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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之後，冷氣團逐漸發威，加上季風的影響，全國各地陸續發布了低溫特報。
狂風不斷呼嘯，天空一片灰濛，環境的轉變預示著冬天的到來。
不僅是城市換上新裝，人們也穿上保暖的衣物，隨著時序更迭，頑強的活著。
面對酷寒，稻福高中的校園裡一片死寂，鮮少有人在外走動。
除了氣候因素，另一個原因，是因為現在是放學後的第八節輔導課。
不少學生已經乘著鐘聲，帶著背包迅速離開校園；剩下的可憐蟲，則是躲在室內，避免受到冷風摧殘。
每間教室都關得密不透風，儘管空氣有點悶熱，大家還是不以為意，認分地坐在位置上抱頭苦學。
就讀書的氛圍而言，三年二班的環境不算融洽；但就搏命的角度來看，他們班拔得頭籌，是其他班級難以項背的。
留下來自習的學生中，有一部分的人面目猙獰，死死盯著課本。
復義更是整張臉貼上講義，希望書面上的一字一句，都能深深地烙印在腦海深處。
「今天一定要讀完這本。」
他看著世界史的筆記，抱著必死的決心說道。
為了完成不可能的任務，他必須先處理座位周遭會影響到他讀書的事物。
讓人一口接一口的零食，OUT。
推出限時活動的手遊，OUT。
在旁邊跟白芙竊竊私語的飛慶，OUT。
復義狠下心來，果斷將這些東西排除。
尤其是最後一項，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先是驅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再搭配凌厲的眼神，最後聯合對方心儀的人以及情敵，靠惡毒的話術KO對方。
飛慶不情願地起身，帶著一顆受傷的心，慢慢走回座位。
他在途中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一眼。
本來還期待有人會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結果他們全神貫注地盯著講義，有說有笑的討論著。
失望透頂的他，苦著一張臉，站在自己的桌椅旁邊，粗暴地將歷史科目的習題本丟在桌上，再蠻橫地拉開椅子。
一連串的動作製造出龐大聲響，卻只引來少數人的側目。
復義等人更是無動於衷。
飛慶對著桌子嘆了一口長氣。
他看向教室兩側緊緊關上的門窗，打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寒意。
他深信外頭的氣溫肯定下降了幾度。
煩心了幾分鐘後，飛慶拿出手機，計算離下課還有多少時間。
「早知道就先離開了……」
他隨意翻開桌上的習題本，幾乎每一頁都是紅色的大勾。
「這種讀一遍就能搞懂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複習的。」
他愈是翻閱，愈覺索然無味，最後停下動作，呆愣地望著桌面。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無所適從的感覺折磨著他。
好無聊。
複習滿分的科目，好無聊。
不能跟白芙聊天，好無聊。
刷滿手遊活動資源，好無聊。
在這樣的循環下，他也開始覺得，呼吸是件極度沒有意義的事。
經由刪去法後，他目前唯一的樂趣只剩觀察前人在桌面上遺留下來的塗鴉。
雖然師長都會提醒大家要愛惜公物，許多人還是明知故犯，用各式各樣的文具裝飾自己的桌椅。
飛慶看著桌面上逗趣的火柴人，隱晦的生殖器，甚至還有無厘頭的四格漫畫。
沉默了半晌，他將手指當成畫筆，在桌面上順著馬克筆或鉛筆的筆跡描摹。
他的嘴角漸漸揚起。
當他意識到自己拿出鉛筆盒，準備知法犯法的時候，尚存的理智充當剎車，阻止他犯下惡行。
但內心萌生的慾念已經膨脹，一時要他收手是不可能的。
不同思緒拉扯下，最後妥協的結果，是犧牲桌上的某樣物品。
飛慶將這樣的行為視為一種回收再利用。
既然習題本已經失去複習價值，就讓它搖身一變，成為專屬的個人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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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飛慶揮灑想像力的過程中，有個人影出現在他背後。
