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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燈塔

作者:Ace〞祭禮│2020-09-17 16:42:28│巴幣:16│人氣:265
大海是男兒的浪漫,是無窮的金礦,是飄搖的大陸,也是無盡的深淵。可惜,夢想之物絕非無償;那麼,誰又該為這份情懷買單呢?
 
加勒比海域,有一處名為巴尼拉斯的小島上,一位少女靜靜地坐在近海的珊瑚礁上,低聲吟唱著古老的歌謠。
 
海風吹過,帶有濃烈的海鹽氣息,伴隨歌謠的節奏,少女的雙腳在海中踢踏著,雙手直立在背後,支撐著仰望海平面的身軀。
 
頭髮隨風不斷的飛散著,赤熱的陽光曝曬,但這依然改變不了少女守在這裡的慾望。畢竟…
 
守在這裡的女人,她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位。
 
巴尼拉斯這座物資匱乏僅有十幾戶的小島上,想生活在這座島上,出海捕魚,便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這樣的小島,自然而然會有心懷夢想,想要走出這裡,去擁抱其他世界的男兒。
 
那怕結局是一去不返。
 
於是,巴尼拉斯大部分的時間內,島上存活的人類便是女人、老人與小孩。
 
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巴尼拉斯的珊瑚礁岩上,總有少不了的肉身石像,在觀望遠洋。
 
像明天就會回來那樣期待,像永遠不會回來那樣生活。
 
這就是這座海島上女人的一生。
 
如同這位少女被惡作劇般的名子— 「萊特·華絲」(註:取自Lighthouse‧燈塔,諧音)
 
「華絲––」
 
遠處傳來呼喊的叫聲,那是少女的朋友,在這座島上生活著,大部分人都會是朋友,更別論是年齡相近的少女。
 
華絲抬手壓住自己飛散的頭髮,轉頭看向自己的好友。
 
海帛跑到華絲的身旁,氣喘呼呼的用雙手撐住自己的雙膝。
 
「我就知道妳在這裡,快走吧,天色要晚囉,懷特奶奶讓我來叫妳一起去吃飯。」
 
與華絲年紀相仿的少女,沒好氣的說著。
 
望向大海沉默片刻,華絲輕握著頸中的貝殼項鍊,對著海帛微笑:「走吧。」
 
說完跳起身,兩人一起走向她們的住所。
 
只留下她的歌聲隨著海風遺落在這片珊瑚礁群中。
 
以及遠處漸進的烏雲。
 

***
 
蔚藍深色的大海,灼熱且耀眼的太陽,一艘殘破的帆船正漫無目的地航行著。
 
甲板上的水手們,手持各種工具在不斷四處補修著。
 
雖然敲敲打打的聲音是如此的不絕於耳,但沒有一個人從自己的口中發出聲音。每個人的臉上,或陰沉、或麻木、或恐慌。
 
畢竟,沒有一個人能在海上風暴中倖存下來,還能保持雀躍的心情。
 
也沒有一個人能夠看著甲板上一個個被白布蓋起的朋友,還能在幹活的時候打起精神。
 
唯有將哀傷的嘆息,埋藏在心中。像是發洩般,遵照指示盡力將這艘破船給修理好。
 
但船上還有多少物資呢?早就在風暴中被丟下、被捲走了。此刻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罷了。
 
經歷過風暴後,他們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只能祈禱…...
 
祈禱風暴不會再來、祈禱發現陸地、祈禱…...
 
拯救過他們生命的少年,能夠安然無恙。
 
並輔助船長,帶領他們活下去。
 
船長室中,船上的管理階層幾乎都坐在這裡,他們不發一語的看著躺在餐桌上臉色蒼白的少年,還有盡力為他施救的船醫。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尤其是這種壓抑又難熬的日子。
 
