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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靈》Ch.21-3 願女神的榮光照耀著「我」。

達歐利 | 2024-05-02 21:00:06 | 巴幣 122 | 人氣 41

連載中自由之靈:歸來的旅人之歌
資料夾簡介
黑暗系奇幻小說《自由之靈》第一部:歸來的旅人之歌 少年踏上旅途,卻不知這將改變王國的命運——

  格雷並不害怕。這不過就是從森林換到了地下,只要冷靜下來,循著風聲和朝著瘴氣薄弱的地方走,總會找到路的。



  「別給神官添麻煩,要聽他們的話,好好祈禱。」

  黑髮的孩子沒有說話,抓著樸素的淺色亞麻外衣,非常不明顯地點了頭。

  雖然年幼,但左半邊的臉已有些母親的輪廓,一雙眼有著跟父親相似的聰慧。雷歐納德伸手撥開垂落的漆黑髮絲,一時間竟有股衝動,想拉著這可憐的孩子上馬,逃去王都。

  那裡有費德麗卡殿下、有更多的神官、有治療師公會的總部、還有王立魔導院。都裡的宅邸雖小,但是是新建的。玻璃窗透亮寬敞,能從王宮腳下的山腰一覽王都壯麗的市景。

  宅邸的管家也是他親自找的,是個救濟院出身的孤兒。做事俐落,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與任何貴族家——包含邁爾斯特都沒有關係。

  在那就不會見到瘋狂的雙親了。母親發狂後就把自己關在寢室裡,除了她帶過來的侍女,沒有人能進入。父親則發誓過再也不進王都。那個死板的男人肯定不會背誓。雷歐在心底不屑地嗤笑。

  兩人在小巧的宅邸內互相扶持,重新建立一個和諧的家庭。他可以盡情地教導所知的一切,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這是多麼吸引人的畫面!

  不可能成真的未來讓他嘴角漾起溫暖但哀傷的微笑。

  那天陽光才照到半山腰,雷歐正在宅邸外的山谷搜尋覬覦金鈴蘭花種的竊賊,就看到兄長的侍從催趕著馬匹從宅邸的方向衝過來。臉色蒼白、衣著凌亂,看也不看雷歐一眼就繼續奔馳。

  據說他偷偷拿去的魔法書就掉在現場。封面縐縮,紙頁焦黑,被燒得幾乎看不出原貌。

  跟他在如戰場般慌亂的斗室裡看到的人影一樣。

  傷口最終還是癒合了,除了疤痕沒有留下太多的後遺症。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會痛。」

  孩子發出細不可聞的驚呼,但雷歐只聽見自己壓抑的哭聲,許久不肯放開懷中脆弱不堪、彷彿隨時會消失在風中的瘦小肩膀。

  



  梅莉莎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圍繞在脖子上的手臂卻令他呼吸困難。剛才的畏懼彷彿都是幻影,此時像是把一切都託付給了格雷,緊緊依偎在他燥熱的後頸上。

  讚美女神的禱詞像惱人的蚊蟲在耳邊窸窣作響,他好幾次想叫梅莉莎閉嘴,但每每因為少女身上傳來的顫抖,還是選擇沉默。

  「怎麼了?」

  感覺到他又一次停下腳步,梅莉莎停止祈禱,短劍劍柄幾乎抵在格雷的下巴上。

  「再試一次。」

  格雷朝前方張開手,讓纏在掌上的練子鬆開,一顆小巧的玻璃球吭啷落下。

  球內的指針瘋狂打轉,如暴風中的枯葉、湍急水流中的灰鼠。他耐心地等待著,但指針仍沒有停歇的跡象,像儀式裡陷入狂喜的舞者,忽上忽下、左旋右轉,無情擊碎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這裡的瘴氣稍微稀薄些,但顯然還是太濃了。術式複雜的魔導具特別容易受外在能量影響,單純利用機械結構而非術式的羅盤或許能在這順利運作,不過問題或許不在瘴氣,而在格雷自己身上。

  心臟沈重如擊鼓,腦袋像有人拿了根燒燙的鐵絲在裡面攪動。而且他不能因此鬆懈。防壁只要有一點空隙,就可能讓梅莉莎變回失去理智的吃人野獸。

  想像不同的身體部位能放出不同程度的魔力,以此來調整防壁的形狀與濃度,達到隔絕——或說稀釋——瘴氣、同時保護防壁內的生物不受過量魔力侵蝕的雙重效果。

  師傅一向喜歡把困難的事說得很輕鬆,弄得格雷最後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技術本身棘手複雜,還是因為自身該死的體質,才讓他現在舉步維艱、頭痛欲裂,每前進一步就想著是不是讓梅莉莎魔化、自己再跳下深淵一死了之更好。

  她不過是名非親非故的委託人,他已經盡力了。神殿大概很難纏,但殿下應該會幫忙。這種狀況下選擇自保,沒有人能責怪他。

  少女撫過臉頰的吐息引起一陣冷顫。她好冷……不對,是我在發熱嗎?

