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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詛咒》29+30 完結篇

容霜 | 2025-01-04 10:05:15 | 巴幣 130 | 人氣 559

連載中詛咒
資料夾簡介
他不知自己為何在醫院醒來,被前輩鬼收了小弟,指使得團團轉⋯⋯這間醫院到底跟他有什麼淵源呢?眼前上演的悲歡離合哪個是他?


離開圖書館她在教會漫步,不知不覺走到了小木屋前,這裡的梅樹早就落光了梅子長滿綠葉,當初的嫩葉如今也變成了略深的綠葉。

如今她不住這裡,這裡的一切都讓她心碎欲裂,裡頭每個角落都充滿李如雁的身影,她不忍再看,便轉頭離開這裡。

走出教會柵欄,馮伯倫獨自一人坐在教會外長椅,她走到馮伯倫的身旁坐下:「伯倫,你怎麼還沒回家?」

馮伯倫看見她很開心,不過說起原因又難掩寂寞:「媽媽說有個重要的客戶正在接洽,叫我在這裡等她。」

她看了手機,已經鄰近中午,問:「還沒吃飯對不對,等我一下。」

她走向對街的甜甜圈店,買了甜甜圈跟奶茶,其中一份交給馮伯倫:「要吃甜甜圈嗎?」

馮伯倫接過,開心的說:「謝謝。」

她問馮伯倫:「兒童主日學上得還習慣嗎?」

馮伯倫說:「還習慣,只是⋯⋯」

她摸摸馮伯倫的頭:「怎麼啦?」

馮伯倫提起勇氣問:「沒有兒童主日學的時候,我也能來教會找你嗎?」

她笑了:「當然可以啦。」她與馮伯倫交換了手機號碼,然後見馮太太往這裡走來,匆匆與馮伯倫告別。

她帶著甜甜圈回了蕭芳澤的公寓,門沒鎖,她一轉便進了公寓。

公寓裡瀰漫著芒果味,她看向中島放著一籃又一籃的芒果。喜歡潔白的蕭芳澤怎麼有辦法忍受一籃籃難看的藍色塑膠籃再加上一整間的芒果味呢?

她搖搖頭繼續往裡面走,客廳的桌上放著泡麵碗,沾染芒果的圍裙歪斜的掛在沙發上。這一切彷彿蕭芳澤正無聲抗議她做出分手的無情決定。

她將圍裙稍微搓洗,便放入櫥櫃底下的洗衣機,正準備進浴室收來衣服一塊兒洗,這時蕭芳澤恰好從浴室走出來,兩個沒有半點準備的人就這麼碰上。

蕭芳澤圍著浴巾正在擦頭髮,問她:「吃飯了嗎?」

她答:「還沒。」蕭芳澤的眼睛彷彿亮了,立刻說:「我馬上去煮牛肉麵!」

她笑著搖頭,說:「我買了兩人份的甜甜圈,我們一起吃。」

穿好衣服的蕭芳澤出現在客廳,向前跨一步將泡麵碗收走,後面才坐下來吃。

她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你一定很不習慣分手吧?」蕭芳澤點頭,不發一語的吃起甜甜圈來。

她又說:「可是總要慢慢習慣,習慣一個人看書,習慣一個人吃飯,習慣為自己烹調美食,習慣為自己打理舒服的環境。兩個人在一起太久了,依賴變成一種毛病,我們這樣過下去有一天會變成怨偶。」

蕭芳澤喝了一口奶茶問:「不分手不行嗎?你說的所有毛病我都會改。」他偷偷將頭倚在她的肩膀上,卻被她推了回去。蕭芳澤不滿的抗議:「我只想躺一下下,不會很久。」

她摸摸他的頭又說:「我好想將你好好保護起來,細心珍藏,不受外面的風吹雨打。你是這麼想的吧?」

蕭芳澤委屈的點點頭,她歎了一口氣說:「沒有誰可以代替誰的難關你知道嗎?失去如雁姐讓我痛到心臟幾乎麻痺,你無法代替我痛苦。這份痛苦是上天給我的的磨練,寶石不經雕琢只是一顆石頭而已,我想將自己變成一顆寶石再回來找你,到那個時候,我們也許能在一起一輩子。」

蕭芳澤雙眼放光的說:「所以我們只是暫時分手是嗎?」

她似笑非笑的答:「也有可能是永遠分手哦,誰知道呢?如果你還是這副爛模樣,到時我有可能看不上。還有可能你遇見能接受你這副模樣的女孩,她愛你的各種面貌,那麼她才是你的真命天女。沒有人能夠保證未來的每一件事,你若是成長成我喜歡的模樣,我必然會回到你的身邊。」

