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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小說】遙遠時空舞一夜-第二章

監督生氏 | 2016-01-07 14:08:54 | 巴幣 0 | 人氣 191

─第二章─

  午夜時的河岸被黑暗所包圍。
  白日能洗滌人心的清澈流水,現在卻染成一片漆黑,像是要將人全都吞吃入腹一般。
  照不到月光的河岸一片詭異的寂靜。
  京城的居民絕對不會在深夜靠近這種地方吧。
  黑夜招來了妖怪居住的世界。
  一旦踏入、被拉進那個世界後,就再也無法回頭。
  但現在有個人站在那裡。
  那裡佇立著一名穿著藍色衣衫的青年。
  ──是多季史。
  「……這裡……究竟是……?」
  他小聲地自問。
  眼中所見,是陌生的景色。
  耳中所聞,是流動的水聲。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察覺自己正身處於某條河川旁。
  完全沒有印象。
  對這麼一個地方,還有來到這裡的路,都沒有印象。
  唯一能憶起的,只有雨水的寒冷──和少女的眼淚。
  他的記憶在與茜再次相遇、道別後就中斷了。
  直到深夜他都在做些什麼?
  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明明是自己的事,卻完全想不起來。
  「我……為何會在這裡……」
  不安的聲音被強風吹散。
  有如被人奪走記憶般,一種奇妙的違和向季史襲來。
  面對這莫名的恐懼,他不禁蹲下、抱緊雙臂。
  黑夜助長他的不安,沙沙作響的樹木激起他的焦躁。他努力搜索腦中的記憶,頭卻開始刺痛了起來。
  然而還不止這樣。
  季史的內心深處,存在著一個渴望黑暗的自己。
  一個對置身於黑夜感到安寧的自己。

  這個事實比什麼都令他恐懼。
  宛如體內有個活物在蠢動──那種噁心的感覺緊緊糾纏、包覆住季史的心。
  且能感覺到它的力量越來越強大。
  季史越是害怕,那東西在他心上的覆蓋面就越廣。
  吞食恐懼、吞食黑暗,「那東西」一步步蠶食著他的心。
  終於,「那東西」對季史開口了。季史疼痛的腦內接收到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接受……我……接受……我……』
  季史轉頭四處張望。
  「……什麼人……?」
  但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只有厚重的黑暗氣息壟罩。
  『……你……想要……那女孩吧……?』
  那可怕的聲音變得愈發鮮明。
  我……到底怎麼了……!?
  蹲在地上的季史摀起雙耳,拼命抵抗那個聲音。
  如同在嘲笑他的徒勞無功般,那東西大聲且字句分明地問道:
  『……你想要那女孩吧?那麼……就賜與你力量。』
  聲音是直接從自己體內傳出的。
  「……力量……?」
  『沒錯,只要有了力量……不論你想要什麼……都能弄到手。你失去的、想得到的、所有的一切……!』
  他感到腦袋被大力搖晃般的激烈暈眩,身體被撕裂般的尖銳疼痛。
  『把身體交給我!』
  那聲音在他體內轟轟作響,不由分說地覆蓋上他的意識。
  「嗚……啊啊……嗚啊啊啊啊啊!」
  季史發出慘叫聲,癱倒在地。
  約有半個時辰他都動也不動。
  在沉鬱的寂靜中,癱在地上的再度起身,此時──他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左邊臉頰則浮現出一個淚水狀花紋,散發著淡淡的虛幻光華。

