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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她囚禁的那段時間【3】回憶與少女

月亮熊 | 2014-05-20 17:28:15 | 巴幣 108 | 人氣 1780


※內文病態,慎入注意※






【3】回憶與少女



  魚子總會突然說出很驚人的話。


  還記得初次認識時,她不像其他學生會先禮貌地和我打招呼、遞茶水,或是怯生生地不敢開口說明自己學習上的困難。而是「嗨,你是第七個了。」……沒錯,那就是她開門後第一句朝我說的話。

  「呃,同學,妳好?」還記得當時的我反射性地回應著。

  「我其實沒有那麼需要家教,請你來只是打發時間用的。」魚子逕自轉過身來,讓我清楚看見她腰際隨之飛揚擺動的百摺裙角。「反正我家人也不會在,你隨時想走請自便。」

  「噢。」我瞭解的點頭,然後往室內走了一步。「好的,請問脫下的鞋子是放在這嗎?」

  她偏頭看向我,「嗯?通常之前的老師聽到這句話後就會離開了。」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理智斷了線,但還是勉強揚起一抹不自在的笑。


  「同學,我希望妳知道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需要家教的,當父母說想要請家教時,其實只是想叫妳找點別的事做,別去煩他們,因為IQ是天生的,EQ才是別人教得了妳的東西。」我又補了一句:「所以妳希望我繼續打發時間,還是直接回家?」

  她完全轉過身來,與我沉默地凝視了好幾秒。


  頓時間我有點後悔,但仔細想想,反正在之前已經有六個老師被她氣走了,再多一個也沒差吧?我可不想花好幾個月的時間討好眼前這個公主病十足的小屁孩,就算她打開門的瞬間,漂亮的眼眸與臉蛋確實讓我停止了呼吸──如果刻意忽略她眼神的冰冷,與那目中無人的態度的話──她確實是個美女,會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那種。

  魚子五官稱不上豔麗,甚至連妝都沒有化;只是她渾身散發一種青春期獨特的、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半熟氣質,就像即將熟成的果實。雖然歷練遠跟不上自己的高傲與叛逆,但那樣的落差才正是這個年紀少女的魅力,要嘛會讓人想要被她們踩在腳下,要嘛就是極具被調教的素質……



  「你叫什麼名字?」她冷淡地打斷我的思緒。

  「旅桎栯。」我回過神來,「妳如果有看到我的資料就知道。」


  「我看過了,但那個字很難唸。」她皺起眉頭,不甘示弱的表情竟讓我覺得十分得意。「好吧,你可以進來,鞋子放在旁邊鞋櫃子上就行了。」她再度開口,用眼神瞄了一眼鞋櫃的位置。


  「不用了,我想我應該不是適合的人選,叫妳父母再找別人吧。」
  我彎身將已脫下的鞋子拎了起來,忽然她也彎身靠近我,纖細的指尖壓住我的手臂,微微冰涼的觸感讓我一驚,不過真正讓我僵住動作的是她黑色髮絲飄來的洗髮精香氣,以及她臉上令人摸不清意圖的親切微笑。

  「旅老師,請進。」她輕聲說著,迅速轉身走向房間,我被她丕變的態度驚訝地失去判斷能力,讓少女連道歉都不用就讓我被那簡短的邀請征服了--不妙,這下我更加確定這女孩長大以後絕對會是S潛力股啊!


  我一邊想著,隨著她穿過寬廣乾淨的客廳,轉進走廊走進其中一個房間,房間很乾淨,甚至乾淨到不像一個充滿夢幻的少女會有的佈置,既沒有玩偶或海報,也沒有粉紅色棉被啥的,被子與床單是簡樸的銀灰、牆壁是乾淨的灰白,地板是帶著紋路的乳白磁磚……這設計枯燥乏味到說是青少年的監牢也不為過。


  她拉了一張櫻桃木色的矮桌出來,擺在空曠的地板中間,又丟了兩個完全沒有考慮房間整體色調的俗氣花色坐墊在地上。「老師,請坐。」她漫不經心地說。


  「不在書桌前唸嗎?」我才問完便發現答案,她的書桌上擺滿未經整理的課外書與雜物,根本沒空間能使用。

  「反正也用不到書桌。」她將試題掏了出來,手裡的自動鉛筆按了幾下。「你要看電視的話客廳可以自由使用,吃的冰箱裡都有,隨便拿。等我寫完作業你就能回去了。不介意的話,想聊聊天也行。」

  「……我說,郭家瑜同學。」

  「叫我郭同學就好。什麼事,老師?」她抬頭露出微笑。


  「妳的父母呢?什麼時候回來?」我揉著額頭,努力不作出疼痛不已的樣子。當初接到少女的電話後,還以為事情一切順利的我真是太天真了,如果再不跟她父母好好談談,我絕對會瘋掉的!