「那個，飛慶。」對方一說完，立刻撇開頭。
「嗯?」飛慶聞聲，回頭一望。
「怎麼了，虹玉。」
「啊啊──」
虹玉幸福的捧住雙頰，沉醉在飛慶的嗓音中。
「……你還好吧。」
「沒事，我很好。」
虹玉慌張的揮著手，直到對方臉上的困惑消失，她才輕咳一聲，切入正題。
難得飛慶落單，她可不能錯過這個能夠獨處的好機會。
「你今天不用補習啊。」
當她還在醞釀，調整狀態的時候，對方先聲奪人。
「對、對啊，想說你──你們都留下來了，我也……稍微來複習一下。」
她心虛的移開視線。
「噢，所以……有問題不會是嗎?哪科啊，歷史的話就算了。」
「不是，我只是……」虹玉害羞的眨著眼睛。「只是……」
──想來找你聊天。她在心裡大聲呼喊。
但最後卻脫口而出:「今天天氣真好。」
「天氣?」飛慶愣了一下。「喔，確實，沒下雨的話。我記得你喜歡陰天對吧。」
「對啊，不會太冷又不會太熱，很舒服。」
──我在說什麼啊啊啊啊啊啊。虹玉於心裡放聲尖叫。
「呵。」她發出一聲冷笑。
飛慶納悶的盯了一會，隨後動起手中的自動筆，在習題本的空白頁面畫下他的得意之作。
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虹玉像是被陽光照射到，慢慢融化的春雪，四肢愈發無力，整個內心暖烘烘的。
她踉蹌了一步，然後飄飄然的湊前一看。
「這是──什麼啊?」
虹玉瞬間清醒，打量著書頁上的塗鴉。
飛慶畫的東西具有人的雛形，身上卻出現各種怪物的特徵。
頭上的犄角，歪斜的五官，手上銳利的爪子以及遍布雙腳的鱗片。
用惡魔形容，感覺少了點威嚴跟霸氣。
綜觀下來，它就是一隻不折不扣的醜陋野獸，且外貌滑稽，令人發噱。
「是班上的誰嗎?」
「等畫完再跟你講，我覺得我畫得蠻像的。」
「黃復義?」
飛慶毫不掩飾地大笑。
「等等，先讓我畫完。」他的手顫抖著，畫出的線條歪七扭八。
虹玉拉了張椅子，坐在旁邊，靜靜看著飛慶完成作品。
她發現飛慶時而會看向某個地方，當作他的靈感來源。
根據提示，她馬上就猜出飛慶取材的對象是誰。
「……這樣的話，搞不好可行。」
虹玉彎起嘴角，小聲的低喃著。
「你說了什麼嗎?」
「噢，我可以一起畫嗎。」虹玉用手指著塗鴉。「我大概知道你在畫誰了。」
「哦?果然，我畫得很像吧。」
虹玉沒有正面給予回應，只是稍微點了個頭。
她從飛慶手上接過另一枝自動筆。在兩人手指接觸的瞬間，忍住吶喊的衝動。
他們聚在一起，交流彼此的想法，為紙上的怪物增添許多細節。
當鐘聲響起，虹玉放下橡皮擦，等飛慶做最後的收尾。
她開心的晃著頭，將剛剛度過的三十分鐘，收進記憶庫，做好晚上睡覺都會笑的準備。
虹玉偷偷瞥向怪物的原型，再對比紙上的塗鴉，內心登時充滿了成就感。
她覺得自己想出的計畫實在是無懈可擊。
表面上裝作幫忙，實際上，給出的意見以及自己繪畫的部分，全都出自私心。
但她懷抱的情感跟飛慶並無不同，所以在兩人討論的過程中，能夠大膽的將厭惡這種情緒發揮得淋漓盡致。
「──完成。」飛慶將文具收進鉛筆盒，抖落紙上的橡皮擦屑。
在飛慶觀看作品的時候，虹玉也跟著瀏覽那隻怪物最終的全貌。
原先醜陋的外表，變得愈來愈四不像。
一頭雜亂的蛇髮，泛黃脫落的牙齒啣在嘴邊，口中還不斷飄出難聞的氣味；為了支撐臃腫的身材，屁股還拖著一條笨重的尾巴。
除此之外，旁邊的空白處還有怪物的介紹，專長是能讓所經之處變成一片腐爛，最喜歡吃的東西是垃圾。
「我們畫得真是太好了。這種可怕的生物，還沒看到就想吐了，如果能對他揮上幾拳該有多好。」
「不過，要小心不要讓她看到呢。」虹玉一邊提醒，一邊抑制自己的嘴角。
「也是。我們自己知道就好。」
飛慶點頭附和。
「你們在聊什麼啊?鐘聲都響多久了，還沒收書包。」
復義單肩掛著背包，困惑的來到飛慶旁邊。
他的視線很快地被紙上的塗鴉吸引。
「這什麼啊……有夠醜的，好噁心喔。」
「班上的某個人。」
「你要不要猜猜看。」
既飛慶之後，虹玉跟著出聲。
在復義思考的時候，他們兩個的目光分別落在不同人身上。
「唔……」復義巡視著班上的每個人。
最後低下頭，小小聲地說:
「不會……是我吧?」
飛慶聽到答案後，慢慢闔上習題本。
虹玉也站起身，將借來的椅子歸位，回到自己的位置。
見復義在原地著急，他們倆相視而笑，帶著愉悅的心情，快速收拾書包，準備迎接放學後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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