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子左右兩邊肩膀，分別扛著蘿札與喬安娜，背後如同刺蝟般的插滿刀械，忍受著千刀萬剮的痛苦，唯一的光線來自於門外的燈光，走到了大圓床邊，同時放在床上。
身後的圓拱大門，神秘的女子倚靠在門框，漆黑的斗篷掩飾著身體，只能依稀的看見金色髮絲。
「哈哈，你還真是狼狽啊，驊。」女子嘲笑道。
「要不是妳的女兒，精疲力盡的暈過去。」驊翻了個白眼，「害我挨這麼多刀。」
女子笑得更大聲，脫下頭上的披帽，甩動一條條柔順的金髮，眨了眨綠茵的雙眸，與蘿札和喬安娜一樣年輕的面孔，看不出是她們母親該有的樣貌。
走靠近驊的身旁，表情是漸漸凝重，一起望著女孩們睡眠的模樣，女子感嘆說道：「都長得很美，要是我沒有被……她們可以過著更好的生活。」
「這就是我們存在的目的，貝莉。」驊搭著貝莉的肩，「改革這混沌的世界。」
貝莉也想用相同的動作，認同驊所說的「改革」，但她的手揮向了空氣，雙眉些微下降，質疑的看了一眼。
驊將身體傾向一邊，躲過了貝莉的胡亂，「小心點，我身上都是紫的憤怒啊！」
嚇得貝莉連忙收起手臂，急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任性，要你去陪蘿札……」
驊向她揮了揮手，表示這些不是貝莉的錯，「沒關係，也是為了保護她，這點傷害殺不死我。」
「還是會感覺到疼痛。」貝莉招了招手，要驊跟著朝外面過去，「明明是個普通人，怎麼會這麼恐怖？還是先把刀子取出來吧。」
「她是個職業殺手。」驊在一次感受得到，背上那荊棘纏身般的刺痛，臉扭曲地說：「在妳女兒的年紀，就讓全世界都放棄追捕，還苦苦懇求她儘早退休。」
「這故事我也知道。」貝莉搔了搔頭，「以為是她編造出來的，真沒想到……」
「當初我也是這麼認為。」驊點點頭。
貝莉先走出門外，一手插著腰，一手將披帽掛上，問道：「唉，對了，只有你跟蘿札回來嗎？」
「別提了。」驊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背，「看見這個，他們還能活著回來嗎。」
貝莉嘆氣道：「可惜了。」
當驊最後踏出了房間，門框伸出了鐵板，旋轉的將門口關閉，留給她們安靜的睡眠時間。
***
金黃的陽光從四周的小孔流衍下來，還能聽見外面的蟲鳴鳥叫，編織出各種樂曲，當時間推動了光線的位置，緩慢靠近喬安娜珍珠般的臉蛋。
當光線直耀雙眸，宛如一雙慈祥的手，輕撫著滿是痛苦回憶的喬安娜，當刺眼的陽光攻破單薄的眼皮，照亮她身不見底的黑暗夢境，喚醒沉睡已久的睡美人。
細微的糢糊視線，依稀看見滿是蝴蝶的彩畫，遍佈著整片天花板。四隻的麻痺也使她感到不便，撇頭躲過陽光的猛烈進攻，也使視線變得清晰。
看見床上的腳掌、小腿、大腿據續的往上觀察，最後停在了蘿札的臉上，下意識的拖動不協調的身體，往一旁的牆壁靠近。
而蘿札卻像貓咪觀察著水池裡的魚，沒有一刻離開過視線，待喬安娜抵達牆壁而停止時，蹲坐在床上，環抱雙腳，將頭架在雙膝之間，據續盯著目標。
又有什麼陰謀，喬安娜瞇起眼睛，一樣目視著蘿札，這裡是哪裡，為什麼跟她在這個地方？
喬安娜整理自己的情緒，一邊支撐起自己，一邊提防蘿札的舉動，大略環顧了周圍，整個房間幾乎都是圓形，牆壁、床、拱門，連陽光透進的孔洞也是圓形。
這張粉色系大圓床，中央有著巨大的蝴蝶圖案，從牆壁延伸至天花板，也皆畫上了滿滿的蝴蝶。看向床的另一頭，數十隻精緻的毛絨玩偶，環繞著少女的氛圍。
總覺得少了什麼，喬安娜搖搖頭，甩動著昏沉的腦袋，還是很暈……
喬安娜漸漸的煩躁，在眼前的女生，殺了自己曾經很重要的人，目的只是要轉送給唐納德。可是現在感受不到任何的殺氣，而且在比賽見面時，她身上確實少了某樣東西，一時想不起來。
蘿札突然說道：「姊姊。」翠綠的眼眸泛出一抹淚光，身體更是捲縮成一團。
「別叫我姊姊！」喬安娜斥喝。
