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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蟬鳴激昂，宣告著暑假的終結。
學生們帶著各自的憂愁，重返校園生活。
一年級的新生，擔心自己適應不了新的環境，跟不上課業，或是交不到新朋友。
二年級的舊生，除了課業加重，社團活動也跟著忙碌起來。
至於高三生，則是要面對煩悶的大考，並思考著未來的出路。
以上是從學業方面切入，點出多數人的困境，至於比較私人的困擾，像是愛情糾紛、家庭鬥爭也是存在的。
接著，不談「種類」，轉而看向煩惱的「強度」。
有些人的問題足以影響自己的未來，嚴重性非同小可，相比之下，有些人擔心的事卻不值得一提。
就好比稻福高中三年二班，某黃姓男學生，這個永遠坐不到角落靠窗位置的男人。
他現在煩惱的事情，是多麼無聊又沒有意義。
但他還是花上大把時間，像個笨蛋一樣，在座位上浪費自己的人生──
「夠了。」復義雙手打在自己的腦門上，強行中斷腦內的旁白。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好嗎……」
復義嘆了一口氣，拿起桌面上的通知單。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根本沒辦法決定。」
開學當天，復義一早就被叫去辦公室，討論返校時繳交的課輔回條。
被班導訓了十分鐘後，得到的是一張全新的通知單。
老師要他在放學前，好好思考，衡量自己的學業表現，再次，慎重的，做出決定。
他雖然抗議，卻立刻被駁回。
出於不滿，回教室後，他將通知單塞進抽屜，進行無謂的抵抗。
一直到放學，班導坐鎮在講桌後方，復義才重視起這個問題。
因為再拖下去，打工就會遲到，賺到的錢也會變少。
但是，他在位置上苦思了半小時，卻仍然沒有得出結論。
儘管只要簽名就好。
是的，雖然是新的通知單，但那張回條裡勾選意願的區塊，很明顯被動了手腳。
選項只有「是」跟「是」，後者還是寫在立可白上，有別於印刷字體的筆跡。
重點是，這兩個框格都已經打勾。
也就是說，復義從一開始，要思考的只剩下如何寫出完美又工整的親筆簽名。
「為什麼……班上只有我要強制參加……」
復義懊惱的摀住耳朵，恨不得將通知單撕碎。
但老師投射過來的視線，讓他沒那個勇氣。
「怎麼辦，這樣真的會遲到……啊，對了，如果參加，打工的時間一定要調整……」
他煩躁的抖起腳，將通知單丟在桌面。
復義看向收拾好的書包，再轉頭尋找從座位到後門的最短路線。
他吞下口水。
這是場難度極高的逃脫行動。
成功的關鍵在於如何分散老師的注意力，以及在路上設置阻礙，讓追兵無法跟上。
「──老師，外面有人隨地大小便。」
「什麼?是哪班的這麼沒有規矩。」
班導頂著臭臉走下講台，讓前來報告的學生為他帶路。
復義抓準機會，一手抓起書包背帶，屁股離開溫熱的椅面。
他告訴自己不能大意，一邊注意前門，一邊鬼鬼祟祟來到後門。
確認老師走遠後，他一隻腳踏出教室。
一個高大的人影堵住他的去路。
「可惡，我就知道沒有那麼順利。」復義不甘心的握緊拳頭。
「嗯?」
意料外的反應，讓復義抬頭查看。
「什麼，是樂青啊。」
「嗯，是我，怎麼了，你看起來很緊張。」
「沒有啊，沒有，絕對沒有。」
復義面不改色地說，同時用餘光注意著前門以及走廊。
「倒是你，怎麼回教室了?」
「噢。手機忘在抽屜。」
「這樣啊……」復義敷衍的應和後，步出教室。
「那你去拿吧。我打工要遲到了，先走啦。」
復義說話的速度愈來愈快，隨即邁開步伐。
他知道自己的態度很失禮，但繼續待在教室，就會錯過逃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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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義快步來到隔壁棟的行政大樓，經過廁所，下樓梯走到一樓。
