸粉在賴群刷獸圖,於是決定放點羽毛看看
雖然我的設計裡面羽毛應該長飛龍身上,但配看看龍不禿了也不錯(?
然後迪溫手裡真的有拿金幣
第六章後就要停更了
工作室店鋪即將完工,大概六月底
因為同時是桌游店又賣模型還要賣原創商品...
所以老闆也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麼店
(彷彿就像我也不知道我是小說作者還是繪者一樣)
於是她拍板說,以後所有人都回答玩具店!!!
等到停更以後首先會先把又欠了一年的《阿茲那之念》真正放入行程
然後下次《為龍》再見就是《阿茲那》上+下噴出來之後了吧...
這次回來復耕讓我發現我很難一心多用
這次回來復耕讓我發現我很難一心多用
結果後來的網路連載就崩崩的...
所以下次我會專心整理好以後,再完整貼故事上來
不過照慣例網路版到出書版通常會有一次大修所以網路版其實還不是最好(?)
我會努力練等刷怪的!
我會努力練等刷怪的!
等我回來跟你們組團打副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