蕭芳澤緊張的問:「你喜歡什麼樣子的男人?」
她笑了,然後屈指一項一項數:「我喜歡長得帥、有錢、聰明、優雅、文質彬彬。」

蕭芳澤立刻說:「我全部辦得到,叫我練腹肌我也練得出來!」

然後她露出更燦爛的笑:「以上都可以不成立,唔,不過腹肌還真讓人垂涎。」吐了舌頭。

換成蕭芳澤歎了一口氣:「看你鬼靈精怪的模樣真正的條件還沒說吧?」

她親了蕭芳澤的臉頰:「我喜歡對生活有熱誠的人⋯⋯所以,蕭先生,請加油!」

蕭芳澤哼了一聲:「說要分手當普通朋友,連躺你的肩膀都不准,你卻隨便親我!」

她扮了鬼臉,還吐舌頭:「不然,你親回來?」

她這麼說,蕭芳澤果然向她倚來,她連忙捂住他的嘴:「不能親嘴。」

蕭芳澤吻了她的掌心:「好,我知道。」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我會成為你喜歡的模樣一直等你,不管幾年。」

她輕輕笑著,雙頰發燙:「嗯。」

吻完她換成蕭芳澤摸摸她的頭:「好久沒有看你笑得這麼燦爛了,對我來說爛得跟狗屎一樣的分手對你還是有點功效。」

「吃了甜甜圈我的肚子反而更餓了,你等我一下,我煮個刀削牛肉麵來吃。」蕭芳澤圍了另一件乾淨的圍裙往廚房去,她也站起來收拾桌面,然後將剛才拾好的衣服放進洗衣機洗。

等她坐在中島,發現牛肉麵就快做好。原來是蕭芳澤提早揉好的麵團放在盆裡醒,牛肉也因為放在高壓鍋裡早就燉的軟爛。

等蕭芳澤將牛肉麵放在她面前,她才問:「其實你都煮得差不多了,為什麼剛才吃泡麵?」

蕭芳澤盛好自己的牛肉麵解了圍裙坐到中島來:「你還沒回來,我沒有心情吃。」

她聽了有些心疼,說:「你這樣不行,沒有照顧好自己。」

蕭芳澤淡淡應了:「嗯,下次不會了。」

她們相對無言的吃完一碗牛肉麵,蕭芳澤收碗時主動說:「我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代表我們就快分手了?」

她雖然不捨,還是回了:「嗯。」

蕭芳澤問:「你偶爾會回來看我嗎?」

她回:「只要你還沒新女友,而你也歡迎。」

蕭芳澤說:「我的大門會一直為你敞開。」

她溫和一笑:「蕭先生,謝謝你的慷慨。」

***

蕭芳澤生日那天,石佳琪一早坐在上回跟王若瑜一起來的咖啡廳喝著卡布奇諾。看著牆面的佈告欄貼著廣告單:想要親手為他做一個蛋糕嗎?客製化蛋糕,烘培老師現場教學現場,小花貓烘培坊誠摯歡迎您!

她照著廣告單的電話打去:「喂,我想要預約做蛋糕,現在就可以嗎?好的,謝謝您。」她沒想到自己這麼好運,七點多打去烘培坊願意讓她提早做蛋糕。她又一次快速喝完咖啡揹起背包往烘培坊去,今天真是幸運的一天!

她照著地址設了地圖,騎著電動車穿梭在巷弄裡,她喜歡晨光中清新的空氣,一天之中早晨的時光也是她最喜歡的時間,她鑽入市場,新鮮的蔬菜水果彷彿葉散發著生機,賣地瓜的謝阿姨跟她招手,她也招手:「謝阿姨早!」

琳琅滿目的瓷器趁早擺好,現在已有顧客上門,內衣攤的老闆娘也開始吆喝:「調整型內衣讓你穿出好身材,擠出性感的深V!」她想起李如雁在這裡打工過,還陪老闆娘內衣外穿在T恤外攬客,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旁的烘培食品行她陪蕭芳澤來過,那天蕭芳澤買了奶油跟杏仁粉,準備做法式馬卡龍給她吃,還在市場買新鮮的蔬菜,大袋小袋的提出市場,走到街尾的早餐店吃早餐。

她環顧這處,好像到處都有她們的身影。她駛著電動車慢慢走出市場,右轉到底終於到了烘培坊。她就近找了停車格停好電動車,然後在烘培坊門口打電話:「你好,我是剛剛預約的石佳琪,我已經在店門口了。」