***
  
  次日一早,茜一醒來就覺得滿身疲憊。
  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出來活動了,茜的身體卻有些不聽使喚。眼皮沉重、全身都很倦怠,連坐起來都有困難。
  感冒了嗎……?
  腦中冒出這個想法。
  連續兩天都淋雨,身體會出點問題也不奇怪。
  茜拖著沉重的身軀勉強打理好自己。
  要是繼續睡又會讓大家擔心了。
  「早安,藤公主。」
  茜掩飾地露出一個笑容,和正在寫東西的藤公主打招呼。
  「神子大人,早安。」
  「抱歉,我睡過頭了……」
  「這種事請您不用在意。話說回來,您的臉色很不好……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年幼的公主端正坐姿,擔憂地看著茜。
  少女作為星之一族的末裔,盡心服侍著龍神神子,決不會漏掉茜身上任何一個變化。
  又讓她擔心了。
  這個想法刺進了茜的心中。
  「我沒事,完全沒問題。」
  「這樣的話就好……」
  藤公主仍然不能釋懷地抬頭看著茜。
  為了讓她安心,茜努力做出一個笑容。
  「話說大家都去了哪裡?」
  「八葉們都出門了。剛才在五条與八条都出現了怨靈。」
  「咦……怨靈?」
  藤公主嚴肅地對茜點頭。
  自己呼呼大睡的時候,八葉們正在危險的地方和怨靈戰鬥。這讓茜尷尬地皺起眉頭,咬住唇。
  「天真大人和賴久前往八条,伊乃里大人和詩紋大人則是前往五条。」
  「其他人呢?」
  「友雅大人和永泉大人一同前往宮中,和陛下商議舞殿的怨靈一事。鷹通大人說要去雅樂寮查找文獻,看有沒有關於怨靈身分的線索……」
  在茜不知道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動起來了。
  八葉們都為了保護京城,各自努力著。
  只有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也許是察覺到茜的想法,藤公主沉穩地笑道:
  「神子大人,其實泰明大人已經來一陣子了。」
  「泰明先生?」
  「由於神子大人看來很疲憊,我請他稍等一會……似乎是要談論關於舞人們的詛咒之事。」
  「咦……找我談嗎?」
  「是的,舞人們之所以染病是由於怨靈的詛咒。泰明大人的想法是,如果是擁有龍神之力的神子大人,想必能淨化汙穢、控制住病情吧。」
  她微笑著說。
  理解到對方想表達的意思,茜心中一鬆。
  「神子大人,請不要再露出剛剛那樣把自己逼進死胡同的表情。神子大人是能夠拯救京城,獨一無二的重要存在。神子大人確實擁有力量,只是那份力量還在沉睡中……希望您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安撫著茜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要是神子大人發生什麼意外就糟了……京城就只有走向被怨靈毀滅一途了。」
  「藤公主……」
  為了拯救京城,拯救這個世界的居民。
  藤公主作為星之一族的末裔,無論如何都必須守護龍神神子。
  茜深刻感受到了年幼公主的決心。
  同時也重新認知到,身為龍神神子肩負著多麼重大的責任。
  「我的職責就是守護神子大人,所以……神子大人,請千萬不要像昨天那樣不說一聲就出門,京城現在非常危險,怨靈無時無刻都可能出現,攻擊神子大人。您想出門時請至少帶上賴久同行。」
  「……嗯。」
  被藤公主曉以大義了一番,茜什麼都說不出口。
  昨天被雨淋的濕透的茜從內裏回來後,八葉和藤公主都很擔心的樣子。
  茜不想只能被大家保護,但若是基於自己的意志有所行動,又會使他們不安。
  結果還是盡是給大家添麻煩。
  但只會舒舒服服地窩在屋子裡被眾人保護的神子,又有什麼意義呢?
  說不定自己只需要像不會說話的人偶一樣,作為龍神神子待在這裡就好了。時機一到,或許就能使用封印的力量了。這樣一來就不會害大家擔心、給大家添麻煩了。
  但……。
  依舊糾結的想法與肩上沉重的責任,在茜心中落下了陰影。
  然而不能這樣消沉下去。
  「……神子大人?」
  「藤公主,我先去找泰明先生了,畢竟讓他等了這麼久。」
  「……好的,慢走。」
  看著微笑的茜,藤公主鬆了一口氣。
  年幼的公主終於露出符合她年紀的笑容。
  於是茜也安心地舒了一口氣。
  ──先做我能做到的事吧。
  茜邊趕往泰明那裡,邊試圖回復積極正向的心情。

***

  「伊乃里,你在哪~?」
  詩紋呼喚著伊乃里的聲音在熱鬧的京城街道中迴盪著。
  在尋找現身五条的怨靈途中,詩紋和伊乃里走散了。
  『是怨靈!』
  伊乃里當時大叫著衝了出去,詩紋慌忙追趕,卻跟不上伊乃里有鍛煉過的腳力。
  而且追著追著,四周就漫起了濃霧。詩紋在一片模糊中追丟了那個遠去的背影,被一個人留在街上。
  這是什麼……雖然不太清楚,但有種很討厭的感覺。
  調整急促的呼吸,詩紋感受到奇妙的違和。
  是怨靈──
  當時伊乃里大喊著衝了出去,街上那麼熱鬧,卻沒人對此做出反應。
  那時詩紋的確感覺到了怨靈的氣息。
  在街上的喧囂中,響起了不熟悉的妖異樂聲。
  那音色和永泉的笛聲很像。
  一定是怨靈演奏的吧。聽到那高昂的音樂和伊乃里衝出的那刻幾乎是同時。
  不過……。
  街上的人們和往常一樣……如果怨靈出現,應該會造成很大的騷動啊……。
  看看四周,詩紋感到疑惑。
  到底是怎麼回事?
  怨靈真的在這附近嗎?
  伊乃里追到怨靈了嗎?
  諸多疑問在詩紋心中浮現又消失。但停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詩紋望著遠方,再次開始尋找紅髮少年。
  「喂,詩紋!」
  這時,從意料之外的方向傳來熟悉的聲音。
  「……伊乃里?」
  詩紋回頭確認聲音的主人。
  什麼時候追過頭了?伊乃里現在正站在詩紋背後。
  「對不起,我跑太慢了……怨靈呢?找到了嗎?」
  詩紋抱歉地垂下眼簾問道。
  但伊乃里用帶刺的目光緊盯住詩紋。
  說出來的話語也滿是接近憎惡的怒氣。
  「你回去。」
  「咦……?」
  「有你在我就很難行動,速度又慢,頭髮跟眼睛就算遮住還是很顯眼。消滅怨靈有我一個人就夠了,快回去!」
  和鬼族有著相同髮色和眸色的自己。
  雖然知道他因此對自己抱持著不好的觀感……。
  「但……但我也是八葉……」
  即便用盡全力反駁,伊乃里根本不願意聽,他立刻轉身想走。
  「等……等一下啦!伊乃里!」
  詩紋慌忙抓住伊乃里的袖子。
  但伊乃里粗暴地把他的手甩開,用看髒東西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趁這機會說清楚吧。──你很礙手礙腳。」
  「……怎麼這樣……」
  伊乃里冷酷地說。而詩紋什麼都說不出口。
  背影漸漸遠去,詩紋為對方的話感到痛苦。
  伊乃里的身影最後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詩紋滿臉受傷地站在原地。

