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怎麼了，大家為什麼……」
復義不知所措的低下頭，用手肘戳了一下虹玉。
「現在是怎樣?」
「……我才要問你吧，你要上台表演怎麼還在這。」
聽了對方的話，復義更加混亂。
他訝異的盯著虹玉，對方也困惑地望著他。
場上登時陷入詭異的寧靜。
「好了，別再裝傻了。快點上來吧，我們的特別來賓。」
主唱笑著說道，向復義伸出手，觀眾們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同時出現討論的聲音。
「等等，等等。是哪裡搞錯了吧?我怎麼不知道。」
「你這傢伙還是一樣愛開玩笑。快點啦，不是都說好了，還是你要大家給你掌聲才要上台。」
聽到主唱的話，台下有不少觀眾配合的鼓掌以及吆喝。
「也不是，我……」
「快去，都答應別人了。」
虹玉有些彆扭的端正坐姿，焦急的催促復義，還不忘用眼神威脅他。
復義一時說不出話，乘載著眾人的期待，拖著沉重的雙腳走到台前。
他腦袋裡出現各式各樣的提問，現場的情況已經超出他的負荷。
「快上來吧。」
「嗯，呃……」復義從階梯走上舞台後，腳步有些不穩的站在音響設備旁邊。
「太好了──等等，你站那邊幹嘛。」
復義扯了扯嘴角，用不自然的步伐走到舞台中間。
「你哪有這麼害羞，少來。」
主唱開玩笑地拍過他的肩膀，接著轉向台下的觀眾。
「各位，就像剛才說的，這首歌我們沒有放在節目表，是為了我們的朋友，才決定幫這個忙。過程中或許會出差錯，但我們會盡力給出最棒的表演。」
主唱做了簡單的說明，朝其他成員點了點頭，簡單調音後，他們演奏著樂器，交織出熟悉的前奏。
「這是……」
「別擔心。我是飛慶的朋友。」
主唱在他耳邊小聲地說。
復義睜大雙眼，所有謎題瞬間找到了答案。
對方露出親切的微笑，鼓勵著復義。
「放膽唱吧，這首歌你應該會。」
主唱抓起麥克風，興奮的對台下大喊:
「讓我們一起為他加油，讓他勇敢去追求愛情。」
「等──」
復義著急的想要辯解，對方卻已經接上主歌的第一段歌詞，並拿給他一支麥克風。
「享受今夏天的熱，穿越條幸福的河，」
「等等，什麼……」
「想做吞大象的蛇，不自量力說真的……」
復義猶豫的握著麥克風，看了飛慶的朋友一眼，又瞄向其他團員。每個人對他露出善意的微笑，同時也專注在他們的表演上。
到副歌的時候，主唱從腳架上拆下麥克風，走到台前跟觀眾互動，分散他們對復義的注意力。
「我沒辦法，這太突然了……」
「快點唱吧，你想在她面前丟臉嗎。」
飛慶的聲音從舞台側邊的樓梯傳來。
順著這番話，他用眼神暗示台下那些沉醉在音樂中的觀眾。
復義按捺住胸口那股怒氣，被飛慶的話所刺激，忍不住將目光移動到人群中，尋找虹玉的身影。
對方看似不安的別過頭，甚至起身離開。
「你可以的，黃復義。」飛慶興奮的舉高雙手。
復義緊張的將麥克風舉到嘴邊，在間奏結束之前，豁出去的接上第二段主歌。
復義緊張的將麥克風舉到嘴邊，在間奏結束之前，豁出去的接上第二段主歌。
「像，像你這樣的天使，該有翅膀和名字，」
他的聲音顫抖著，站姿有些蹩腳。
「該美麗中帶著刺，該很認真的屬於我一次──」
「很好，會唱的一起唱。」主唱興致高昂的大喊。
跟大家一起合唱的過程中，復義也漸漸的放了開來，不再對當前的處境感到焦慮，試著用盡全力，表現出最棒的自己。
他的視線巡過台下每一個人，一邊演唱，一邊觀察他們的反應，還轉身跟其他樂團成員進行了互動。
「不要浪費每一刻快樂，當夢的天行者……」
他稍微換了一口氣，握緊麥克風來到台前，跟主唱對望了一眼，相視而笑後，轉頭看向台下。
「當天是空的，地是乾的，」
──他帶著燦爛的笑容。
「我要為你倒進狂熱，」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虹玉。
「讓你瘋狂，讓你渴，」
──然後他。
「讓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
──灌注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世界末日就儘管來吧，我會繼續無樂不作，不會浪費愛你的快樂，當夢的天行者……」
復義覺得心情無比舒暢，在歌曲的最後放聲高歌。