「嗚——姊姊……」蘿札雙唇緊閉，嘴角下垂，瞳孔濕潤的流暢著淚液，離哭泣只剩一線之隔，「我要寶貝兒子、寶貝兒子……」
「兒子？」喬安娜質疑說道，先思考了一下，然後立馬站直身體，「啊！那個石頭娃娃！」
但是已經來不及，淒厲的哭喊聲傳遍整個密閉空間，回音使哭聲顯得更吵雜，震動著喬安娜的耳膜。她捂著耳朵，假裝若無其事的看這蘿札，原本以為是假裝想要欺騙自己，但隨著時間慢慢逝去，卻不見哭聲的下降。
無意間看見了蘿札放下雙腳而露出的白色蝴蝶，與牆壁上的七彩圖案互相對應，加上粉色系的床舖，以及對娃娃的熱愛，可以判斷出這裡是蘿札的房間。
蘿札抽著鼻涕，滿臉都是眼水的軌道，現在的表情是更加憐憫，就連喬安娜也難以抵擋這柔情攻勢。下意識地過去抓隻毛茸茸的白色兔子玩偶，塞在了蘿札的雙腿之間，暫時止住了哭泣的吵鬧聲，接著從她身上問出訊息。
「先把這個當成，嗯——寶貝兒子，等一下我就去找給妳。」喬安娜安撫著她，待平息之後，蹲伏下來問道：「蘿、妹……妹妹，這裡是那裡？能不能跟我說一下。」
「家裡。」蘿札抱著玩偶，在粉色的床單上打滾，當然也會有飛高高的遊戲，不顧臉頰的潮濕，以及不順暢的呼吸，跳到了新的情緒裡頭。
「不是。」喬安娜搖搖頭，「這裡是哪個城市、都市。」
「哎呀！就在家裡。」蘿札不耐煩的回應。
她是呼攏我的嗎？喬安娜眨眨眼，還是真的沒聽懂。
喬安娜想再一次嘗試，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別再問了，女兒。」貝莉站在開啟的門口，身上的依然被黑色斗篷所包覆，「她跟妳一樣，也擁有科技上的缺陷，導致腦部嚴重問題。」
感染者發育是最為健全，有先天缺陷的機會是不可能，基因上的特殊排列，造就出完整的人體，而這時代的科學技術是模仿不出完美基因列的病毒，所以人造感染者才會出現各種嚴重問題。
「妳是誰！我不是妳女兒！」喬安娜立刻站起身子，倒退了兩步，「妳們抓我有甚麼企圖。」
貝莉脫下兜帽，用柔和的雙眸，望著20多年沒見的女兒，雖然首次聽到的對話是「妳是誰」，心裡卻有著難以形容的感動。
「嗯，抱歉，沒有先自我介紹，我叫貝莉•路德。我是妳的親生母親。」貝莉說。
喬安娜卻不領情，雖然蘿札真的瘋瘋癲癲，情緒也比翻書還快，但是她所說的話，如果真有這麼一句實情，不可否認這自認是母親的人，有可能再一次傷害她。
「妳不是我母親！」喬安娜皺起眉都，「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黑色斗篷裡伸出了手，對喬安娜招呼，「我們到外面聊。」雙眸注視著蘿札，「乖乖的待在這裡，晚點要吃飯再來叫妳。」
蘿札不理會的玩著娃娃，待喬安娜出來後，門又再度關上。跟著貝莉離開時，才發現這裡是長廊的最末端，沿途路上沒有其它房間，就像被單獨隔離的感覺。
喬安娜對蘿札開始產生憐憫，就算她是殺人犯，經過剛才的情形，她好似很聽面前這女人的話。如果是貝莉利用了蘿札，這些事情就不是後者自己的意願。
喬安娜停下腳步，質疑的口氣問道：「為什麼要把她關在哪裡？」
「她不只有腦袋方面受損。」貝莉同樣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喬安娜，直盯她的眼眸：「他也有能力控制上的問題。」嘆了口氣，「所以要移動到偏遠的房間，拿走依賴的道具。」
「但是妳利用她殺人，還將她關在遙遠的監獄，不配做她的母親！」喬安娜憤憤說道。
貝莉緊握雙拳，激動說道：「我要她學會殺人，只是學習如何保護自己，這麼做又有什麼錯！」斗篷裡伸出左手，指著喬安娜說：「然道要像唐納德把妳關在家裡，出去都靠警車帶在身邊嗎！」
