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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是一種愚昧,交織憎的輪節。
對上藏獒時,單純是你無能為力控制氣鎖,我在你的眼睛裡看不見殺意。
打碎斷首屠夫的腦袋時,出招的你在半空中實際上早已沒了意識,那單純是呼應斷首屠夫的殺意做出反射所造成的意外,毫無任何殺氣。
擊敗圖瓦塔克蟲族戰士時,你當眾羞辱他並要他吃下一隻手臂。
擊敗死亡天使時你也只是凌辱他,並讓他不能東山再起。
雖然你本人沒有意識,或許也沒有刻意堅持。
但你總是,能在象蟻之爭裡,做到真正的不殺。
明明你自己比誰都還清楚,活著就有翻身的可能。
明明你也比誰都還要清楚,當有一天對方真能翻身時,倒楣的會是當時不殺的自己。
明明你也比誰都還要清楚,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值得同情。
就算值得同情,在踏上鬥技場的第一個瞬間,就應該當成自己已經喪命。
明明你也知道,你是沐浴在全世界都鼓勵你殺人的環境,有二十萬個觀眾吵著要見血。
可你的答案居然是:『只要我越來越強不就好了』。
截然不同,我的當時。
你的每場賭上生死的廝殺到了最終,始終沒有用飽滿殺氣的氣鎖,下意識的殺過人。
你始終都能做到,沒有真正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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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戰吧,這是最後了。
老實說現階段你要擊敗我,機率絕不是如夢似幻的無限大數分之一,而是確實的零。
如果你真的能看見這份書、讀到這一段,那就是你真正通過我的試煉了。
就算是面臨生死交關,沐浴在『劊子手成吉思汗』那據說能夠讓千軍萬馬怯步的殺意中,每分每秒都在腦子裡敲響死亡的鐘,我相信你的『直覺』絕對不會告訴你,在面對我時還能有機會活命。
直到這個關口當下,生死交錯而最為真誠的間隙。
我在你一招一式裡,依然感受不到絲毫的殺意。
恭喜你。
很驕傲我最後一個徒弟,會是你。
緋江滾骸,劍啼淒。
斷孽尋鞘,盼能醒。
我花了三十年才明白《斷江劍譜》上的那些字的意涵,你卻與生俱來就掌握這些東西。
哪怕是在這骯髒的島國受到最下賤的對待,在真能破土而出時,依舊能出淤泥而不染。
這是我最後一次,能教你的東西。
不是一種口號,不是一種價值觀,也不是一種束縛,更不是一種漂亮話。
而是一種科學,有我跟師父兩趟回不去的人生當成根據。
所謂,習武之人。
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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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仍有默契在,你會看到這篇不需要讀者的小說。
糟糕透頂的人,王八至極的人生。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硯芯被抓了沒錯,不出千應該會來找你。
你跟他解釋這一切,我知道他是誰,也知道如果他願意,他就可以解決。
如果你可以安然救下硯芯,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我赴約,那張黑帖。
她跟你年紀一樣大,跟硯芯一樣可愛。
看見你們兩個,我總是想做點什麼……
哈哈。
如果不夠強,你會知道怎麼變強的。
如果不知道怎麼變強,會有人告訴你的。
世界從來沒有贏家,贏的人不會只是一個人。
習武,修心。
如果沒打算把別人當朋友,也不需要急著樹立敵人。
每個人,都有等待著他們回去的人,他的羈絆。
……
我的劍,我自己考證的,它應該已經流傳千年。
千年以來它不知道傳過多少人的手,歷了多少風霜,又有多少不一樣的名字。
它在那素未謀面的天山劍聖手上叫什麼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也是了不起的過去。
它在我劍魔師父的手上則叫做『斷江劍』。
『緋江滾骸劍啼淒,斷孽尋鞘盼能醒』,就是是師父最後開悟的結語。
它在我手上叫做『閻王鈴』。
一開始是模擬我師父的『境』,為了讓我能夠把那恐怖的形象深植人心。
可到後來劍鳴則是我刻意施展,和笛王的兵器『伽瀰笛』相互輝映的武技。
可到後來劍鳴則是我刻意施展,和笛王的兵器『伽瀰笛』相互輝映的武技。
到底,它在你手上,會叫做什麼。
或是還它歷經千年以後,最初的名字?
