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成長篇 (1)
穿了厚底鞋的瑤，和海因里希差不多高了。
「你們去了什麼地方做什麼？一副很累的樣子。」瑤叉著腰問我們。
「你覺得呢？」我都懶得說了。
「我想你們是一直逃避吧。」海因里希說。
「你說對了。瑤，為什麼不開心？很抱歉我們沒通知你們就離開。」
「不是這個原因。」她拿出了手機，讓我看推特的一則貼文。「這是星之宮第二次上推特了吧？上一次是霸凌事件結束後被人發現他的背景，不過很快就褪人氣了，全靠提爾比茨把焦點轉移到霸凌者上。」
「提爾比茨……」
我哼了一聲，因為早就知道我會被拍下再分享的網上。「剛才我在家庭餐廳和服裝店被年輕女性羞辱，一時激動就穿上這身衣服，又被星之宮拉著跑，最後停留在公園哭，被不少人看到。」
「原來你也是痴女啊。」海因里希無奈地說。「一直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冷淡對待我，結果為了小男友做盡所有事情。」
「隨便你怎樣說吧。」我靠在椅背上，用前臂蓋著眼睛，真的太疲累了。
「現在網上都在議論你的身份。」瑤說。
「由他們吧。」
「提爾比茨，身為艦船的我們應該低調，不能做太出格的事，你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才來到這兒，以為只是當保姆，原來是配合你的黑色喜劇。」
「……」
「夠了，不要再說了！」星之宮大叫，他已經注意到我的情緒又要波動了。
「為什麼不能說？現在一堆留言說你從鐵血高官淪為超齡女僕，這些推文都快能把你的人生湊完整了。」瑤激動地回應星之宮。
「我們回去吧……」我勉強擠出這句話來。
「走回去嗎？這兒距離飯店很遠，就這樣走？」瑤繼續追問。
「夠了大心池，提爾比茨從幾個小時之前就一直鬧脾氣，不要再刺激她了。」
瑤面紅耳赤，用憤怒的眼神睥睨我。她們會這樣也是可以體諒，都是我心中的少女在搞鬼，才在過去幾個小時內做出可以毀掉百多年道行的行為。我已經精疲力盡了，即使海因里希還在挑釁我，我也無力反駁，先記帳。
「不如我們分頭回家吧。」瑤提出。「我和海因里希坐另一輛計程車繞道，你們選擇最快的路，我們回去時要看到女僕提爾比茨變回提爾比茨。」
「嗯。不遠處有廁所，我先換掉衣服。」
在網上眾多被拍的照片中，最「經典」的一張一定是在一群灰色模糊的人群中，對焦清晰的我正被星之宮拉著跑，就在秋葉原的路上。
我此時發現，他的表情是真情流露的笑容。
這樣就值得了。
我把計程車車窗的簾子拉上，剛好日暮時分，陽光越過窗戶打在車子裡，司機沒有說什麼，表示他默許這個未經詢問的動作。
明明很困，剛剛還貪杯兩罐清酒，頭也暈暈的，就是不想睡。為了抵抗眼皮的重量，我久違地用Line和星之宮聊天。我們各靠其中一邊車窗，寂寞地打字。
『回到剛才的話題，你擔心自己會比我去世？』
『嗯。』
『你之前就問過這樣的事，當時我和你的關係還沒太親密就含糊過去，但我現在跟你說，你杞人憂天了。』
『這個世界越來越多凍齡技術，我們鐵血也有，只是價格十分昂貴，沒至少十億歐元也不能進行。因為從自然和宇宙提煉材料的費用太高，而且若然人人都長生不老，地球的資源會更快耗盡，所以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永保青春。』
我繼續打下去：『但你和瑤都是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人，我可以賦予你們這個權利。』
『你可以怎樣做？』
『吃個藥就行了。』
『那現在吃不就永遠不會長大？』
『沒錯，所以我要問你們的意見。』
『永遠的十八歲也不錯，我可以這個樣子和提爾比茨一起活下去。』
『那我也會問瑤的意見。』
『不用去問吧。』
『我一定要尊重她的想法，她想變老也不能阻止她，這本來就是自然規律。』
『我求求你一定要說服她。』
『我會盡力的，你果然在意她。』
『她是我唯一的人類密友了。』
『不過我有很多時間說服她，目前你們已經被我凍齡了。』
『？』
『我有魔法可以讓指定的人不會老化，會一直維持原有的模樣。所以你們只要不離開我的方圓十公里，肉體就會停止長大。』
『真厲害。』
『所以我不希望你們離開我太遠，魔法會失效的。』