還好,雖然漫長但總會結束。
 
在數不清多少次的人工呼吸後,少年終於張大雙眼,痛苦的吐出肺中水,接著不斷咳嗽著。
 
見到少年甦醒,所有人陰沉的臉上終於多出一絲喜意,包誇門外忙碌的水手們聽見聲響也是嘴角上浮現出一絲喜意。
 
少年痛苦的從迷茫中回過神來,他的身分只是一位剛到船上,平時負責打雜的水手而已,此刻,一甦醒過來便發現自己被船上的高層們給圍住。
 
他有些不安的抓緊頸中的貝殼項鍊,這能讓他多少獲得些平靜。
 
還好沒有丟失,少年心裡有些安慰。
 
船長是位有著滿臉白鬍子的白髮老人,他撥開少年身邊圍著的人群,緊緊的抱住少年。
 
「感謝你,勇敢的少年!你救了我的命,也拯救了這艘船上的所有人。」
 
船長的力氣很大,少年被抱的有些喘不過氣,但少年覺得更重的,是船長的話語。
 
這令他有些拘謹和不知所措。
 
「船長,我…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船長搖了搖頭,有些語重心長。
 
「你不知道你的應該,有多少人一輩子做不到。」
 
一旁的副船長對著有些茫然的少年說道:
 
「你比任何人都要早發現風暴,讓我們能提前做出規避。雖然暴風雨的範圍太大了,但你在暴風圈中許多行為反應都超過了其他船員。更別說是最後你毫不猶豫地跳下海,拯救船長的命。」
 
「這場災難,說是你拯救了我們所有人,一點都不為過。」
 
船長將少年鬆開,雙手扶住了少年的肩膀,直視他的雙眼。
 
「這是天賜的敏銳、和無與倫比的勇氣,沒有多少船員能做到像你一樣的事。」
 
接連的讚賞及認同,少年心中十分的感動,他有些窘迫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
 
「船長、副船長,我只是耳朵比較靈敏,提早聽到而已,我…...」
 
說到一半,少年像是想起什麼,臉色大變。
 
「約克大叔他…...」
 
聞言,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後,船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拉著少年站起來。
 
「三副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
 
少年低下頭沒有答話,只是下意識的又握緊了頸上的貝殼項鍊,就像它能給予少年安慰一般。
 
看著沉默的少年,所有人剛剛勾起的喜悅,再次被沉重取代,一個一個走出了船長室,把空間留給少年。
 
直到副船長離開,只剩下船長和少年。
 
沉默片刻,船長開口。
 
「我希望你接手約克的職位,成為人魚號的新三副。」
 
「什麼?船長,可是我…...」少年驚訝的抬起頭。
 
船長擺了擺手。
 
「你還不夠老練,我知道。但目前船上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你要清楚,我們剛剛經歷過什麼。」
 
少年沉默了。
 
船長走向了門口,拉開門準備踏出船長室,補充了一句:
 
「這段時間,我會親自調教你,小子,做好準備,這會是段漫長的時光。」
 
少年轉過身,看著船長滄桑的面容,堅毅的回答。
 
「是!船長!」
 
嘴角微揚,但又立即消失,船長戴上自己的帽子。
 
「上甲板,送他們最後一程。」
 

***
 
廣闊無比的深藍,土壤的氣味是多麼的遙遠,為了杜絕瘟疫,海上只有一種葬禮—
 
海葬
 
所有的船員站在甲板上,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沉默地看著一位又一位曾經的同伴被丟向大海。
 
數量遠遠不止這些。
 
其他的同伴,已經早一步回到他們的歸屬,其中也包含曾經提過的三副。
 
約克是位禿頂的爽朗大叔,是他將少年帶上這座人魚號,教過他許多的知識,並給予過許多幫助。
 
就像少年在這幾個星期中唯一的親人那樣。
 
現在…
 
經歷過這場災難的所有人,都是彼此的親人。
 
少年握緊手中的項鍊,默默在心中發誓
 
「向海神發誓,康特‧培斯一定會平安的回到加勒比,回到巴尼拉斯。」(註:Compass·指南針。)
 
不久後,最後一具被丟下,所有人看著海洋,沉默片刻後,各自散去。
 
不是沒有事做
 
只是…...
 
暫時沒有那個心思。
 
水手如此,船長等高層可不行。
 
他們還必須要搞定不少事情,像是—
 
確認此刻的他們在世界上的那一個角落。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他們肯定不在加勒比。
 
方向已經從星辰和指南針中得到確認,航行數天總該見到些許島嶼。
 
看來在猛烈的風暴中,他們被捲出加勒比,來到其他的海域。
 
加勒比的外域大洋。
 
殘破不堪的木帆船,不知在大西洋的何處,匱乏的物資…...
 