若有世迴,若你還願意。
來生,再會。
師父說我或許是那駿上民族的蒙古人,濃眉大眼,骨骼奇俊,不過我的髮色卻像是斯拉夫民族偶爾會有的顏色,他很認真地猜我一點也不重要的身世。
聽說那髮色是上帝的贈禮,但我覺得那就是我被遺落在垃圾桶的原因,可師父根本不理我的以這髮色為底,為我起了名。
但也是因為這髮色,讓我邂逅了這些故事。
對不起,但我覺得很幸運。
不是劊子手,我的名字也不叫成吉思汗。
最後的最後,請讓我用那我配不上的名字自稱。
我是黑劍的繼承人,走火入魔的斷江劍派二代掌門。
懷皓。
這把劍是好東西。
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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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的最後一頁翻了開,壓著幾張照片。
是六個人的照片,黑白照片。
戴著眼鏡的敦厚大男孩,拿著骰子回望鏡頭的高瘦男孩,端著碗的胖男孩,調皮吐舌的清秀女孩,光頭清瘦的傻笑老人。
還有最矮小的,濃眉大眼,聰明伶俐的白髮男孩。
那是在一座岩壁古寺建築物前,六個人的合影。
聽說是在連衛星地圖也定位不到的地方。
嘿,卉,你肯定不敢相信,我看見了什麼。
要不是我確定黎雪是女兒,我肯定會以為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哈哈……
是三個人的照片,彩色照片。
銀白髮色,囂張睥睨卻又臉色黯淡的男人。
寧靜微笑,讓人感覺就像擁抱陽光的女人。
還有嬰兒,遺傳了男人的白色頭髮,也遺傳了女人的小巧五官。
未睜開眼沉沉睡著,據說是女孩的嬰兒。
那是在一個很慌亂的背景,匆匆拍下的合影。
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是應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可我想到那個戴著帽子,當肉盾的奴隸少年。
忽然很想見見他,那個傳聞中的妹妹……
可我想到那個戴著帽子,當肉盾的奴隸少年。
忽然很想見見他,那個傳聞中的妹妹……
有數千人的照片,全景照片。
歷遍風霜,寬厚魁武的男人。
帶著眼鏡,憔悴獨臂的男人。
高瘦精實,扯開笑容的男人。
還有最中間,笑容睥睨,眼神卻空洞的,白髮男人。
千個人都穿著西裝領帶,背景是一處近代化的商務大樓。
聽說是偽裝成金融機構的,屠殺型黑幫。
「那你最後怎麼沒有殺他?」韃子摸摸硯芯的頭,請她幫自己倒一杯水。
「我殺他幹嘛啊?就是要死不活的才好笑啊哈哈。」洗硯笑著拍著椅子。
「有一口氣在隨時都可能翻盤你不是曉得嗎?」韃子失笑。
「只要我越來越強不就好了哈哈哈哈?」洗硯笑得跳了起來。
「……是喔。」
有數百個人的照片,隨手拍式數位相片。
獨臂的男人扯開大大地微笑。
他很努力的讓氣氛變得輕鬆,但就算只是透過照片看起來,他也真的不是這塊料。
白髮的男人揹著劍,大黑劍。
眼神依然聰明,眼神依然跋扈,卻真再也笑不出來。
抱著睜開靈動大眼好奇看著世界,據說是女嬰的白髮嬰兒。
那是坐在一只波音客機前的合影,所有人穿著一襲土黃泛棕的武袍。
這張照片的數百人裡,沒有半個女人。
「所以這裡是?」洗硯眨眨眼睛。
「嗯,我家。」韃子清清嗓子。
「這裡……可以住人嗎?」硯芯眨眨眼睛。
「通水電的好嗎?」韃子把腳趾插進門縫,硬是挖開門板。
再來是近萬人的照片,空拍照片。
整個照片都是不分男女赤裸上身握緊兵械,全名皆兵的部族人。
中央格格不入的嵌著幾百個武袍猛漢,中國氣味的武夫。
獨臂的眼鏡男人依然站在一旁,這次的臉色卻盡是擔憂。
身旁白髮的只可能是個雄性,但看起來也不像是人。
他身形莫約三公尺,全身蒸騰蒸氣,紫色膚甲蛇筋跳動,手持劍。
就像怪物,大怪物。
而他的身邊同樣也站著一隻怪物,是一頭或許能問鼎史上最大生物的蟒。
蟒的頭上則站著一個人,部族人。
這支勁旅領軍一神之子,一劍之魔。
或許真能神擋弒神,佛擋誅佛。
但近萬人裡,卻沒有嬰兒在其中。
「圖瓦塔克?」咬著吸管的硯芯偏著頭,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個名詞。
「這島還沒變成黑暗公國的時候這裡的原住民,媽的她說是森林戰士時我就想說完了。」韃子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嘔氣,搖搖手上的餐刀。
最後的一張照片。
「戴帽子的小鬼,你是哪個國家的東洋人?懂華文嗎?」
開廂型車的司機老頭笑著,他說著混濁的中文。
司機老頭是一個光頭,消瘦,全身遍佈著酒氣與散漫的感覺,笑聲很吵。
是綁著《雷殛養氣》白髮的自己,與看著自己發呆的白髮女孩。
「關你屁事?」
一個戴帽子的小男孩斜斜地看了那說中文的司機後腦冷哼,他也用中文回答。
小男孩戴著鴨舌帽,短髮剃了上去幾乎看不見頭髮,年紀大概只有十來歲初,是這裡最小。
一旁一篝火,上頭燒著肉。
「小小年紀沒有更正經的活幹了嗎哈哈哈?」光頭老頭也不介意,繼續哈哈大笑。
「比方說當司機?」那鴨舌帽男孩冷笑,連看一眼那司機都省了。
滿臉皺紋,映著火的臉孔。
洗硯當然知道這男人在想什麼,他當然知道自己還能有命在這裡的理由。
他大概正看著自己這頭極為罕見的銀色頭髮,實際上之所以自己還有一條命,就是因為這頭髮不用調查也知道很值錢……就算是自己也知道。
乾瘦身體,皺眉笑著。
聽說那髮色是上帝的贈禮,但我覺得那就是我被遺落在垃圾桶的原因,可師父根本不理我的以這髮色為底,為我起了名。
光著頭的,
但也是因為這髮色,讓我邂逅了這些故事,
對不起,但我覺得很幸運。
糟老頭。
「小兄弟你幹什麼吃的?」光頭老頭滿不在乎的按著喇叭,哪怕路上其實沒有車擋路。
「鐵休斯市的漢克養的狗,怕了吧?」男孩仰頭,看著用鋼支隨便強化的天花板。
仰著頭,不難看見在鴨舌帽下。
他有一頭天生的白髮。
/*好的,四張伏筆的第二張牌,銃三小我一直要強調洗硯的白髮,以及為什麼韃子會主動找洗硯說話的『契機』,以及韃子沒有拔了洗硯的理由
封了一年半更了五個月總算到這一段了耶~而且還是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