『其實你不等待我們長大一點再凍齡嗎？』
『我是施法者，我有權決定。但你們想的話可以推遲幾年，我想你應該會再長高幾公分。』
『那我還是維持這個樣子吧，我很喜歡瘦瘦的，像女生的我。』
『就是這個樣子才沒人喜歡你啊，除了我和瑤。』
『你懂什麼，現在是柔弱男生的年代，男生也需要被保護啊。』
『我不想養出一個廢人，你在心理上也要成長。』
「累了。」星之宮放下手機，頭緊貼座位椅背。
「我也是，靠在我身上吧。」
於是星之宮倚在我的肩膀，我也疊在他的頭，在響著古琴音樂的計程車車廂中，共同凝視東京的熱鬧黃昏景色。
縱使我和星之宮看不見對方的臉，想必我們都是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神采，昏昏欲睡的微弱呼吸著。我一回憶今天發生的種種，眼睛有種刺激的感覺，淚水想要湧出，但我不能在這兒哭。
我現在是提爾比茨，穿著正裝的提爾比茨。
「很臭。」星之宮嗅到我身上的酒氣。
「因為你沒喝過酒，對酒臭很敏感。」
「我不想喝酒，不想變成臭男人。」
「你的頭髮也是差不多臭啊。」
「那是沾了你的酒氣。」
「是你的頭油，明明早上才洗過頭啊。不如剪一下頭髮吧。」
「不要，我喜歡長一點。」
「那就勤奮一點洗頭吧。」
「話說啊，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很像私奔的情侶？我穿著深藍色毛衣外套，裡面是黑色襯衣，真的很像校服。」
「而我是灰粉色毛衣配上黑色一步裙和絲襪，再披上一件卡其色的大衣，真的很有上班族的感覺。拋下工作，和逃離學校的你一起去遙遠的目的地，幻想著我們的將來。」
「嗯，現在真是很夢幻。」
從車內的後視鏡看到司機的眼神全神貫注地注視前方，穩如泰山般開車，但聽見我和星之宮的奇怪對話，一定一頭霧水和尷尬不已。任誰都不想載到奇怪的乘客。
「提爾比茨，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要二十歲才可以和你結婚。」
「你終於知道了。現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你的父母准許。」
「我沒有父母。」
「那你就多等一年兩個月吧，就算不結婚，我還是會留在你身邊。」
「謝謝……」
「你永遠是我的男人，我不會讓其他女人把走你，你也不要花心。在整個鐵血海軍，我是僅次於腓特烈最有威望的人，大家都很信賴我和尊敬我。我的追求者很多，但我都看不上他們，所以你是最幸運和得到一切的孩子。除了瑤，你已經無所求了。」
「嗯……」
「你要忘掉她很難，我知道。我不會強迫你忘記她，那次在書店的對話，我全都聽到。這樣說有點難聽，但瑤沒有比得上我的地方，你的心裡還有她是你的慾望還沒實現。」
「……」
「槎？」
星之宮的呼吸幅度變快，我瞥見他的胸口起伏得更急促，應該是不堪一整天的疲勞而突然入睡了。也是，他平常就沒有做運動，和我在一起已經大大加重他的體能負擔。然而比起高大健壯，瘦小的他更得我心，這我就能一直保護他。
「已經到達兩位乘客的目的地。」我睜開眼睛，已經到了飯店前。
「喔……喔，謝謝。請問我睡了多久？」
「大約半個小時。」司機回答道。
「原來啊……槎，我們到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他的口水居然流到我的手臂上，還牽起了絲，他一定睡得很甜了，在我這種完美女人身旁。
平和的日子真好，沒有瑤的競爭和海因里希的調侃，只有我和星之宮。我產生了錯覺，已經不需要周遭的任何人，我一個人也能給星之宮想要的任何東西，用我的身軀支撐他狹隘的世界。
我一定，一定要永遠守護他。
「提爾比茨，原來剛才玲奈和其他艦船打過來。」星之宮拿出了手機，在熟睡時有不少人打給他。
「等等，我也有。」我也掏出手機，除了星之宮說的那些人，更多人也撥不通我的電話，我當時也睡著了。
「怎麼了？你的表情很凝重。」他說。
「沒事，我們回到房間再說吧……」我擠出不自然的笑容，牽著他的手進房間。
我和北宅的樣子，看上去有點不悅，其實心情主要被害羞佔據了：
海因里希的看戲模樣，她的頭髮很難找到適合的生成器：
把馬尾綁成兩個圈子的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