「人家對贈送的禮物是如此的百般照顧，妳呢？」喬安娜眼眶泛紅，腳步開始倒退，「身為母親只會將我丟棄，殺了另一個對我細心照顧的人，只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為了完成自己的事業，需要如此的利用蘿札嗎？你知道我們的感受嗎！」跟貝莉一樣茵綠的雙眸更為堅定，咬牙切齒的說：「我不會幫助妳，也不會承認妳是我的母親，我……不，我們！沒有妳這樣自私的母親。」
言必，轉頭跑向蘿札的房間，頭也不回的進入深處。
只留下貝莉獨自站原地，腦海重複播放每一句話，將視線從喬安娜的背影，下沉到一片片的磚瓦地板，憶起每件對她們所做的事情，只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真的很自私。
一名身形與貝莉相似的男子站在右手邊，身體照樣被黑色披風籠罩，脫下了披帽，染金的油頭搭配俊俏的臉龐，看上去就是個萬人迷的樣貌。
「妳失敗了，需要我「改動」她嗎？」男子輕聲說道。
這時貝莉的左手邊，也出現黑色披風的男子，但是體型粗曠、手臂粗肥，宛如一頭黑熊，與前一名男子形成強力對比。由於整體太過於壯碩，斗篷看上去就像圍巾，遮掩不了他的黑色勁裝。
「要不然讓我先教教她們倆，大人世界的東西，說不定會回心轉意呢。」雖然沒脫下兜帽，依然可以看出嘴邊的微笑。
「淫蟲，別肖像我女兒！」貝莉說完，一巴掌呼向了壯漢。
「是銀龍！妳這不知羞恥的女人。」剛剛那一下雖然沒有傷害，卻激怒了此人。
「管你是蟲還是龍，敢再多打我女兒的主意，就一輩子讓你在地上爬。」
「妳要是打不過呢？」銀龍嘴角更為裂嘴，已經到了詭異的地步，「一個沒有那怪東西，就起不了作用的智障，另一個連戰鬥力都摸不上邊。只要妳輸了，就抓進來加入我的特殊派對，我什麼都玩過了，三個人造的倒是還沒試過呢！」
大眼瞪小眼的互不相讓，中間彷彿有兩道火光在空中推擠，緊張的氣氛，也讓附近的驊看不下去，出面架開了氣炸的貝莉。
驊轉身對銀龍怒喝：「你這是在幹什麼！」
「哎呀，這是為了增產人數。」銀龍聳聳肩，「要不然依照聯合國的規範，我們感染者豈不是滅絕了。」
「你知道那些被傷害的人，他們心裡是多麼痛苦嗎！」驊據續怒斥。
「那你又知道被你殺害的人，他們生前有多麼恐懼嗎？」欠身俯瞰著驊，在兜帽黑暗處的雙眼，閃耀著毛骨悚然的光芒，「對於親手扭斷摯愛脖子的人，別假裝高尚了我。還會饒了那些女孩的命呢。」
「夠了！」油頭男子大喊，「我不喜歡對你們使用能力。」對著銀龍說：「收斂點，不能對自己人亂來，受不了就去外面隨便找找。」
「哼——你們可真浪費。」銀龍表情不悅，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油頭男子則跟隨在後一起離開了長廊。
這個人真是可惡、淫穢，貝莉憤慨的抿著嘴，怎麼會讓他加入？
「還好吧？」驊搭著貝莉的肩，後者還因此嚇一大跳，「雖然他是個爛人，但也說到重點，她們確實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還是提高警覺。」
「嗯、嗯。我再去跟喬安娜聊聊好了。」貝莉掛上兜帽，手捻著胸口的衣領，焦躁的咬著嘴唇，「不如，今晚我巡守這裡，我不相信那個人渣會這樣輕鬆的放過她們。」
「好，有問題妳知道如何通知我。」
「嗯，謝謝你。」
道謝完兩人分道，貝莉照著自己的決定，要再去跟喬安娜好好談一談，抿著嘴唇，步履蹣跚地朝蘿房間過去。站在門前遲遲不敢進入，過了半响，才提起勇氣開門。
這時心臟一股強烈跳動，宛如海嘯般傳遍貝莉全身，眼前的溫馨畫面，讓自己感到非常自卑。因為當她領回五歲的蘿札之後，經常讓她執行各種任務，直到筋疲力盡的被送回，就關在這間隔離房，確實被喬安娜一言戳中，只是再利用……她。
喬安娜坐在床上，雙腳挺直向前，讓蘿札枕在兩腿之間，邊使用髮圈在頭上綁出漂亮的馬尾，邊哄著弄丟娃娃而害怕、哭泣的她。
「妹妹，別怕，有我在妳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