***

  來到八条的天真和賴久,在一片寂靜中屏息以待。
  怨靈還未出現。
  但這裡連路過的行人都沒有,這令人不快的寂靜必定是鬼怪出現的前兆。
  「賴久,有感覺到什麼嗎?」
  「……沒有,但這裡太安靜了。而且……」
  賴久用眼神示意,看了看四周。天真也沉著臉色照做。
  起霧了。
  並不是因為天氣不好,現在也並非清晨。但八条大路卻起了白霧,使他們的視線模糊不清。
  越來越濃的霧為兩人帶來涼意。
  注意到時,已經連自己周圍一吋遠的地方都看不到,世界被覆蓋上一片白,低頭時連自己的腳都看不見。
  兩名青年已經看不見對方的身影,他們集中精神注意週遭氣息,做好了怨靈出現時的戰鬥準備。
  令人不快的聲音正是在此時響起。
  「什麼東西……!?」
  是從未聽過的奇妙聲音,天真低聲喊道。
  「這是……笙。」
  「笙?」
  「演奏雅樂時使用的其中一種樂器……這個怨靈說不定和舞殿的怨靈有關。」
  即使什麼都看不到,那聲音卻像在耳邊一樣。
  天真把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對著白霧問道:
  「跟著這個聲音能找到怨靈嗎?」
  「嗯嗯……不過這場霧應該也是怨靈所施的法術,輕舉妄動很可能會落入它的陷阱。」
  「那也不能一直呆站在這裡吧?我去看看。」
  「……等等,天真!」
  不顧賴久的阻止,天真往笙的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雖然因為濃霧視線不佳,安靜的環境使他要用聲音判斷方向也不是那麼困難。
  能聽到賴久從後方趕來的腳步聲。就算是陷阱也無所謂,怨靈只有一個,兩個人合作一定能打敗它。
  天真集中精神傾聽越來越近的聲音。
  此時,霧中突然冒出了一雙紅眼睛。
  「找到了!?」
  天真對身後的賴久說。
  笙的演奏突兀地停了下來,紅色雙眼倏地遠去,只留下殘影。
  「站住!」
  沙沙沙……跟著像在地上滑行般的聲音,天真加速追趕。
  在那一刻──
  怨靈忽然轉身,朝天真的咽喉攻去。
  「嗚哇!」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天真的動作不禁亂了。
  紅色眼睛已逼近到眼前。
  「……嗚!」
  肩上立即傳來尖銳的刺痛。
  爪子陷入肉裡,鮮血飛濺。
  疼痛使天真放開了手中的木刀。
  「可惡……!」
  當第二擊要向天真襲去之時──
  「嘎啊啊啊啊!」
  慘叫聲迴盪著,紅色雙眼迅速往空中退去。
  怨靈在白霧中消失,周圍也逐漸取回了色彩。
  天真在漸漸淡去的霧中抬眼一看,面前是熟悉的男人舉著刀的背影。
  「賴久……」
  死裡逃生的天真吁口氣,壓住疼痛的肩膀站起來。
  「抱歉……多虧你救了我。」
  賴久把刀一揮收進鞘裡,天真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謝。
  然而賴久只是瞥了天真一眼。
  「……賴久?」
  對方的舉止和往常不太一樣,天真感到一股奇妙的違和。
  看上去的確是賴久本人──
  但總覺得和平常的他不一樣,那裡不一樣,天真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過……。
  這是什麼感覺……?
  天真探究地盯著賴久。
  「喂,賴久……」
  「……這樣能保護得了神子大人嗎?」
  「什麼……?」
  「不僅受了傷,還讓怨靈逃脫,都是因為你的失誤。你根本沒有保護神子大人的資格。」
  賴久這麼一說,天真腦內的思緒瞬間被怒火佔據。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次!」
  天真抓住賴久的衣領,狠狠瞪他。
  的確,在霧中死追著怨靈不放可以說是自己的錯。
  但茜不同。
  天真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一直在旁守護著茜。
  想要保護茜的這份心情,比其他任何八葉都要強烈。
  賴久救了他一次,卻是沒有資格這麼說他的。
  「要我說幾次都行,弱小本身就是一種罪。你保護不了神子大人。」
  「……!你說我弱小!?開什麼玩笑!!你懂茜什麼了!!」
  天真順應自己的憤怒向賴久揮拳。
  但他的拳頭揮空,反而被對方抓住。
  「……嗚…!」
  冰冷的刀刃抵在天真的喉前。
  「至少我比你強。」
  對方用力揮開他的手,天真就跪到了地上。
  賴久轉身走進了霧中……。
  憤怒與恥辱感使天真全身不住顫動。
  「混帳……」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周圍的霧已經全散了。
  賴久在遠方站著,手搭在腰間的刀上。
  「……天真。」
  天真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他搖搖晃晃地轉過身,沉著臉獨自一人往府邸走去。
  