  「一個星期來一次吧。如你所見,網站上所有聯絡資料都是我自己的資料。反正他們會固定匯錢過來,總之你不用擔心領不到家教費。」


  一星期一次?匯錢?我握緊拳頭,完全搞不懂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唯一可以鮮明感受到的情緒只剩下憤怒,就在腦袋還未清晰這一切時,我的身體早已本能地做出反應,轉身離開她的房間,蹲在地上將我的鞋子重新穿起。


  「旅老師──?」少女的聲音自房內悠然飄來,好像對我的行為沒有半點意外,甚至還帶著猜中似的沾沾自喜。「要走了嗎?連一個小時候都不到,這樣會連鐘點費都沒有耶。」

  媽的,開什麼玩笑!我不理會後頭的腳步聲,連忙用力打開大門,壓住自己因憤怒微微顫抖的雙手,然後回頭給她一記燦笑。「唉呀,是這樣的,郭小妹妹……經過敝人仔細評估之後,發現家教的工作範圍已經無法滿足您的需求,我決定介紹妳一批好便宜的保姆,能打掃又煮飯還能替妳換尿布,實用多了唷!就這樣,晚安,再見!」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甩上門,以最快的速度衝下公寓樓梯,幾乎是逃離現場般牽起機車飆離她居住的街道。等騎到一段路程之後,我才喘著氣將機車停靠在路邊,顫抖地掏出我的手機,迅速按下撥號鍵。



  電話那端的男聲無力響起:『喂……』

  「幹!」我開口就是大吼。「陳叔,幹!他媽的!」

  『殺小啊?』對方淡定的回應。

  「我遇到瘋子了──媽的,你在店裡嗎?我去找你──等等,你先說說看,我到底要先上PTT發文還是要先聯絡台北市社工局?」罵完之後我整個人軟著身子,疲累地坐在機車椅墊上。

  『我哪知?打1999吧。我在老地方,要來就來吧。』


  一慣冷淡的聲音竟讓我冷靜下來,我和他簡單結束了通話,然後便約在他經營的咖啡店見面。陳叔的咖啡店不大,開在小巷弄裡頭,很像一般在台大附近看見的那種文青咖啡店,有詩、有書、還有一堆木皮裝潢,再加上一個文青得要死的店名「咖啡花譜」。
  當我踏進他店裡時,正好播放Björk的Pagan poetry,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個看起來年過四十、身形消瘦的長髮大叔站在櫃檯。「老樣子,拿鐵?」
  「謝啦……」我來到櫃檯前的椅子坐了下來,伸手翻找我的背包,才猛然驚覺好像少了些東西。「媽的,教材!我的講義還在那個瘋女人家啊──不會吧!」

  「冷靜點,你遇見什麼妖魔鬼怪了?」他嘴角輕輕一撇,那通常就是他笑的方式──陳叔,一個因興趣相同而在網路上熟識的朋友──個性有點古怪,但豐富的經驗總是能給我寶貴的意見。

  我在咖啡的香氣與溫暖的燈光下終於放鬆許多,一回想當初收到試教的請求,以及在少女家詭異莫名的互動內容,立刻連珠砲似地一股腦全說出來。
  「喔,女高中生?」他沉默地聽完一連串來由之後,竟然只問了這個問題。
  「嗯。」

  「制服?」
  「水手服。」我喝了一口拿鐵,然後又緩緩說著:「……還滿適合她的。」


  「看來是唸S高中啊。」他吹響一聲口哨。「繩縛應該不錯吧。」

  「我也這麼──等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我差點噴出熱燙的咖啡,雖然我說陳叔總是會給我寶貴的意見,但現在想知道的不是這個啊!

  「『M型式應該很不錯吧,吊墜縛?不如神凪流的腰胯縛吧』,這種念頭你大概早就想過一輪了吧?」陳叔以抹布擦著櫃檯,嘴角撇得更深了。

  「吊墜縛和M型太誇張了,那是你這種專業人士在玩的吧。況且只要基本簡易型就夠了,水手服才是主角,如果縛繩太過精緻反而混淆了整體視覺效果,那樣也是本末倒置。」我不滿地放下杯子,聲音也忍不住大聲起來。「雖然實際上不可能,但最適合的說不定是人體盛啊,我也──不對!我不是要來跟你討論這種事的!