只要再一次的天災
 
不,或許連天災都不需要。
 
唯有不斷地朝西方航行,希望…希望能平安的活下來吧。
 
每個人只能這樣在心中祈禱著。
 
就這樣。
 
一周過去…...
 
兩周過去…...
 
船上的食物只能依靠不斷的捕魚充飢,水源靠加工的海水,和天上落下的雨水,而每一次的落雨,又讓船身變得更加不堪。
 
沒有帆的船只能憑著船員們的努力,將所有衣物製成簡易的船帆,並不斷靠槳穩定方向,白天靠指南針,夜晚靠著星空。
 
海平面沒有其他的參照物,沒有島嶼,沒有其他的船隻,只有大海,無邊無際的大海。
 
就像被世界遺棄一樣。
 
但沒有關係,每一位常航海的船員都能忍耐這種孤獨,只要沒有意外就行。
 
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堅信。
 
康特就充滿了希望,在船長的身邊,他就像是一塊海綿,不斷吸收各種知識,尤其是在這樣艱苦的情況,他得到了大量的實踐和經驗。
 
風雨過後,總會天晴;危險過去,就是機會。
 
六周的航行,人魚號在南美靠岸;六周的學習,康特成為一名合格的船員。
 
南美的巴西某處海港,天知道他們當初到底被颱風給捲到哪裡。
 
總之活下來就好。
 
接下來的十年,康特陪著人魚號在世界海域上不斷航行,他精明的腦袋和迅速的反應,讓他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名聲。
 
各種物資運送,捕魚。人魚號不斷的整修,船員在不斷的補充。
 
十年後,老船長準備退休了,他打算將人魚號交給康特。
 
這是老船長陪伴康特的最後一次航海了。
 
於是,康特向老船長提出稍微更改航行路線。
 
他想在航行的途中,稍微偏離一點路線,回去巴尼拉斯看看。
 
他想家了。
 
巴尼拉斯實在太渺小了,渺小到海圖上甚至不會標示出來的程度。
 
渺小到老船長和大部分船員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康特還很年輕,他不曉得在成為船長後,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再次回到這座島上。
 
十年夠久了,他想看看自己曾經的家,他想看看…...
 
曾經的她。
 
握緊頸中的項鍊,康特深吸一口氣。
 
心中默默地許下某個願望。
 
老船長對於未來的新船長提議表示無所謂,畢竟誰不想家,康特現在才提出已經讓他有些驚訝了。
 
當然,更驚訝的是康特出生的地方竟然在如此默默無聞又偏僻的位置。
 
些微的改變航行方向不是能夠大意的事情,所有高層在出航前就收到消息。
 
沒有人反對,大家都是同生共死過的夥伴,尤其是這位年輕有為的新船長,他的努力與精力,所有人有目共賭,那怕是新加入的船員也不例外。
 
或許,會多花個一、兩天吧,但沒有必要為此得罪新船長。
 
就這樣,人魚號出航了。
 
站在甲板的最前方,康特握著手中的貝殼項鍊,低語著:
 