***

  「永泉大人,我先離開了。」
  「好的,友雅大人,待會見……」
  在謁見天皇之後,永泉和想去舞殿一下的友雅道別,一個人前往藤公主的府邸。
  心中浮現的是,得知怨靈附在舞殿的事情時,兄長的表情──
  永泉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愛著京城、為民著想,想要完美負起作為天皇的責任的兄長。
  在祭神舞之前一湧而現的怨靈,就是讓兄長煩憂不已的原因。
  永泉認為,這種時候作為弟弟的他,更應該為身負重任的兄長盡一份心力。
  但自己能做到的事太少了。
  封印怨靈只有神子和陰陽師才辦得到……。
  既然被選為八葉,就想為神子、為京城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但自己有多麼無力,自己最清楚。
  為什麼……我總是這樣……。
  在被捲入皇位爭奪的漩渦之前,就選擇出家成為僧侶的自己。
  不想看到有人受到傷害,也不想做無意義的鬥爭。說著好聽,其實自己只是在逃避而已。
  永泉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要和敬愛的兄長爭奪皇位。
  結果卻使兄長背負天皇這個重擔。
  自己的決定真的正確嗎?
  現在他還是不知道。
  「永泉先生。」
  當永泉正沉浸在思考中時,一個耳熟的聲音突然向他搭話。
  回頭一看,是少女可愛的笑容。
  「神子……」
  永泉慌忙整理自己的表情,對來到身邊的茜微笑。
  「請問妳有什麼事嗎?」
  旁邊沒有那熟悉的身影。
  明明叮囑過茜不能靠近舞殿,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大內裏呢?
  永泉疑惑的同時,也感到奇妙的違和。
  「藤公主托賴久先生辦事,我是跟他一起出來的。結果就看見永泉先生的背影……。我剛剛才和賴久先生在大內裏分開各自行動,他說跟永泉先生在一起想必沒問題。永泉先生呢?接下來要去藤公主的府邸嗎?」
  永泉一面對活潑地說個不停的茜感到困惑,依然答到:
  「是的,剛剛才和陛下談完關於舞殿怨靈的事,現在正要前往藤公主的府上報告此事……」
  「果然啊,那我們一起回去吧!」
  說著,茜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
  這樣明亮又不假思索的笑,和平常的茜沒有什麼不同。
  看來剛剛感受到的違和是錯覺──
  永泉放下心中的疑慮,和茜並肩同行。
  「神子,身體好些了嗎?我聽友雅大人說妳昨天是淋著雨回來的……」
  永泉盯著茜,想看看她的情況。
  這名少女也負擔著拯救京城的重任。
  只要看著茜,永泉就會打從心底想幫上這名少女的忙、關心她的健康狀況。
  就和擔心兄長時一樣。
  「我沒事,而且我也不能一直睡啊。」
  茜的表情不知為何非常陰沉。
  「神子……?」
  「我有能力,也有責任,所以不能什麼都不做。」
  「這樣……啊……」
  茜堅定的話語刺進了永泉的心上。
  一點都不強大的自己想要守護這名少女,或許只是傲慢罷了。
  這樣的想法在他心中落下了陰影。
  「神子……真的很堅強呢。」
  他喃喃說道──
  但茜對他這句話的反應,卻讓自省的永泉深深受到了傷害。
  「我不像永泉先生,有人可以代替自己做事。」
  「咦……」
  「龍神神子只有我一個,所以不能逃。」
  他不明白茜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但茜對為了躲避爭鬥而出家的自己並不贊同……應該說是在責備著他。永泉注意到了這點。
  「神子……我……」
  想要告訴茜自己的想法,希望她能理解自己。
  但永泉最終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我……到底想說什麼啊……
  捨棄一切逃出來的我……根本沒什麼好辯解的……
  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早點回去吧,不然藤公主又會擔心了。」
  茜小聲說著,轉身邁開步伐──
  永泉只能低著頭,聽著她的腳步聲遠去。

***

  友雅和永泉告別後就往舞殿而去。
  友雅所任職的近衛府,是負責內裏警備的重要機關。
  對身為少將的友雅來說,盤踞在內裏的怨靈是個非常大的麻煩。
  不止要增加天皇身邊的護衛,舞殿也必須重重警戒。
  而且那個怨靈的怨念強大到連泰明都無法降伏。
  友雅必須在不清楚敵人的身分、能力、目的的情況下,配置警備人員。
  那麼…該怎麼做……?
  在祭神舞舉辦前發生了這種事,令友雅十分煩惱。
  若能知道怨靈的目的,就能拿出應對的方法。但附在舞殿的怨靈目前只是對京城的舞人們下詛咒而已。
  但也不能因此斷定怨靈的目標只有舞人。
  要是錯估怨靈真正的目的,就會導致內裏陷入無法預料的危機中。
  就只有這點非避免不可。
  萬一天皇也在敵人的目標範圍內,很可能演變成最糟的事態。
  究竟……有什麼目的……?
  友雅定定地看著舞殿皺眉。
  剛重建完畢的舞殿十分美麗,纏繞著莊嚴的氣氛。要是沒有泰明,決不會有人想到怨靈依附於此吧。
  這樣一想,不如說他們運氣很好。
  雖然不知道怨靈的目的,至少能預先作準備。
  友雅身為左近衛府少將、身為八葉,冷靜地辨別整理什麼是自己該做的事。
  此時──
  「!」
  與友雅所在的方位正好相對、舞殿的另一側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友雅頓時被那身影奪去了目光。
  身著藍色衣衫,凝視著舞殿的青年。
  清秀細長的眼睛,與溫柔沉靜的面容。
  友雅對這個人有印象,腦中復甦的記憶如同昨日般鮮明。
  「…難道…!」
  友雅回過神,朝青年的方向衝去。
  他確實認識那名青年,甚至交談過。
  那是在友雅成為少將之前,超過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然而照理說他們不可能再次碰面。
  不,應該說這樣的碰面是不應有的。
  因為這個人在十年前已經殞命了。
  難道這座舞殿的怨靈是……!?
  突然出現了一個可能性。
  直直通往怨靈的真實身分。
  友雅為了抓住這條解開謎底的線索,急急趕往青年身邊。
  然而──
  「……!」
  正要出聲時,青年注意到了友雅,如煙一般消失了。
  友雅伸出的手只空虛地划過、垂下。應該抓住的事物已經不在了。
  「那是……」
  寂靜的舞殿中迴盪著他的低語。只留下青年身上的香氣,與隱隱窺見的真相……。
  那位大人……成了怨靈嗎……?
  腦中鮮明地憶起了那天的情景。
  戴著可怕面具的舞人、樂聲、搖動的舞殿。
  還有燒盡一切,如同地獄業火般的灼熱。
  友雅不好受地大大嘆了口氣,同時注意到內裏的異狀。
  空氣中飄盪著刺鼻的異味。
  抬頭一看,黑煙正如蛟龍般翻滾而上。

