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鐺-鈴-叮-鈴-
鈴噹相碰,一次輕輕地發出悅耳的聲音,非常的清脆,那不是走動的節奏,也不似舞蹈的擺動。
薩蒂還記得,最後她癱趴在地,視線只看得到摩訶大天(濕婆)的腳,祂的腳掌肥厚、白皙又均稱,她看不到腳底,她猜想,祂那樣足不裹履,想必腳底充滿粗糙的紋路?
為什麼她要這樣想著大天的足部呢?祂明明是三大神,腳步聲卻如此響盪於天地……
薩蒂的身體被食乳身仙人及南迪輕輕地抬起來,食乳身看著薩蒂全身傷痕、衣物上都是髒污,他不知從哪取來一塊長布,將薩蒂小心地全身包覆住,薩蒂渾身無力,任由食乳身的「協助」,到最後她只剩下一張臉露在外面。
南迪捧來一壺水,小心地餵進薩蒂的口中,他說:「幸好妳的神識不會再遊走,我主說那些煙能讓妳清醒……」
南迪讓人一頭霧水的話,薩蒂也沒氣力再問下去,她睜著眼,看著兩人小心地把她抬起,搬到一個高度……
此時,薩蒂才發現,摩訶大天早已不見蹤影,而那兩人也沒有去找的意思。
然後,薩蒂在長布緊密的包裹下,忽然感到一股安心,迷矇之間,她真的睡下去。
再醒來,就聽見那鈴噹聲,張眼後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天上連顆小星子也無。
奇怪的鈴聲還在維持不斷,隨著時間的觀察,薩蒂總算明白,依然被包裹的身體正與那鈴聲的節奏一致,有東西在扛著她移動,鈴噹聲是綁在那東西身上,因為運動而碰撞。
「黛薇,妳再忍耐一下。」食乳身的聲音突然出現。
「我們不敢走得太快,怕妳會承受不住……這裡開始,會變得很冷。」他說。
「南迪為了讓妳好好休息,故意一路上立肩而行,但接下來的路,怕是不能再這麼走了,黛薇。」食乳身的話像是一種請示,可是薩蒂不知該回應什麼。
一會兒後,薩蒂發現身體倚躺的角度改變,她感覺頭被搖晃,周遭的景象開始加速……
鈴噹聲也開始變得吵鬧,還有野獸在嚎叫。
「食乳身仙人……」薩蒂試著叫喚,因為她真的很不舒服,希望有人可以把她放下來,奈何無人回覆她。
除此之外的磨難還有,薩蒂在一陣加速中,發現胸口變得沉重,吸氣不再是容易的事兒,她不明白自己正在經歷什麼,於是不斷地喊求停下……
「黛薇!請妳忍耐一下。」這時,南迪溫柔的語調傳來,似乎他是現在唯一在自己身旁的人。
「我們就快到了,請緊閉口部,好好調整呼吸。」他一直強調呼吸,薩蒂邊聽邊淚流不止,頭被晃得實在太令她噁心,她一再調整好心態再呼吸,卻成效不彰。
食乳身說的寒冷果然是真,日夜幾輪後,重度搖晃之下,周邊的溫度開始下降,她全身被裹得嚴實,可她的臉還在外面,快速移動中的冷風刺著她的臉頰,還有脆弱的眼球,她閉上眼繼續調整呼吸。
過了很久,她移動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可是溫度卻變得更加寒冷,她破皮的雙唇告訴她空氣有多乾燥。
「對不起,黛薇,我們落後太多,請您原諒……」南迪不知站在何處,薩蒂一直聽到他的鼓舞與安慰。
「南迪……」薩蒂唇齒顫抖,乾澀的喉嚨發出難聽的嗓音,她很需要水,特別是熱水的滋潤。
「南迪……我想喝水,求你放我下來……」薩蒂已經不再被噁心折磨,現在渾身虛脫。
此時,移動停下,南迪沒搭話,不久,移動繼續,南迪再說:「黛薇,請原諒我,請再忍耐一會兒,只要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水的問題也請再等等。」
「南迪……」薩蒂含淚哀求著,可是南迪不再回話,移動繼續,寒冷加劇。
「我不要去了……那羅延……求您幫助我!」薩蒂一直在哭。
「食乳身仙人……求你了……」
南迪還是堅決不幫助她……食乳身仙人也不知究竟去哪兒了?