「華絲,我馬上回去。」
 

***
 
巴尼拉斯是一座偏僻的小島,它不在船隻會經常航行的路線上,小島上物資缺乏、並且大部分地區圍繞著珊瑚礁。
 
簡單說,這座島幾乎沒有任何值得人惦記的資格,並且有些許危險。
 
這也代表,大概只有康特準確知道巴尼拉斯的位置。
 
直到人魚號的航行方向漸漸偏離,底層船員們才知曉這次的航行路線有改變。
 
沒有人多說什麼。
 
人魚號的船員們都是經歷過時間考驗的優秀船員,不論是誰都這麼覺得。一座小島罷了,他們可以輕鬆駕馭。
 
更何況這裡還是他們熟悉的加勒比海域。
 
某個夜晚,預計明天的早晨就能抵達巴尼拉斯,康特在船長室和船長在地圖前確認複習之後的航行路線。
 
門被敲響了。
 
兩人沒有抬起頭,繼續忙碌自己的工作,船長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進來”。
 
「船長,副船長。」
 
來者是一位有點年紀的中年大叔,看起來有些邋遢,是最近才招進的新船員。
 
康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腦中回憶過眼前的人的資料。
 
「你好,默德,這麼晚有什麼事嗎?」康特保持著微笑。
 
看著康特的笑容,默德有些緊張的情緒得到一點緩解。
 
「是,副船長,聽說…航路改變了,我們要繞去…。」默德遲疑著,像是在確定什麼。
 
「巴尼拉斯。」
 
「對!巴尼拉斯!」默德像是想到什麼般,忽然大喊一聲。
 
他的驚呼驚擾到船長,船長與副船長兩人默默的看著默德,沒有說話。
 
感受到兩人的眼神,默德冷靜下來。
 
他有些緊張的走到距離兩人極近的位置,像是害怕有其他人聽見自己說話。
 
「巴尼拉斯,有危險。」它壓低自己的聲音,對著兩人小心翼翼地說。
 
康特皺起眉頭,他看向默德的眼神有些不善。
 
「你…」
 
船長伸出手阻止了康特,對默德嚴肅道:
 
「繼續說。」
 
感受康特的眼神,默德咽了口口水後,繼續說
 
「巴尼拉斯就是…"莫米戴倫特"。」         (註:取自人魚島,諧音。)
 
聞言,康特與船長同時皺起眉頭。
 
「你是說傳說中的人魚島?」
 
莫德緊張的點了點頭。
 
康特與船長對視一眼,最後船長默默地低下頭,繼續確認航線。
 
「謝謝忠告,你可以離開了。」
 
康特則是淡然的下達逐客令。
 
「不!副船長我是說真的,你會害死大家的。」默德有些驚恐的叫喊起來。
 
「好了。」康特有些無奈。
 
「人魚只不過是傳說罷了,”莫米戴倫特”更是沒有任何人真正找到過,你說的完全是無稽之談!」
 
「”莫米戴倫特”隱匿在海中,它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會顯露出來!」
 
「隱匿在海中?」
 
「對!傳說只有在無月之日”莫米戴倫特”才會暴露在海上。」
 
「……」
 
「那為什麼你覺得巴尼拉斯就是”莫米戴倫特”。」
 
康特有些無力,發出自己的疑問。
 
「因為…」
 
「嗯?」
 
默德走到康特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
 
「我待的上一艘船就預計會經過巴尼拉斯。」
 
「然後呢。」康特皺起眉頭仔細聽著。
 
「然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回來了!」默德的聲音有些驚恐。
 
「嗯…那為什麼你回來了?」
 
康特不自覺地敲了敲項鍊,這是他思考時的動作。
 
「因為…」
 
「嗯…」
 
「因為…」
 
「我在聽,默德。」
 
「我在前一天晚上喝醉,他們沒有等我就啟航了…」
 
「……」
 
「默德…」
 
「是…副船長?」
 
「出去。」
 
「什麼?」默德愣住了
 
「我讓你出去!」康特怒吼。
 
「來人!把他拉出去!」
 
門外的船員聞聲,立刻走進船長室,一左一右抓住默德手臂,將他拉出門外。
 
「不!不!副船長!我說的是真的!巴尼拉斯真的是”莫米戴倫特”!」默德驚恐的大喊著不斷掙扎。
 
兩名船員看向正副船長,見兩人沒有反應,便繼續將默德拉出去。
 
「巴尼拉斯在十年前就已經被”艾沃”颱風摧毀,它早已沉入大海了!」
 
「今晚是無月之日,巴尼拉斯會因為退潮而顯現!」
 
船長在艾沃颱風這句話時,嚴肅的抬起頭來,康特更是因為這兩句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艾沃’’颱風就是十年前經歷過的那場風暴。
 
「不可能…」康特無神的喃喃自語。
 
兩人還處在震驚中,默德便直接被拖出門外,直到大門關上又傳來一句。
 
「人魚們會在”莫米戴倫特”上歌唱,所有聽見歌聲的人都會被他們吃掉!」
 
「副船長!」
 
碰!
 
大門關上,船長室回復安靜,康特與船長沉默不語。
 
「康特…」船長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想看看…」
 
船長又沉默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康特發出這種聲音。
 
從他認識這個少年起,無論發生什麼樣的艱難與苦難,他的聲音總是充滿了朝氣,那雙眼也總是充滿了希望,帶領所有人,與他一同鼓起勇氣。
 
現在明白這是什麼感覺了,那像是…...
 
知道有人在等待那樣般懷著希望…...
 