「要快樂……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復義激動的喘著氣，慢慢放下麥克風。
台下傳出如雷的掌聲跟歡呼。
復義抬頭看向觀眾，想確認自己的表現沒有讓大家，沒有讓虹玉感到失望。
雖然觀眾們的反應十分熱烈，但虹玉已經離開原本的位置。
他沮喪地咬著嘴唇，卻聽到有人在呼喚他。
「太棒了，黃復義。」
他尋著那個聲音，不敢置信的抽了一口氣。
飛慶率領一票同學站在後方聲援著他，大家激動地揮舞雙手，不斷的給予讚美。
得到同學們的支持，固然讓復義感到開心，但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虹玉也在那群人之中。
兩人對上視線。
對方提著他的後背包，臉上似笑非笑，挪向旁邊的眼神，讓他猜不透對方現在的想法。
「表現得很好喔。」
「啊──抱歉，造成你們的困擾了。」
復義趕緊把麥克風還給主唱，尋找樓梯離開舞台。
「沒事。要加油喔。」
主唱在他背後說道。
復義在下樓梯後回頭一看，發現主唱已經走到舞台中央主持，並進行最後一首歌的準備。
他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聽到，還是留下一句謝謝，隨後繞著外圍，加快腳步去跟飛慶會合。
同學們一擁而上，詢問他當特別來賓的事情，誇獎他的表現，也提到他一開始時蹩腳的模樣，引來在場一陣歡笑，最後還追究到他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復義支支吾吾的解釋，但都無法答出確切的答案，尤其是感情方面的提問。
他用眼神向飛慶求助。
「好了──大家，這件事之後再聊，差不多要去集合囉。」
飛慶出面緩頰，讓復義得到暫時喘息的機會。
他疲倦的跟在其他同學後方，離開草坪的時候，上前打斷虹玉跟飛慶之間的對話。
復義抓住飛慶的手臂，將他拉到一旁。
「虹玉，借我一下。」
復義報備後，回頭便凶狠的瞪著飛慶。對方熟練的迴避視線，試圖裝傻。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唱歌很好聽喔。」
「認真一點。為什麼要把我拱上台，你知道這樣會給對方──」
「知道。我昨天只是問問，誰知道我朋友會答應。拜託，這種機會又不是天天都有，不用白不用。」
「你這傢伙，我真的不知道要罵你還是感謝你欸。」
「當然是後者。」
復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唉，不要想太多啦。我晚一點會跟他道謝的。」
「一定要的吧。你真的很亂來欸，要是剛剛的歌我不會怎麼辦，不就尷尬得要死。」
「你不是在遊覽車上唱過?」
飛慶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復義感到納悶。
「是……是唱過，你怎麼知道，你第一天又沒有來。」
「有人跟我講的啊。」
飛慶勾起嘴角，刻意賣關子。
「呵，我先打電話給我朋友。小心後面啊。」
「後面?」復義看飛慶閃到一旁，疑惑的復誦了一次
「黃復義──」
感受到怒氣的瞬間，復義立刻轉身，空手奪下自己的後背包。
「你到底要聊多久，自己的東西自己拿啦。」
「抱，抱歉。謝啦。」
「真是的。」
虹玉交抱雙臂，望了一眼飛慶。
「你看啦，害我沒跟飛慶講到話。」
「我……」
復義將背包靠著胸前，默默背對虹玉。
「打吧。」
「──你白癡喔，這樣別人會誤會啦。」
虹玉緊張的看了一下周遭，注意到飛慶已經往前走一段距離，隨即邁出步伐。
「呼……真搞不懂她。」
復義站在原地，回味稍早經歷過的突發事件，品嘗著在舞台上感受到的那份悸動。
「你在幹嘛，快跟上啊。」
「噢，來了。」
復義小跑步到虹玉身旁，將背包單肩背著。
他們進入兩旁種著白楊樹的石磚步道，迎著和煦的微風，慢步向前，朝集合地點前進。
「話說，你要表演這件事，怎麼沒跟我們說。」
「這你就要問飛慶了。」
「哦?……難怪，想說你怎麼驚慌失措的。不過，你唱得挺好的。」
「真的?」
「至少比在車上好。那時候吵死了。」
聽到意料外的回答，復義聯想到飛慶給的暗示，一股小小的喜悅浮上心頭。
「想不到你有在聽，怪不好意思的。」