  陳叔冷不防地插入這麼一句。「你剛剛說她家多大?」

  「蛤?」我一愣。「大概三十坪有吧,我不清楚,不過就是普通的住家。」

  「一個女孩會住在三十坪大的房子,然後父母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


  我陷入沉默。確實,她的家裡什麼傢俱都有,只有客廳與她的房間堆了特別多雜物,廚房與餐桌卻乾淨到像是全新的,加上其他關起門的房間,要說沒人住也很奇怪,但那環境看起來又不像她在說謊。

  「會考上S高中,又說父母會匯錢,可見經濟狀況不算差──我們假設她真的與父母分開住好了──你覺得那樣的父母有可能出錢請家教,卻不給你他們的聯絡資料,讓你直接和孩子聯繫嗎?」

  我愣愣地看向陳叔,雖然我多少也察覺不對勁,但由旁人說出這些事竟讓我感覺更加真實,同時也更毛骨悚然。


  「我知道,可是……」


  「你根本不需要我的討論與意見,遇到這種事能做的就只有離她越遠越好,不是嗎?」陳叔不理會我的沉默,用那對歷經風霜的沉穩眼神打量著我。「你對她有興趣也行,但我覺得你應付不來。」



  握著微微發燙的陶瓷杯,我反覆思考陳叔的話,雖然整理出一點想法,卻也沒有因此變得清晰,反而感到更加困惑。結果我既沒有上PTT,也沒有打市民專線,更沒有上社工局告訴大家有個疑似需要看診精神科的少女急需幫助,就只是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租屋中。



  看似有問題的少女、彷彿不存在的家人……



  一邊反覆想著今晚的畫面,以及魚子令人難以忘懷的身影,我連時間過去多久都未注意,就這麼昏沉沉地入睡。直到隔天傍晚,我才又騎著車,戰戰兢兢地來到她家公寓樓下,撥下她留在家教網裡的手機號碼。


  『喂?』沒多久後,那個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甜美嗓音靜靜響起。

  「呃,同學、不好意思,我昨天有把講義和教材留在妳家,請問……妳有看到嗎?」我抬頭看向她家的亮著燈的窗戶,忽然覺得昨天才落荒而逃,今天還得這樣低聲下氣簡直是糗斃了……

  『啊──好像是呢,等一下喔,我開個門。』意外地,她發出開懷的可愛笑聲。

  「呃、不用麻煩,妳可以從窗戶丟下來,或是繫個繩索吊下來嗎?」


  「你在說什麼啊?」這次她像是真的被逗笑了,聲音也同時從耳機與我的身後傳來。我回頭一看,她站在不遠處,提著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朝我走來。她闔上手機,粉色的嘴唇勾起飽滿的笑意,深遂的黑色瞳孔中彷彿閃動著波光,我尷尬地低下頭,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看她看得呆了。

  「呃……我以為妳在家。」我偷瞄一眼她的側背書包。


  「那個啊,我只是懶得關燈。」她理所當然地說著,我突然覺得心中的仇富指數與階級對立指數正在迅速攀升。


  我跟在魚子身後,努力不去看她隨著腳步飄起的裙襬,一邊回想起陳叔的話。


  據說吊墜縛最早是歐洲中世紀用來拷問的,將雙手反綁並將囚犯高高架起,讓腳只能勉強碰到地板,上半身也被迫前傾;我看過幾組SM照片,有的會讓綁起來的人戴上眼罩或腳鐐,至於服裝則是各式各樣都有。陳叔這樣對我說過:「這是衍生自於奴隸社會的刑罰,雖然束縛本身就突顯了主與奴的關係,但吊墜到近幾年來反而被某些密教認為是用來接近神的一種儀式,奴變成了主,很有趣;有時一件事往往具有兩種面相,能夠同時包容這兩種面相也是SM的藝術所在。」

  魚子的膚色接近蒼白,卻有種獨特的透明感,在昏暗樓梯中擺動的雙腿令我著迷,有件事陳叔說對了,不一定要雙手反綁,但吊墜的方式確實可以更加強調魚子的身體曲線與那對長腿,雖然她並不高,但比例意外地完美。

  我看著魚子暗嘆一口氣,踏進那昨天將我徹底嚇跑的案發現場,「老師等我一下。」她說著,隨手將微波食品放在餐桌上,便大步走進房間,我靠在餐桌旁隨手一抹,指尖沾了未經清理的灰塵……正常的家人會任由餐桌生灰塵嗎?何況是可以坐滿六、七人的大餐桌……