康特不自覺的握緊項鍊,這是他出航以來第一次那樣的惶恐,他伸出另一隻手,抓住船長的肩膀,像是在尋求最後一根稻草。
 
船長默默的移開視線,他無法直視康特的雙眼,太過沉重。
 
「康特…」
 
「給我一次機會。」
 
「我們必須對所有的船員負責。」船長終於轉頭看向康特。
 
「……」
 
嘆了口氣,船長拍了拍康特的肩膀。
 
「將航行路線…」
 
「一眼就好,遠遠的一眼就好…」彷彿在壓抑著什麼,康特低聲說著。
 
「你…」
 
「船長,拜託您了,讓我看一眼,那怕是讓我死心也好,我真的不願相信…」康特低下自己的頭,垂下瀏海遮住了他的雙眼。
 
「不願相信,我的故鄉早已沉入海神的懷抱!」
 
顫慄的雙手,惶恐的聲線,漸漸絕望的雙瞳。船長彷彿不認識眼前的康特是自己曾經認識的少年了。
 
他知道,假如他拒絕眼前的人,絕對會在一瞬間親手毀掉他。
 
人的信仰可以如鋼鐵般堅硬,也可以如紙般脆弱。
 
而此時,就是這位一直以來如同鑽石般耀眼的後輩,變得如玻璃般脆弱不堪的時刻。
 
也明白到,巴尼拉斯對於康特,究竟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2海里(約3.6公里)…,不論巴尼拉斯有沒有出現。」
 
船長妥協了。
 
「是。」康特鬆開自己的雙手,迅速恢復成他一直以來的樣子。
 
見此,船長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最後忍不住開口:
 
「康特,我知道這很荒謬,我們聽信了一個有酗酒前科的新水手,還相信了人魚這樣的傳說,但…」
 
「我們得為所有的船員負責。」康特接下了船長的話。
 
聞言,船長欣慰的點頭。
 
他的眼光沒有錯,人魚號的船員們都沒有錯。
 
康特‧培斯確實是一名值得信賴的同伴。
 
因為
 
「不是只有我而已,船上所有船員都是…」康特眼神堅定對船長說道。
 
「早點休息。」沒有多說什麼,船長再一次拍了拍康特的肩膀,兩次同樣的舉動,意義是不一樣的。
 
「是。」康特目送直到船長離開,一個人站在船長室中,靜默著。
 
最後,他單手捧起胸前的貝殼項鍊。
 
低語道:
 
「華絲,等我。」
 

***
 
清晨。
 
康特操持著船舵,他是船上唯一知道巴尼拉斯確切位置的人。
 
昨晚的一切,康特與船長沒有告訴任何人。
 
關於巴尼拉斯的一切情報,將會在這一次的航行結束後,由康特自己去找尋。
 
這一次,則只能在巴尼拉斯的2海里外遠遠看上一眼。
 
不論是否見到…...
 
這是兩人互相妥協後的結果。
 
船長站在康特身側,手持望遠鏡,兩人不發一語,專注於自己的工作上。
 
「今天的霧氣太濃了,康特。」深嘆一口氣,船長收起手中的伸縮望遠鏡。
 
看來這次康特應該什麼都見不到了,不論巴尼拉斯是否沉沒,船長心裡想著,並心底一鬆。
 
不是在詛咒康特,只是那怕會失望,他也不願意見到他絕望傷心的樣子。
 
現實總是無比殘酷。
 
話說,人魚啊。
 
自己活了半輩子,出航過那麼久,傳說中的海怪都曾隱約目睹過一次,但盛名遠播的人魚是真的沒見過。
 
當然,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畢竟,人魚的傳說那麼多,真正活著見過的人,倒是沒有幾個。
 
是說,人魚是不是真的都那麼美麗呢…
 
船長望著濃厚的霧氣,不自覺的分神著。
 
直到…...
 