***

  鷹通察覺異狀時,他正在雅樂寮里查找古文獻。
  為了找出依附在舞殿的怨靈的真實身分,他從數量龐大的文獻中挑出了過去曾在舞殿演奏的樂師,還有舞人的資料。
  這之中一定有關於怨靈的線索。
  這麼對自己說,鷹通打開一個又一個卷軸。
  無論希望多麼渺茫,現在只能賭賭看了。
  舉行祭神舞的日子已經逼近,為了平安舉行儀式,現在只能耐下心來調查文獻了。
  希望能找到什麼線索……。
  用手指按壓發疼的太陽穴,鷹通大大嘆了一口氣。
  必須過目的卷軸像山一樣高,根本沒時間休息。
  「……?」
  他抬眼看了一下四周。
  沒有人影,也沒有任何動靜。
  但鷹通有種被人盯著看,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種不祥的氣息和怨靈很像。
  「……誰在那裡?」
  沒有回應。
  但他不覺得是錯覺。
  鷹通把手中的卷軸放回架上,伸手要拿懷中的短刀。
  這時。
  「……!?」
  突然在眼前出現的人影。
  鷹通倒吸一口氣,拔出短刀。
  出現在他眼前的,正是一年前被泰明降伏的那個怨靈。
  「為什麼會在這裡……!」
  鷹通毫不猶豫地揮刀朝怨靈斬去。
  但怨靈輕巧躲過短刀,快速繞到鷹通背後。
  「……別做多餘的事……」
  「什麼……!?」
  鷹通轉身橫砍。
  但刀刃沒能碰到對方,只稍微劃破衣角。
  「嗚……怨靈!你有什麼目的……!?」
  保持著戰鬥架式,鷹通緊盯著敵人揚聲道。
  但怨靈沒有回答他,悠然地將雙手朝天舉起。
  瞬間,屋內四面八方都燃燒了起來。
  「……!!」
  鷹通的視野中滿是紅蓮,衣擺沾上了火星。
  堆疊的文獻被火焰吞沒,沒多久就擴散開來。
  但鷹通還是維持著戰鬥架式。
  就算文獻正在變成灰燼,也絕不能讓這個怨靈逃脫。
  要是放跑這個怨靈,線索就全斷了。
  現在一刻都猶豫不得。
 
  怨靈像是要起舞般將袖子一甩,火焰漩渦和一陣風一同襲來。
  「……嗚……等一下!」
  難以忍受的熱流擋住鷹通的去路。
  空氣因灼熱而扭曲浮動,一個邪惡的笑臉搖搖晃晃地從中浮現。
  像在嘲笑著被火焰包圍的鷹通般,怨靈瞬間消失在業火的漩渦中。
  房子裡被大火燒到只剩下文獻的灰燼。
  鷹通立即環視屋內,找到了一個還沒被燒到的門,一口氣衝出火場。
  衝勁過猛,以至於他和壞掉的門一同摔出屋外。
  「……!」
  「治部少丞大人!您沒事吧!!」
  注意到此處異狀的雅樂寮官員們向他奔來。
  他們往身上帶著火苗的鷹通潑水,扶他起身。
  「……我沒事,快去滅火……!」
  鷹通咳嗽著,對聚集過來的官員們下令。
  眼前的雅樂寮在熊熊大火中燃燒著。
  果然……這裡有關於怨靈的線索……?
  別做多餘的事──
  怨靈確實是這麼警告他的。
  然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重要的文獻被燒毀……。
  鷹通無計可施地望著雅樂寮。
  此時背後突然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鷹通!」
  回頭一看,友雅正氣喘吁吁地朝他奔來。
  「……友雅……大人。」
  也許是吸進了濃煙,他的喉嚨很痛,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看著鷹通衣服上的多處焦痕,友雅皺眉。
  「……真是千鈞一髮啊。」
  「……是啊。」
  看到熟人,鷹通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便對剛剛的事感到後怕。
  「當時我在找和樂師與舞人有關的文獻……怨靈突然出現……然後放火……。線索全被燒光了……我沒能阻止……十分抱歉……」
  「你不必在意這個,人平安就好。」
  友雅放下心來,對低著頭的鷹通說。
  「友雅大人為何……會在這裡?」
  「我剛剛在舞殿看到濃煙就趕過來了,然後就看到你遍體麟傷的樣子……真是的,害我好一番提心吊膽。」
  「這樣啊……這真是……讓你擔心了。」
  「你剛才說……怨靈出現了?」
  鷹通說話時還是一直咳嗽。友雅輕撫著他的背問道。
  經過官員們的努力,火勢漸漸變小了。
  「是的……果然是一年前泰明大人降伏的那個怨靈。」
  「這樣啊……」
  友雅沉默了一會,下定決心般向鷹通問道:
  「鷹通,那個怨靈……是不是穿著藍色衣服?」
  「……!為什麼你會知道……?」
  喉嚨的疼痛舒緩了一些,鷹通的聲音也漸漸有了力氣。
  「果然……應該不會錯了。」
  「……友雅大人?」
  鷹通問。友雅用夾雜著憤怒與悲傷的神情答道:
  「……我已經知道了……舞殿的怨靈就是……」
  他的低語沉重地落在灰燼上。

