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實驗室,內部擺滿各式的精密器械,冰冷的氣溫,調降到最適合病菌生長的環境,生物的禁室,病菌的溫床,這裡是P4級實驗室。
「木醫生……」
廣播響起了呼喚聲,語氣中充滿了猶豫。
『……』
沒有回應,但實驗室內依稀傳來響動的聲音。
「卡」
廣播器傳來一陣雜音,像是話筒被搖晃的聲響。
「木子文醫生!您在嗎?」
木子文一愣,停下了手中的操作,穿著太空服般的防護衣,緊皺起眉頭,不知是在思考,還是由於被打擾的不悅。
『嗯…我在,怎麼了?』
「木醫生,凌晨四點了。」
『是嗎?抱歉,這段時間比較艱辛,累了的話快去休息吧!』木子文下意識的想捏自己的眉頭,卻被防護衣給擋住了。
「不!我的意思是,您已經五天沒有闔眼了。」
『五天了嗎……?』
「是,您白天問診,夜晚研究病毒,已經持續五天了。」廣播的中女聲略帶無奈。
『……』
「還有兩個小時就是您的問診時間了,木醫生……」
『我沒事……』
說出這句話,木子文有些無力地垂下自己的雙手,他閉上雙眼,頭面向了潔白的天花板。
「您需要休息!」
「所有人都可以再等等的,醫生。」
『……好。』
「醫生,時間差不多了。」護理長輕聲呼喚,她晃了晃木子文的肩膀,直到木子文確實張開雙眼。
『嗯…謝謝,我馬上起來。』沙啞的聲音。
「醫生,您的妻子這些天一直有打過電話,不過你都在工作,可以的話,回電一下吧。」從口袋中取出密封袋,護理長將手機交給木子文。
『好,我知道了。』打開手機,看著屏幕中顯示的數條未接來電,木子文默然的發起了呆。
見狀,護理長像來時一樣,踏著無聲的腳步離去,並關上了房門。
沉默片刻,木子文深吸了一口氣。
嘟嘟嘟…
「喂……」
『……』
「你還好嗎?」
『還好。』
「你有休息嗎?」
『當然。』
「……」
「你對自己太苛刻了。」
『總需要有人不斷去嘗試。』
「我不希望看見你也躺在病床上。」
『……』
『我該看診了。』
「我愛你。」
『……我也是。』
隔日中午。
『咳,咳……』
離開最後一間病房,木子文輕咳了兩聲,感受到胸腔突然浮現的些許疼痛感,心中微涼,他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
「醫生,你還好嗎?」一旁抱著檔案的護士,發現站著不動的醫生,關切地問道。
『燕琳,可以請你幫我拿檢測盒到我的診間嗎?』木子文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當然。」
五分鐘後,許燕琳拿著手上一疊的試劑盒,輕敲兩下門後走進診間,很自然地朝木子文走去。
『等等,別過來,放在桌上就好。』
「是…嗯?醫生?你…」許燕琳一愣。
『出去吧。』沒有解釋的意願,木子文盯著眼前的電腦螢幕,手指敲打著鍵盤。
「……」微微瞪大雙眼,許燕琳將手中試劑放下後,慌張地快步離去。
不一會,房門被粗暴地打開,和木子文穿著相似的男子,急沖沖的闖進診間。
看著面向窗外,像是在欣賞風景的木子文,男子懷著些許恐懼的聲音問道—
「子文怎麼回事!我聽護士說……」
話音未完,他便見到了辦公桌上的試劑盒。
陽性……
「怎麼可能,我們每次都再三檢查過防護工具的!這或許是偽陽…」男子腦袋一白,嘗試著辯解。
木子文回之一笑,轉開擋住男子視線的電腦螢幕,暴露其他出的試劑。
『我測了四次。』
一次弱陽,三次強陽。
病毒剛剛爆發,現有的檢測並不十分準確,但這組數據,男子啞口無言。
『這段時間,我就可以不穿防護衣了吧。』眼神一暗,隨即綻開笑顏,木子文笑著開了一句玩笑。
「……」
「你的家人…」
『別告訴他們,不要讓他們來醫院。』
「可是…」
『至少,等到最後在告訴他們。』
「……」男子默然,有些搖晃的走出診間。
轉過身,木子文再一次看向窗外,不知思考著什麼。
半個月後……
一通熟悉的電話打到了木子文妻子的家,是一通視訊電話。
半個月未通過電話,潔冰懷著有些忐忑的心情接通電話。
「木太太。」
畫面上出現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那是丈夫在醫院的同事,有到過家裡吃飯。
「陳醫生,怎麼是你,子文…我先生呢?」心中一緊,視訊的背景潔冰看得出來是在病房內,種種的跡象讓她慌張了起來。
「他想見你最後一面。」
「……?」
就像從高空落在了低溫的湖裡,一瞬間的衝擊後,是宛若絕望的寒冷。
潔冰微張著嘴,渾身顫慄,說不出半個字。
直到畫面一轉,轉向了病房上的身影。
『我愛妳。』
「你……」
『抱歉。』
「……」
「我能去見你嗎?」
『不,待在家裡。』
「總是這樣、你為什麼總是這樣。」
無力的跪坐在地上,潔冰抿起自己的嘴,咬著牙低語。
目光一暗。
『我是醫生。』木子文回應道。
「……」沉默了,潔冰盡全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緒,緊閉雙眼,但眼淚卻依然流下。
『我會把自己的身體捐出去。』
一句話,讓潔冰的努力全部白費,眼淚與情緒徹底潰堤,她抓起屏幕大聲嘶吼—
「你瘋了嗎?」
「那麼多的感染者,根本不缺你一個,你到死,都不能讓我見你最後一面嗎?你付出那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值得嗎?」
木子文伸手取下自己的氧氣罩,露出自己的模樣,笑著對妻子道—
『如果能讓你們提早一秒揭下口罩,那就值得了。』
在此感謝所有白衣戰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