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波平如鏡的水面突然浮現了陣陣水紋,而且還有水花的聲響出現,然而水面上什麼都沒有,那麼聲音顯然是來自水下無疑。
湖面正在消退,像是被拔掉塞子的水槽一樣,形成巨大的漩渦,湖水迅速地消失,當水位退到一半時卻又突然停止了,好似有人堵住了水流一般,湖面恢復了平靜——但是這樣的平穩也僅僅維持了數秒而已,有什麼東西從湖底竄了出來,躍到了岸邊。
遠遠看去倒有些像是人影,靠近些那身形的輪廓便更加清晰,是一名身上未著寸縷的男子,不過人類豈能像這般行動呢?
男子的雙眼沒有眼白,是完全的純黑色,沒有任何光華的兩眼無神地四處張望。
「在我睡著的時候世界好像變了不少嘛……」他輕聲地說道。
他伸了伸懶腰,背後竄生出翅膀來——白色的羽翼,但是只有一片而已。
「啊,對了,其他的翅膀被那傢伙砍掉了,所以現在我不能用翅膀飛了呢。不過那沒什麼關係。衣服……啊,睡了不知道幾萬年早就爛光光了,依照凡間社會的習俗,赤身裸體好像不太好?麻煩……」
以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手躍上樹梢摘了一片葉子下來,男子便又輕巧地落到地上,他對著手中的葉子吹了口氣,身上便穿上了一套月白色的袍子。
「先這般將就一下吧……好累。」男子坐在樹下,「很久沒有用法術了……也不知此時此刻是何年何月?不過應該是過去了很久遠的時光吧,用千里眼看一下好了,」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嗯,以前那時候沒有叫做『鐵路』跟『飛機』的東西,馬車這麼棒又有趣的東西,怎麼現在只有在部分觀光景點才能搭乘呢?那傢伙居然把我封印在湖裡這麼久也太過分!」
「還有這狀況又是怎麼回事?就算我睡了幾萬年,這世界的魔力分布也未免太亂七八糟了吧!居然沒有人去修護整理地氣和靈脈,巫祝和土精靈怎麼了?還有魔法師呢?在城市裡幾乎感覺不到魔力和元素的波動,難道人類已經完全放棄和自然溝通的心靈力量了嗎?不,不是他們自行放棄,是那傢伙從這世上滅絕了魔法吧……難以理解。」男子極度不解地搖了搖頭,光可鑑人長及地面的黑色長髮也隨之搖曳,「但我醒來了那傢伙一定會知道吧,為什麼他沒有來找我?以他的個性應該會馬上把我封印回去才對。咦?我的頭髮,」男子似乎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留著一頭席地長髮,「居然已經長得這麼長了,喔不不不!這樣很不方便耶!」
他大呼小叫了一陣之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算了,反正我的頭髮不能剪,綁起來應該會好一點吧……」
「不要綁。我喜歡你這樣。」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搭話的聲音。
「我要綁我的頭髮關你何事……」他順口回應之後便馬上查覺情況不對了,「你、你這傢伙!」他迅速地往後退與不知何時現身的黑衣男子拉開安全距離,「又想把我封印起來嗎?」
「沒啊,」黑衣男子笑了笑,笑靨豔麗至極,「只是來看看你而已。」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和端正精緻到不似人間應有的面貌,以及背後的六片黑色羽翼,在在顯示出黑衣男子的非人身分,「很久不見了,罪。」
「別叫我叫得那麼親密!」白袍男子氣呼呼地說道,「你把我另外五片翅膀都折了,看到你就覺得討厭,不要靠近我。」
「你本來就不需要翅膀也能飛翔啊。」黑衣男子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說得理直氣壯。
「神之敵,你可以再混帳一點沒關係!」被喚作罪的白袍男子氣得渾身發抖,「你這種說法就好像是跟人說你沒手也可以活啊,然後就把別人的手砍掉一樣的變態。離我遠一點!」
「罪,我可是你親哥哥呢,」神之敵不但沒有退開,反而主動靠近罪的身旁,將他緊緊地擁入懷中「你怎麼對我這麼冷淡呢?居然還用凡人稱呼我的稱謂來叫我,也罷,反正我也不想聽你直呼我的名字。」
「我才沒有你這種變態哥哥咧!你怎麼不去找你的假弟弟玩啊!那個金髮的創世神小鬼頭,不是外表完全按著你的喜好造得嗎?」罪在神之敵的懷抱中掙扎著卻完全徒勞無功。
「罪,別跟我提他。」神之敵突然收起了調笑的態度,聲調也變得極為冰冷。
罪先是一愣,接著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啊哈哈,啊哈哈哈!整天打雁的傢伙給雁啄了眼是吧?喔不,應該是說你給自己養的狗反咬了?活該。我不會同情你,只是覺得捲入你們兩個爭執之間的凡人們很可憐而已。呃!」神之敵卸脫了他的左手腕,「痛……」
「罪,」神之敵的聲調無比的柔和,隱藏的威脅卻也讓人感到驚恐萬分,「如果你還想留著你最後一片翅膀的話,最好不要激怒我。原本以為你被封印個幾萬年個性會穩重些的,不過你倒是一點也沒變。」
「你也沒變不是嗎?老哥。」罪抿了抿嘴,默默地接上自己的左腕,「一樣暴力,當初你到底為什麼要封印我?老哥,你應該對於當所謂的唯一神沒有興趣吧。」雖然神之敵後來好像又創了不少神祇出來,但唯一勉強能和神之敵平起平坐的他,卻被封印起來了,也因此這世間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關於他的信仰存在過。