***

  茜和泰明來到了臥病在床的舞人家中。
  被詛咒折磨得十分憔悴的舞人──
  「神子……大人……」
  茜就做在那人枕邊。對方忍著痛苦虛弱地笑了笑,求救般對茜伸出手。
  茜握住那孱弱的手,壓下心痛對他微笑。
  拜訪了好幾個舞人的住所,看見無數次毫無生氣的眼神……。他們都同樣地憔悴,向茜尋求著幫助。
  如果自己真的擁有力量,希望能拯救這些人。如果自己體內真寄宿著龍神之力,希望現在就能借用那份力量。
  茜閉上眼睛,一心一意地祈禱。
  神子身上的神氣說不定能控制病情,泰明是這麼說的。
  但病人身上並沒有發生他們所期待的變化。怨靈的詛咒比想像中還要強大,連神子的神氣也無法將之淨化。
  茜能做到的只有稍微延緩病情的惡化。
  果然除了消滅下咒的怨靈,沒有其他方法能救這些人。
  「神子,該走了。」
  「……嗯。」
  離開時為了以防萬一,泰明在大門布了結界。他低聲說:
  「那個舞人……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怎麼會這樣……」
  這淡淡的話語令茜心中抽痛。
  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茜的內心又多了一道陰影。之後泰明也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步伐緩慢,隨之到來的寂靜無比沉重。
  走在被黃昏壟罩的路上,異變突然來訪。
  四周突兀地響起了輕快的鼓聲。
  腳邊也湧出怪異的白霧,一點一點地將周圍的景色覆蓋。
  「泰明先生……!」
  茜不禁抓住泰明的袖子。
  不祥之物的氣息在他們身邊纏繞著。
  茜毫無理由地感覺到了。
  「別慌,不至於勞煩神子出手。」
  泰明從懷中拿出符紙,擺出了戰鬥姿勢。
  濃霧不停湧入,鼓聲越發加快……。
  「果然,復活的怨靈不只一個。」
  「……哎?」
  「我當時降伏的怨靈有五個,其中一個最強大,跟隨它的另外四個則有操縱音樂的能力。」
  「那……」
  「一定是所有怨靈都復甦了,這個羯鼓聲我有印象。」
  聽到泰明壓低聲音的解說,茜倒吸了一口氣。
  今天早上藤公主說五条和八条也出現了怨靈,從泰明的說法來看,那兩個怨靈很可能就是被降伏後又復活的。
  如果真是這樣……。
  那些怨靈的實力不低吧。
  大家現在情況如何?有平安回到宅子嗎?
  茜心中又產生了新的不安。
  「神子。」
  「……是。」
  「等我發出訊號時,就往我的反方向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絕對不能回頭,怨靈現在就在前方等著我們。」
  「這樣的話泰明先生……!」
  「我一個人總有辦法的。」
  「……我知道了。」
  對泰明強硬的話語,茜點頭放開他的袖子。
  如果一邊庇護自己一邊戰鬥,就算是泰明也會很辛苦吧。還不如在成為累贅之前自己先逃離這裡。
  「泰明先生,請一定要小心保重。」
  「……不成問題。」
  茜立刻做好起跑準備,集中精神等待泰明的指令。
  羯鼓的聲音一下比一下重,地面隨之搖動。
  霧更濃了,整個世界都染成了一片白。
  耳邊傳來泰明重重踩上小石子的聲音。
  「……就是現在,跑!」
  「是!」
  接收到泰明的訊號,茜專心致志地在純白的世界中跑了起來。
  在什麼都看不見的地方奔跑令人害怕。
  但絕對不能停下來。
  茜鼓起勇氣拼命往濃霧之外奔去。
  「啊!」
  前方突然出現一雙巨大的橘色眼睛,茜驚愕地叫了出來。
  那雙眼睛閃爍著斑斕的妖光,直直盯著茜。在雅樂中代表人聲的篳篥則在她周圍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
  怨靈不止一個。
  就算想逃跑或呼救也沒用,她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像在享受茜恐懼的樣子般,怨靈喀沙……喀沙……地發出令人不快的聲響,緩緩接近。
  腳軟了,一步也動不了,額頭也流下冷汗。
  正是命懸一線。
  ……但……我不能在這裡被殺掉……。
  茜壓下心中的恐懼,死死盯著怨靈的眼睛。
  泰明正在和別的怨靈戰鬥,現在只能靠自己脫身了。
  如果能使用封印的力量……。
  茜被恐懼與焦躁煎熬著,用力咬住唇。
  就在這時。
  「啊!」
  橘色的光朝茜直撲而去,霧中跳出一個形狀怪異的白影。
  它的利牙散發出寒光。
  鈎型的爪子朝茜襲來。
  ……誰來……救救我……!
  茜忍不住閉上眼睛。
  這時。