  格雷把手往後伸,輕撫梅莉莎雜亂扎手的頭髮,感覺到對方抱得更緊了。

  「走吧!」

  



  「越來越流暢了,做得很好!」

  老人一臉欣慰地闔上經書,代表歲月的褐色斑點在臉頰上跟著笑容鼓動。神官閣下上了年紀,卻容光滿面、步履輕盈,彷彿仍是名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靈魂仍充滿著活力。

  「原諒我之前太嚴厲,這都是為了讓我等沾染世間污濁的靈魂淨化、得以昇華,更靠近偉大的神靈。」

  他輕輕吻上額間,留下一抹濃烈的花香。

  「很美、真的很美。不要自卑。」

  只有雙手永遠顫抖不已,在疤痕的疙瘩間留下溼潤冰涼的液體。

  聖樂奏響,餘音繞樑,身後沙啞焦慮的低喃掩蓋了一切。好想聽到窗外的侍女在說什麼。斑駁的手臂朝前伸出,最終還是頹然垂下。

  奧斯敦大神殿的鐘聲很特別,不渾厚也不清亮,像是盾劍相擊的鏗鏘悶響。聽說父親找了熟識的冒險者來教導雷歐跟懷亞特武藝。真是羨慕。

  枯枝般的手高舉泛青光的玻璃杯,杯中物像毒液般暗沉濃稠,老人卻流著淚、欣喜若狂地一飲而盡。

  他雙目無神、仰望著高聳的穹頂,任由酒杯從掌中滑落、摔成碎片。

  「啊!我看得更清楚了!讚美您!」

  老臉潸然,泣不成聲。

  過後他拉起聖袍下擺跪在椅前,露出一口被染紅的雜亂黃牙,一舉一動都緩慢謙恭而優雅。

  他用極其溫柔、彷彿對待珍寶的語氣說道:「您謙遜的僕人感謝您慷慨的饋贈。您的聖澤灌溉了愚等乾渴至極的靈魂。」

  隨著溼軟黏膩的觸碰和燦爛白光,不論痛苦或喜悅都消失無蹤。

  老者重重叩首:「願您的恩澤常伴!」

  



  「格雷先生!」

  梅莉莎淒厲的喊聲把他拉回了現實,腳下背櫬白花的老人瞬間被深不見底的幽暗取代。聖樂、祈禱、嘆息都不復存在,只有竄上的旋風攀在他耳邊,細聲低語:過來吧!

  瘦小的雙臂緊緊勒住他的脖子,似乎想把他往後拉,但梅莉莎太輕了,連讓他後仰都做不到。

  格雷盯著腳下深淵,一步、兩步,拖著痙攣的雙腿往後退,沒注意到踩進一塊凹陷,踉蹌倒向牆壁。

  最後一刻他攀住了岩上縫隙,沒讓背上的少女受傷,自己卻雙膝一軟,沿著牆跌坐在地。

  臟腑冷得像是他已經墜落谷底,頭和胸口卻熱得像是熔爐。心臟激烈又不規則地跳動,在體內運送著長滿尖刺的鐵蒺藜。

  該死,他又失去意識了。

  短劍的幽光照亮了沾滿血跡的衣物,大腿上應該已經癒合的腐蝕傷口重新綻開,露出底下紅黑色的血肉。手肘處的繃帶一片鮮紅,頭皮被梅莉莎抓傷的地方感覺不到痛,卻一直有涓涓暖流從耳邊滑下。

  他努力吸進空氣,努力控制住魔力,但依然無法全盤掌控。外溢的能量衝著脆弱的地方而去,撕開了所有的傷口。

  懷錶上的滿月已成了月牙,理論上脫離了躁動的高峰期,他卻覺得魔力還是匹桀驁不馴的野馬,好像他是第一天嘗試操控這份力量。

  師傅說得沒錯,抑制具就像慢性毒藥,你越依賴它,就越無法擺脫它。

  這就是父親大人的目的。奧菲莉亞憂愁的臉孔閃現。那個謠言也只是手段之一,真的很抱歉……

  他不會讓下一個安娜出現的,絕對不會。

  格雷伸手拍了拍梅莉莎緊握他衣襟的手。梅莉莎鬆了口氣,疲憊地靠在他肩上。

  「……謝謝。」耳鳴讓他頭暈目眩,苔蘚晃眼的綠光差點讓他吐了出來。「妳知道?」

  他知道自己語焉不詳,但對方立刻領會。

  「風聲。」梅莉莎虛弱地笑著。「我還是聽得到聲音的。」

  計算到四百步後他就混亂了。模糊的視野中,只有幾乎一成不變的洞窟與岩壁,和散發著詭異綠光的細弱青苔。拐角的暗中總隱隱聽得見嘶叫,帶著惡意的氣息在他的感知邊緣徘徊不去。

  格雷並不害怕。這不過就是從森林換到了地下,只要冷靜下來,循著風聲和朝著瘴氣薄弱的地方走,總會找到路的。

  這裡的濕氣很重,是「幽魂之火」最喜歡的生長環境。這種濡草的近親同樣會在足量的魔力下發出螢光,唯一差別就是它更喜歡瘴氣濃厚的地方。也是洞穴中少數、能讓他判斷哪裡或許比較安全的線索。

  「跟我說些話吧!」格雷用衣袖擦去額上的汗,扶著牆壁起身。「但不要祈禱。」

  「好的。」梅莉莎愣了一下,答道。

  她半途就不再祈禱了,這對格雷的精神是好事,卻也表示梅莉莎的體力可能快到了極限。疲憊、飢餓、脫水,都可能先於瘴氣奪去她的性命。

  樂觀點想,他流這麼多汗都沒有脫水的跡象,那體型更小的梅莉莎大概還能再撐一會,他不需要太擔心。

  「那……可以跟我說些冒險者的事嗎?」

  格雷原本預期她會說起女神或是神殿裡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問話讓他陷入沉默。

  梅莉莎有些慌張地繼續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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