「少噁了。不過，那個主唱說的，追求愛情是什麼意思?」
「啊啊，不用在意。」
復義撓了撓頭。
「炒熱氣氛用的。」他一邊說謊，一邊從包包側邊的口袋，拿出礦泉水。
復義藉由喝水來鎮定他的情緒，他咕嚕咕嚕的將水灌完，眼睛瞄到背包上來回晃動的墜鍊。
他將空寶特瓶壓扁，丟進路邊的回收桶，加快腳步跟上虹玉。
「那個，虹玉……」
「什麼?」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又──你不要這樣，要說就說，這種感覺很奇怪啦。」
虹玉不耐煩的看向復義，見對方一臉正經的模樣，心裡沒來由的煩躁。
「夠囉，黃復義。」
「這個啦，你看一下。」復義從口袋裡拿出紅色的幸運草墜鍊。
「咦，你不是買黃色的……」
虹玉探頭尋找復義背包外的配件。
「你到底買幾個啊，還是這是給飛慶的。」
「這是我……第一天晚上在飯店外撿到的。」
虹玉眨了眨眼，彷彿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應該是你掉的。」
復義將墜鍊向上，平放在手心，展示給虹玉觀看。
「我撿到的時候上面就有刮痕。對不起，這麼晚才跟你說。」
在聽到復義道歉後，虹玉盯著墜鍊，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她的表情非常淡定，眉頭皺都沒皺，發出簡短沉吟後，便轉回身子。
「等等，你生氣了?我知道應該早點還給你──」
「沒有。還有，你也不用為了這種事跟我道歉。」
復義驚覺大事不妙，連忙跟虹玉賠罪。
「就說不用了。再說，這條也不一定是我掉的啊。」
「確實，但……」
復義看著虹玉的背影，愧疚的低下頭。
「就算是好了，你也補我一條了不是。」
虹玉稍微轉過頭，對復義怯懦的表情搖了搖頭。
「不要再畏畏縮縮的了，搞得我好像在欺負你。」
「……所以，你不拿回去嗎?」
「我才不要，要怎樣處理隨便你。」
復義將墜鍊握在手心裡，喃喃的唸了一句:「那我可以收下嗎?」
他停下腳步，等待對方的回應。
「唉。你不要什麼都問我。」
虹玉吐出抱怨，聲音卻不帶一絲焦躁。
「這種事，」
她無奈的揚起微笑──
「自己決定不就好了?」
稻福高中的學生們登上遊覽車，結束三天兩夜的畢業旅行，離開了當前所在的城市，在容易塞車的路段，慢慢地朝他們的學校前進。
當復義因為車內吵雜的聲音而從睡夢中甦醒時，外頭的天空已經出現淡淡的暮色。
陽光雖然不刺眼，但直面而來還是讓復義無法忍受。
他拉起窗簾，打了一個呵欠，將注意力放回車內。
飛慶正好結束演唱，因為離開座位在走道上跳舞，被班導訓斥。
既視感讓復義在飛慶回座時，吐槽了他一下。
「你都不會累喔。」
「我第一天又沒玩到，啊你要不要唱一首?」
「不要。有點累。」
「哦，肩膀很重是吧。」
「什麼?你在說……」
復義稍微轉頭，同時停下動作。
循著飛慶的視線一看，他不禁屏住氣息，殘留的睡意瞬間被眼前的畫面清除。
虹玉酣睡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頭部朝他的方向傾斜，輕輕枕在他的右肩上。
「她睡一段時間了，感覺蠻累的。」
「難怪……如果你在唱歌，她怎麼可能那麼安靜。」
「這種時候就不要提到我了。」
飛慶將麥克風交給其他同學，拿起厚重的點歌簿，隨意翻到其中一頁。
「你也趕快瞇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喔。」
「別鬧。」
復義小聲地阻止飛慶開玩笑，盡可能不動到身體的將背靠著座椅。
他不斷深呼吸。一注意到虹玉的睡臉，他的心跳又變得不平穩。
「唉，我真的是……」
復義小聲地埋怨自己，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過了一會，他鼓起勇氣側過頭，在心中對虹玉說道:
「謝謝你。我會繼續喜歡你的。」
雖然對方聽不到，但他對這種形式的表白感到非常滿足。
復義將頭靠回原處，雙手放在大腿上，輕輕地闔上雙眼。
他雖然沒有睡意，卻像身處在難以置信的美夢之中。
在畢業旅行畫下句點之前，他想就這樣，靜靜沉浸在這個幸福的時刻。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