  「急急如律令!」
  閉著眼睛的茜感覺到強烈的閃光。
  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前方站著的是一個身著白與黑衣物的人。
  「泰明先生!」
  「──看來是趕上了。」
  茜感到一陣安心,身體瞬間放鬆下來,癱坐在地上。
  剛才全身緊繃到這種程度。
  大大舒了口氣,身體這才因劫後餘生顫抖起來。
  「我……我嚇到……腿都軟了……」
  要是這個人沒有趕來,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這樣一想,背後就竄起一股寒氣。
  抬頭一看,是和往常一樣的泰明。
  但他的目光並未朝向茜,而是追隨著遠去的怨靈。
  「……泰明先生,真的非常謝謝你。」
  「我只是盡了八葉的本分而已。」
  「……咦?」
  泰明一個目光也不給茜,背對著她邁開步伐。
  「龍神神子對京城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此而已……」
  和平常一樣淡淡的語氣。
  公事公辦、沒什麼感情的回答,這的確是泰明的作風。
  但能隱約感受到他覺得這是個麻煩,茜開始不安。
  「泰明先生……?」
  「只要我還是八葉,就不得不保護神子,就算這個神子連龍神之力都用不了。」
  背對著茜說出的冷漠話語,狠狠刺進了茜心中。
  ──之所以保護我只因為我是龍神神子。
  ──無法使出力量的神子一點用都沒有。
  泰明話裡話外透出的就是這個意思。
  而這對茜來說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實際上自己根本沒能拯救那些生病的舞人,也無法和怨靈戰鬥。
  封印的力量也是,從來沒有成功施展過。
  「我去追那個怨靈,神子就先回府吧。」
  「……好。」
  結果他一次都沒有回頭過。
  泰明依然背對著茜,往怨靈逃離的方向追去。
  直到已經看不見泰明的背影,茜還是沒能站起來。
  身體像鉛塊一樣沉重,心有如被撕裂般疼痛。
  「……我是……龍神神子……」
  口中說出的話代表她的責任之重。
  而這總是令茜感到痛苦。
  不論是八葉或是藤公主,大家都是因為茜有龍神神子的身分,才那麼重視她的。什麼都做不到的龍神神子是不被需要的。
  想到這裡,茜不禁湧出淚水。
  「……我是……元宮……茜……」
  積在心中的想法接連化成淚水,連自己都無法讓它停下來。
  這份無處宣洩的悲傷幾乎要將茜壓垮。
  好想逃離這一切,她這麼想。
  不管是肩上的重責,還是如此沒用的自己。
  抬頭一看,天上聚集了厚重的烏雲。
  「雨會……呼喚人來……」
  季史確實是這麼說的。
  下了雨,又能見到那個人了嗎?
  如同那是唯一的救贖,除此之外茜無處可去般。
  腦中浮現的是那個溫柔的身影──。
  好想……再見到那個人。
  「雨會……把一切都掩蓋住……」
  凝視著雲朵祈禱待會下雨,茜復誦著季史說過的話。
  如果說雨能掩蓋住憎恨與悲傷……那麼雨也一定會像那個人一樣,溫柔地藏住茜的淚水吧。
  「季史先生……」
  茜呼喚著他的名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她並不覺得能到回應。
  只是不知不覺就說出了腦海中浮現的名字。
  竟然傳達到了。
  「……妳又在哭了。」
  背後傳來的聲音輕柔地滲透到她心底。
  「……季史……先生……」
  茜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但不是夢也不是幻覺,那個人就站在此處。
  打從內心深處希望能再見的人就在眼前,回應了茜的呼喚,還為她藏住了淚水。
  回過神時,周圍已響起了雨聲。
  季史站在茜身後,用自己的衣服幫她擋雨,靜靜凝視著那哭泣的背影。他身上的香氣溫柔地包圍住茜。
  「……你為什麼總是……來的這麼剛好呢……?」
  用雙手遮住臉,茜小聲問道。
  這個人不論何時都會來到她身邊拯救她。
  在茜悲傷、寂寞的時候,就會如同雨一般靜靜出現,然後包容著茜。
  「……我也不知道,不過……總覺得能聽到妳的聲音。」
  季史困惑地回答,拉起茜的手。
  「前面有座荒廢的寺廟,應該能在那裡躲雨。」
  茜緩緩跟著他前進。
  對方牽著她的手很冰冷,但非常溫柔──。
  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奢求了。
  這個人能接受原原本本的我……。
  已經沒事了,茜心中傳來這樣的低語。