跟同時掌握著毀滅與創造之力的哥哥不同,身為弟弟的他掌管的是世間罪惡和絕望。
「我也想問你,罪,你為何站在凡人那邊?」
「那本來就是我存在的目的。」罪用手順了順長髮,「這頭長髮用來接收凡間溢流出的過多絕望,目的是為了保持世界的均衡,好讓這世界不用太快被重塑……」
他的長髮是用來承載這世間過多的絕望,他存在的目的便是為了讓哥哥創造出來的世界能夠維持在均衡的狀態,不要被絕望給太快毀壞,所以他的頭髮不能修剪,如果剪斷髮絲封存在長髮裡面的絕望就會跑出來。
他停頓了一會兒,深沉無底彷彿能吸納一切事物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神之敵,「不過你倒是自己把世界打掉重來了好幾次。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呢,哥哥,這世界和世界中的所有生物,都是你創造出來的,為何你卻要另外創造出一個虛假的創造神給予他你擁有的部分力量,而讓自己擔綱毀滅神祇呢?」
神之敵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用手挑起罪的一絡長髮,然後在唇邊輕吻了一下,「那種事情不重要,跟我回家吧。」
「回地界的魔宮嗎?」罪皺了皺眉,「我不在的時候你好像……算了,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會多管。不過拜託別再隨便傷害凡人了,他們承受不起你的傷害,身心都是。老哥,你,」他頓了頓,「該不會是因為想看我留長髮的模樣才把我封印起來的吧?因為我的頭髮必須吸收這世間過多而逸散出來的絕望才會生長,除非出現什麼混世魔王般的人物,或是長期的天災人禍,不然生長的速度是很緩慢的……」
神之敵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會真的是這個理由吧?喂!你也太變態了吧,放我走!」罪的手中瞬間凝聚出光刃,像是隨時準備動手。
「罪,九萬年前的時候你就打不過我,現在你少了五翼,又睡了這麼久沒有進行任何鍛鍊,」神之敵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身穿白袍的弟弟,「你覺得你現在還可以打贏我嗎?」
「……你真無恥。」散去了手上的光刃,罪無奈地聳了聳肩。
「多謝誇獎。」
罪沉默了許久才開口。
「……哪,哥,天空現在是什麼顏色呢?」
「藍色的。」神之敵簡短地回應
「我還以為你把天空都改成灰塵色了呢,現在的人間空氣感覺很不好。」原來那雙全黑的眼完全看不見,罪一直是依靠著法力來感覺周圍的,「哥,我一直沒問過你,我變出來的衣服到底是什麼顏色?你說過我的頭髮和眼睛是黑的,翅膀是白的,但是我的衣服呢?」
「那是什麼顏色不重要。」神之敵將穿著一身白袍的罪抱在懷中在天上飛行。
「明明傳送過去就好了,為什麼要在天上飛呢?不過風感覺很舒服……」罪瞇了瞇眼,「哥,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自己用翅膀飛行才砍掉我的翅膀的?你真的很霸道耶……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確實不要飛行會比較好,不過你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想要的話,還是能用法力飛行的吧。哥,我現在的衣服是乾淨的嗎?我自己看不見,也不太想為了這種小事情浪費法力。」
「衣服現在是乾淨的,」神之敵如此回答,「不過我等一下會弄髒它的。」說著嘴角還稍稍上揚了些許,顯然心情很好。
「喔,現在是乾淨的那就好,」不過話才出口罪便覺得方才神之敵似乎說了什麼他不應該就此忽略的話,「等等,哥,你說你等一下會弄髒是什麼意思?你是開玩笑的吧?放開我!」
「這裡距離地表有一萬公里高,而且我已經封了你的法力,罪你想死嗎?」
「我不想死,可是你、你說你等一下會弄髒我的衣服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怎麼聽起來都很不對勁啊!
「你慢慢去想吧,呵呵。」神之敵故意不回答,然而那意味不明的笑聲,卻讓罪忍不住臉色發白,他本來還覺得封印終於解開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他現在卻很想被封印回去了。
作者碎碎唸: 嗯,這一篇有一部份是夢吧?
關於神之敵的事情。
也算是把那個從神翼起始中間經過劍魔的破碎多神世界觀,試圖讓它變得完整一些。
創世神原本就不是神之敵的弟弟,而是神之敵親手創造出來的,就某方面來說,更像是神之敵的孩子一樣。
(先前別篇故事已經提過,但這裡多了一些原先沒有的訊息,那就是神之敵原來真的有一個弟弟)
因為沒看過前面故事的人可能會有點困惑,但看過前面的也不保證不會疑惑(喂)
所以這篇不放專欄。
總之還是請大家多多指教:)
是我錯覺還是那是事實……我覺得神之敵對自己的弟弟也很殘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