  一想起她說過冰箱裡的東西可以任我使用,我按捺不住好奇,走進廚房將她的冰箱偷偷打開──



  果然,明明是特大空間的雙門式冰箱,裡頭卻只擺了飲料與微波料理。別說食物了,肉啊、青菜啊、甚至連一顆雞蛋都沒有。



  「東西在這裡……老師?」她小跑步出來,注意到我在廚房內的身影。「啊,想喝飲料嗎?我買了很多,你自己帶一罐回家沒關係。」她的語氣聽起來毫不介意。

  「小姐,我說啊……離妳家最近的超級市場在哪?」我的語氣似乎混雜了沉重的嘆息,以至於她只能疑惑的望著我。

  「是有一間頂好,路口出去左轉,到大馬路之後再右拐,走十分鐘就到了。」她將我的手提袋放在一旁,走近我身邊想拿出從小七買的微波便當。

  「等等、等等……」我再也受不了她的舉動,索性伸手擋住她的身子,「把東西放下,對,放下。好、來,妳坐好。」我不理會她困惑莫名的眼神,拉著她來到房間將試題本的第一頁攤開在她眼前。



  「啊?」

  「我去買點東西,妳先把這一章的試題寫好,開飯前給我完成,到時我再來改。懂嗎?」

  「開飯……?」她接過我塞給她的鉛筆,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拿出機車鑰匙與皮包離開。



  接下來的事我幾乎是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完成的──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去頂好,隨手挑了一些蔬菜與肉片、買了些水果,再狂飆回到魚子家叫她幫我開門──然後她就站在一旁,以略帶錯愕的眼神看著我點開瓦斯爐,熟練地切起食材。

  這段過程中我們沒有任何關於「碗擺在哪」、「有蔥蒜嗎」、「我找不到鍋子」之外的話題,她的眼神也沒停止困惑與驚訝,甚至可以說是不知所措,好像活了十六年沒看過人在她眼前煮飯似的。


  最後我就在連她也不知道餐具擺在哪裡的情況下,匆匆完成了幾道簡易的家常菜。她在我的催促下吃了幾口,「嗯……沒什麼味道。」她皺著眉頭說。「而且青菜也焦掉了。」


  「我才想問妳家怎麼連鹽和味精都沒有吧!」我惱羞成怒的反駁著,雖然青菜炒焦的確是我的問題。她聞言露出笑容,上揚的嘴角沒有半點諷意,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可愛高中生。

  「其實並不難吃啦。對不起喔。」她的道歉細如蚊鳴,但仍然被我聽見了。「有時候人就是會突然想做些奇怪的事,不由自主,甚至毫無自覺。」


  「妳是指什麼事?」我胸口一緊,她的雙肘撐在桌上,將半邊臉龐埋在手臂內,幾絲黑髮順著她的耳際垂落,瀏海也遮住了雙眸,讓那帶著異色光芒的眼神在髮絲底下閃爍不定。



  「昨晚的事。」她的嘴唇微微掀動。「我沒想到你還會來。」

  「……那是因為我的教材掉在妳家。」



  那對陰晴不定的黑色瞳孔忽然充滿笑意,「哈哈,也是呢。」她的臉離開手臂,以燦爛的笑容望向我。「誒,繼續當我的家教好不好?如果你願意的話,晚餐錢我也會算給你唷。」

  「為什麼?」我吞下唾沫,覺得自己正走進她步步設下的陷阱,縱使她只是個小我好幾歲的少女,有時露出的眼神卻讓我倍感壓迫。


  「你覺得寂寞的人會做出什麼事?」她聳聳肩。

  「呃……找朋友聊天……吧?」

  魚子的笑意更深了,當她將湯匙輕輕放在盤子上,發出叮噹聲響,我才注意到她將我煮的東西吃得一乾二淨。



  「──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老師。」



  她閉上眼,露出滿足的微笑。

  我說過,魚子會突然說出很驚人的話。

  起初我以為那些話沒什麼,強說愁的青少女也不過如此;但魚子不同,她的話語像一場安靜的風暴,在我的心裡盤旋不去,讓人忍不住想像她站在那場風暴的中心點,凝視著我,強大卻孤獨。

  ──這就是我剛認識她不久的印象。


  這就是魚子。



《待續》


創作回應

貓頭
「你覺得寂寞的人會做出什麼事?」

「──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老師。」

看向北捷案...
2014-05-22 00:06:39
月亮熊
R.I.P.
有些東西發生在故事中就好...
2014-05-22 23:14:00
みかん
我猜錯姓氏了....
2014-05-22 02:09:43
月亮熊
XDDDDDDDD
2014-05-22 23:13:41
戩祭
整個就是我很喜歡的感覺www
文字敘述跟鋪陳都是 哦~好久沒有這麼滿足的FU了
雖然是從第四篇看回來還是沒有違和感(笑
2014-07-10 09:24:43
月亮熊
聽到這樣的稱讚好害羞啊,謝謝XDDD
2014-07-10 19: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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