***

  從五条回來的路上──。
  伊乃里無法釋懷地往藤公主的府邸走去。
  本來和自己一起追著怨靈的詩紋,不知何時消失了。
  伊乃里怕詩紋受到怨靈的攻擊,在街上找了好一陣子,都沒看到對方的影子。
  而且被他追著的那個怨靈完全不戰鬥,一味逃跑著。
  沒有傷害任何人,只是一直逃跑──。
  怨靈和後方追趕的伊乃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最後像是事情辦完了一樣,把伊乃里一個人留在陌生的京城郊外,像煙一般消失了。
  一定要打倒怨靈!
  幹勁滿滿地出門的伊乃里,現在卻覺得撲了個空。
  那個怨靈和詩紋到底在搞什麼!
  伊乃里心中充滿著無處宣洩的焦躁與疑惑。結果現在除了那個怨靈能操縱笛聲,其他什麼情報都沒得到。
  伊乃里不擅長思考太複雜的事,但他知道那個怨靈一定有什麼企圖。
  自己大概中計了。
  雖然不知道怨靈的意圖,但那種逃跑方式顯然十分不自然。
  怨靈有時停下來、有時從街角露出臉,就像故意要吸引依乃里的注意,把她引過來一樣。
  「可惡!」
  懷著揮之不去的焦躁,伊乃里踢飛路邊的石子。
  飛出去的石子發出扣的聲音,伊乃里抬頭看去,來人他很熟悉。
  是賴久和泰明。
  「喂~!你們在那種地方做什麼?」
  伊乃里朝兩人跑去。
  賴久他們站在藤公主的府邸前,似乎是在商量什麼事情。
  認出伊乃里後,兩人就用複雜的神情看著他。
  「幹嘛,怎麼了嗎?」
  「神子大人還沒回來。」
  賴久沉重地說,旁邊的泰明也面無表情地點頭。
  「茜還沒回來?她又跑去哪了?」
  「神子本來和我一起行動,但途中怨靈出現,我就讓神子先逃了。」
  「哎!?糟了!茜不會有事吧!?我說泰明,有你跟著怎麼會出這種事!」
  「不用擔心,神子的氣息沒有混亂,至少能確定她現在沒事。我原本以為她先回來了……」
  「藤公主和詩紋都說沒看到神子大人。」
  伊乃里才剛對泰明的回答鬆了口氣,賴久這麼說後,他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等一下!你說詩紋回來了!?」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賴久問道。伊乃里沉默了一會。
  自己那麼擔心地到處找他,結果詩紋本人早就先回來了。
  那傢伙是怎樣!
  伊乃里心中再次湧出焦躁與怒火。
  「我也是在追怨靈的途中和那傢伙走散了,虧我找了他那麼久……!那傢伙身為八葉的自覺跟本不夠吧!」
  對伊乃里憤怒的話,賴久訝異地皺眉。
  不只詩紋,原本和賴久一起行動的天真也自己先回來了。
  當時天真追著怨靈衝了出去,賴久卻在霧中跟丟了對方。等霧散去後賴久找到了天真……但他的樣子不太對勁。
  天真肩膀上多出了一個很大的傷口,似乎正對什麼事情生氣,完全不搭理賴久。
  「不對勁。」
  「……是啊。」
  泰明低聲說。賴久也點頭同意。
  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太過相似了。
  「幹嘛啦,兩個人突然不說話。」
  「……伊乃里,你說剛剛有去追怨靈?」
  「嗯?對啊,聽到笛聲之後怨靈就出現了……」
  「當時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面對賴久的詢問,伊乃里沉思了一會。
  奇怪的事情多的是。
  「那個怨靈只顧著逃跑,完全沒有要戰鬥的意思。一直到處繞來繞去,最後突然就消失了……搞不懂它想幹嘛。」
  「我這邊也一樣,怨靈也一直逃跑完全不戰鬥。」
  泰明也同意道。而賴久雖然沒去追怨靈,他的情況也跟兩人很相似。
  共通點是三人都在怨靈出現後和同伴失散了。
  「怎麼想都不對……」
  「……是啊。」
  泰明重重點頭同意賴久的話。
  完全看不清敵人的意圖,只知道他們被敵人玩弄在手掌心中。
  這令他們覺得不太舒服。
  「總之先去找茜…啊!」
  伊乃里的話中途轉為驚訝的叫聲。
  賴久和泰明跟著他的視線看去──
  站在那裡的是茜。
  「茜!妳跑去哪了!」
  伊乃里慌慌張張地衝過去。
  但茜沒有回應他的意思,只是心不在焉地低著頭。
  「神子大人,您沒事吧?」
  「嗯……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見到主人沒事,賴久舒緩了表情。
  但茜依舊低著頭,沒有抬起眼睛。
  「茜,下次去別的地方之前,要先跟我們說一聲啊!」
  伊乃里用陽光般的笑容,理所當然地說道:
  「因為妳是對京城非常重要的──龍神神子啊。」
  但茜自此沒有再說一句話。
  看她這個樣子,賴久忍不住說道:
  「神子大人,您的臉色很差,請回屋休息吧。今天您一定很累了,在下會通知侍女們把被褥鋪好。」
  「……好。」
  看著搖搖晃晃往屋內走去的少女的側臉──
  三人無法推知她內心的想法,只能看著她的背影遠去。






...其實我一開始真的有被騙過去,想說伊乃里怎麼那麼機車XDDD
個性模仿的真的挺像的啊!
抱歉誤會你啦伊乃里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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