船靠岸了。
 
準確來說,是撞在珊瑚礁上,擱淺了。
 
海上濃濃的厚霧讓所有人的視野範圍不足三米,直到船撞上淺灘的珊瑚礁,發出巨大的聲響及晃動,眾人才發覺。
 
船長驚愕片刻,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在他身後竄起,他憤怒的抓起身旁的康特,怒吼:
 
「你在幹什麼!?我們不是…」船長憤怒的晃了晃康特,卻發現康特一臉發默的看著遠方。
 
心中瞬感不妙,為何船上如此的安靜。
 
「我聽見了…」康特神情呆滯,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著。
 
「什麼?不…你…」話尚未說完,船長一滯。
 
他也聽到了
 
那是不曾聽過的語言,
 
是一種帶有哀傷語態的歌謠,
 
它就像來自遠天的迴響,
 
令人不自覺的去傾聽,
 
更無法抗拒的去響應,
 
所有人一邊跟隨著低聲吟唱,一邊走向屬於他們的結局,
 
沒有人會停下自己的腳步,
 
因為它來自世間最美好的歌聲—人魚。
 
最終
 
只有一名水手抵達終點,那是一片面向夕陽的珊瑚礁群。
 
就像一枚歷經風霜的”指南針”,它永遠會指向屬於自己的”燈塔”。
 
一位少女靜靜地坐在近海的珊瑚礁上,停止了口中吟唱的歌謠。
 
曾經的少年放緩了自己的腳步聲,直到站在少女的身後。

濃霧在不知何時散去,海風吹過,帶有濃烈的海鹽氣息,少女雙手直立在背後,支撐著仰望海平面的身軀,伴隨海浪的節奏,亮麗的魚尾在海中擺盪。
 
一樣的長髮,不一樣的身驅,裸露的身體僅有貝殼及鱗片遮掩,美麗的模樣,沒有半分裝飾。

他眼神一暗,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與她一同欣賞大海。
 
這是兩人在所有歲月中看過最多的景色。
 
靜謐地時光持續到少女開口。
 
「你不應該回來的。」少女的聲音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
 
『我向海神發過誓,會回到這裡。』水手淡然回答。
 
「我也向海神許過願,祈求你能平安。」
 
『恩,我知道。我聽見了。』
 
「…因為你總是能聽見,是嗎?」
 
『是,無論相隔多遠,只要你唱歌了,我就一定能聽見,就和當初說好的一樣。』
 
水手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項鍊,嘴角勾出淺淺的弧度。
 
「那你應該聽見…」
 
少女緩緩轉過頭來,看向水手。
 
「我叫你不要回來。」
 
水手沒有答話,只是迎向少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
 
頭髮隨著風不斷的飛散著,清晨的陽光揮灑,但這依然改變不了少女守在這裡的慾望。畢竟…
 
她會永遠的守在這裡,永遠的吟唱,永遠的…...
 
等待他的歸來。
 

 
傳說,人魚生於海中婦女們的亡魂及嗜其血肉的魚蝦,所以其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魚。

生前無法散去的執念,令她們的靈魂永遠受困在海中,最終藉由海洋生物的軀體幻化成妖。

她們能變成生前最年華、最美好的模樣。

她們的歌聲很美,是世間最美的歌聲,任何航員在聽到後,都會被迷惑。

她們大多殘忍,無情,就像一頭飢餓的野獸,只有年輕的少數例外,對於人類還有深深的溺愛。

她們就像永遠的傳說,流傳在這片海上,等待船員們的下一次歸岸。

沒有人能阻止大海男兒們擁抱夢想?曾經的少年們,他們聽不到。

曾經的女孩們阻止不了,也辦不到。

大海的寬廣,埋藏的不一定是夢想,更多的是深不見底的茫茫屍骸。

或許有一天,

他們會看到,埋藏在腦海中的曾經,那個最美的女孩,

他們會聽到,帶著最深眷戀的聲音,在耳邊輕聲迴盪。

她們是最美的,她們來自每位水手,心中最愛的女孩。

她們的歌聲是無法抵擋的,因為…

它們來自每位女孩,心中最深最深的期待。

牠們是最殘忍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在無盡的時間長河,她們究竟…

等待了多少歲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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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Komi(貴霜雜食動物)
看到最後忽然覺得很惆悵......

很棒的設定。

09-17 22:59

交響J
【自由象限評研組】評文完成通知

親愛的、Ace"祭禮

這邊通知您,評文已完成。

https://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4920676

謝謝您分享的精彩作品。^^

自由象限評研組 / 交響J.

09-18 18:13

Ace〞祭禮
9/19,加入少許註解。

09-19 01:11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8喜歡★apollyon8651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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