又過了一些日夜,移動終於停下,薩蒂兩眼發直,她終於被放下。
南迪猛然出現在她眼前,可她卻沒再說話,南迪一再地請她原諒的聲音,她一句也聽不進去。
南迪還是沒給她水喝,只是把她放下來向她道歉。
然後南迪又從眼前消失,沒過多久,一陣野獸的踏地聲,是巨大的獸蹄踏地的聲音,還有獸類的低吼,預示著有一頭不得了的東西正向她靠近。
僅剩的求生意志催使她,發出最後的求救:「南迪!你去哪兒?」
南迪沒有回應,她身邊現在沒有任何人!她又被一個人無助地丟下。
野獸的一部份已經落入她眼裡,她根本無力可逃,她還來不及辯別映入眼簾的,究竟是巨獸的哪一部份,隨即,野獸變換了姿勢,她才明白方才那巨大的部份,原來是眼珠,是巨獸的眼睛部位。
會知道是眼睛,是因為野獸的下一個動作,抬高了獸頭,獸口向她無情地張開,牙齒、舌頭……一陣黑暗跟濕暖包覆了她,她卻連叫都來不及。
她被吃掉了!她真的被吃掉了!
她在巨獸的嘴中晃動著,她想求生的本能終讓她掙開了身上的裹布,她搥打四周,都是濕濡的黑暗,她上下都被濕暖包著,但這可不是什麼舒適安全的地方。
她一陣亂爬,手碰到了一個硬處兒,她以其為立地兒,死拚扣著,她不知她能再堅持多久,她想著自己會被巨獸咬碎、消化。
越久,她的身體被上下溫熱夾得越緊,她既然在野獸體內,這些溫熱就是野獸的肉吧?
「是舌頭。」她發現了,她被野獸困死在口部,野獸看起來沒有急著吞下她。
薩蒂偏偏此刻想起,曾聽過一個故事,野狼會把吃不完的肉藏在體內,回到巢穴後再吐出藏起,等有需要時再食用……或是給小狼吃。
想到此處,她徹底失去冷靜,她以手指重覆抓著一處,想對野獸造成傷害,讓牠把自己吐出去。
她手指哪再有氣力再抓傷野獸,可是這是她唯一的希望,沒得選擇。
那重覆的努力,是過了多久才讓她看到希望的,她根本不清楚。
最終的結果,是那一絲光明乍現,然後陽光入射沒多久,她全身被巨舌推動出了獸口。
她得救了!雖然她全身狠狽,可她總算是九死一生嗎?
猛一抬頭,那頭巨獸還在那邊,獸頭離她老近,根本是再一開口就能再吞下她,她驚得僵直身體,只得木然相望。
野獸似乎在看著她,一會兒後,牠才將頭挪開,抬起頭站好,薩蒂看到了野獸全身,看起來是一頭巨大的白牛。
牛可是不會吃肉的。
野牛身上冒出煙,濃煙越來越大,牠的身體就越來越小,薩蒂見這奇幻的一幕看得入迷,一時竟忘了逃命……
野牛縮到某個程度時,從牛嘴裡吐出了一串物品,就吐在薩蒂的不遠處,看來是鈴噹類的東西。
再一會兒,牠繼續縮小,原來,野牛的真身是「南迪」。
南迪一路上都陪著她,帶著她移動,給著她溫暖,薩蒂不知道的是,他還護著她躲過了一場刺殺。
食乳身仙人則是中途離開,去與刺殺者的頭目,進行談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