他忐忑的抓著書包，冷清的走廊跟教室呈現對比。
他持續往中廊邁進。
「黃復義。」
微弱的呼喚從後方傳來。
復義原以為聽錯了，但沒走幾步又再次聽到那個聲音。
低沉，急迫，又十分熟悉。
他害怕的縮起身子，開始在走廊奔跑，繞過轉角，穿過中廊。
未料後方也傳來腳步聲，不到幾秒，對方就拉近距離。
復義一邊痛恨自己的運動能力，一邊死命的向前衝。
突然間，他的肩膀被人拽住。
「啊啊啊，放開。」
復義厭惡地大叫。
「抱歉……」對方及時鬆手，讓他在原地踉蹌了幾步。
「嘖。」復義焦慮地轉過頭。
「……怎麼又是你，我還以為，」
復義無奈地垂下肩膀。
「嚇死我了。」
「我剛剛有叫你啊，誰知道你突然跑起來。」
「那是因為──」復義止住話語，瞄向對方拿著的物品。
「樂青，那是什麼?」
「噢。你忘了帶對吧。」
復義抿緊嘴唇，使勁搖頭。
「那不是我的。」
「可是班導──」
「他，他怎樣?」
「他叫我拿給你。」
復義倒抽了一口氣，緊張的巡視周遭。
「他說明天早上要給他，不然就會打給家長討論打工的事。」
「可惡，居然想斷我的生活費，這人也太惡劣了吧。」
「會嗎。」樂青將通知單遞給復義。
「只是擔心你吧。」
「才不是。那傢伙只是怕學生的成績太差會影響到他的評價。可惡。」
復義煩躁的看了通知單一眼，接過後，提起步伐，朝校門口前進。
樂青走到他旁邊。
「你這麼不想參加?」
「廢話，上第八節浪費時間。我還不如去打工，多賺一小時的錢。」
「你這樣還有時間讀書嗎?」
「我……」復義下意識別開視線。「當然。我自己會看著辦。」
「說這種話，通常都會拖到最後，然後什麼都沒做。」
「吵死了。」復義不悅的瞥了樂青一眼，將書包背帶往肩膀上挪動。
「反正我就不想上啦。」
樂青沉默了一會，雙眼注視著前方。
「第八節啊……如果有機會，我應該會報名。」
「什麼，」復義頓了頓腳步。「你是在炫耀自己的成績嗎。」
「不是，我只是很嚮往跟同學一起自習。」
「蛤?」復義不敢置信的皺起眉頭。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就算想體驗笨蛋的生活，也不用這麼自虐吧。」
樂青搖頭。
「就算是這樣，我也想參加一次看看。」
「等等，你不否認一下笨蛋的部分嗎。」
樂青繼續說道:
「雖然留下來讀書不太愉快，一起讀的效率也不是很好，但……就是因為這樣才有趣吧。」
「樂青，你的腦迴路真的是……」復義用手撐著額頭。
樂青露出苦笑。
「我是認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才頭痛。」
「不過，也是最近才有這種想法。」
樂青在校門前停下腳步。
「在認識白芙，還有你之後。」
「我?」復義訝異得睜大雙眼。
為了不阻礙其他人通行，兩人移動位置，站到門口外圍的花圃前方，繼續剛才的話題。
「嗯。有了算得上朋友的存在，就會想跟你們待得久一點，讀書也好，偷懶也好，彌補一下之前的遺憾。」
樂青稍微低下頭，小聲地說:
「因為，我們已經三年級了。」
復義抿起嘴唇，直視著樂青。
「你啊，這時候說這個也太……」
「什麼?」
「想參加，就去跟老師說啊。」
「是沒錯……但你們都沒有參加，我去也沒什麼意義。」
「所以我報名的話，你也會一起?」
樂青偏著頭思索，用點頭當作回應。
復義嘆了一口氣。
「真狡猾。這算某種情緒勒索吧。」
「嗯?」
復義在樂青前面徘徊，最後踏上來時路，折返校園。
「黃復義，你打工不是要遲到了。」
「是啊。但在那之前，」
復義背對樂青，將手舉高。
「有東西忘記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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