有位穿著廚師衣服的女孩走出來幫她開門,打過招呼後她不禁感嘆:「我太早來會不會打擾你們呢?你們週末也這麼早做準備工作嗎?」

廚師裝的女孩說:「正因為週末我們才這麼早開門,今天有預約做蛋糕的客人,也有預定蛋糕的客人,不早點開門根本消化不完,太忙了!快點過來吧,我教你裝飾蛋糕。」

洗完手她坐在一個長型桌邊,剛才的女孩拿來分層蛋糕體教她繞圈圈擠奶油,抹平後蓋了下一層蛋糕體,一連蓋了三層。然後在蛋糕體外側擠上一圈又一圈奶油,最後用抹刀抹平,又接著抹蛋糕上層,這時已初見蛋糕的模樣。

女孩細心的教她用裱花袋擠花,知道她不熟練,拿來烘培紙讓她先練習,見她練習的差不多了,讓她直接裱花在蛋糕上,她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擠。這時她覺得裱花一點都不容易,怎麼從前看蕭芳澤做行雲流水沒一會兒就擠得差不多了呢?

她想起蕭芳澤說還沒上國中,他便每天做蛋糕等她來店裡點。那時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每天為她做蛋糕?是不是也有這樣技術不成熟的時候呢?

裱完花她灑了不少巧克力彩豆作為裝飾,女孩拿來不少巧克力的裝飾品,教她用夾子一個一個夾上去裝飾,她夾了好多貝殼裝飾,女孩見狀又教她擠藍色的奶油作海浪。

她忽然想起跟蕭芳澤一起爬過山,在登山社時廖恩惠叫她多背二十公斤裝備,還是蕭芳澤陪她一起背,她們有說有笑上山,還相約去花蓮看海跨年,說好了去海洋公園看魚。

她這時忽然心痛得說不出話來,原來分手是這麼難受的事嗎?她耽於悲傷,卻逼著蕭芳澤去面對這麼難受的事。

她一面夾著貝殼裝飾,一面忍著眼淚,想著沒去成的海灘,想到她們相約風平浪靜時出海看鯨魚,想到她們已經分手了⋯⋯教她做蛋糕的女孩遞了紙巾給她,問:「還好嗎?」

她說:「沒事。」

女孩又問她:「蛋糕讓你想起難受的事了嗎?」

她說:「我跟男朋友分手了⋯⋯」女孩「啊」了一聲,立刻說:「你知道我前男朋友有多渣嗎?居然騙我做蛋糕拿去討好別的女的,真的是該死的渣男!好了,不哭了,我們做蛋糕當然是給自己吃,犒勞自己!」

她破涕為笑:「其實我這個蛋糕是做給前男友的,他對我很好,他以前也常做蛋糕給我吃。他明明很龜毛,卻為了我忍受整間房子的芒果味,只因為我說不知道今年的芒果甜不甜?還煮了牛肉麵等我,我沒回家,他寧願吃泡麵也要等我一起吃。可是我卻對他提分手⋯⋯我是不是對他很壞呢?」

女孩瞇著眼看她:「所以你是來炫耀你的前男友對你有多好嗎?拜託你趕快去找他合好別再出來炫耀了,你一定被他寵得不知人間疾苦,不知道這世間有多少渣男!」

女孩雖然這麼說,卻還是教她用糖霜寫字:「澤,生日快樂!」然後用透明盒幫她打包好蛋糕,結帳送客。

早上八點鐘她已經步出蛋糕烘培坊拎著一顆親手裝飾的蛋糕,她帶著雀躍的心情將蛋糕放在電動車踏板駛離市集。這時的風微暖,帶著早晨獨有的溫煦,她迎風唱歌,心情無限美好。

她準備給蕭芳澤一個驚喜,這時回到公寓,正準備撥電話讓蕭芳澤開門。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隔壁的男孩走出來,這個沉著臉的人居然是廖恩光,而且怒瞪著她,他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問她:「石佳琪,這封信是你寄出去的嗎?」

她嚇得直敲蕭芳澤的公寓,也不知蕭芳澤是不是出去了,她一連敲了好幾次都沒來應門。廖恩光逼近,她正要跑去安全梯,卻被廖恩光用皮帶勒住,這麼被他拖回隔壁公寓,她眼見她做給蕭芳澤的蛋糕落在蕭芳澤的公寓前,而她越離越遠。
隔壁的格局尋常,客廳與廚房相鄰,廖恩光拉她路過一間敞開擺放運動器材的房間再走到後邊去,有一間漆黑的房間。她想起工班提到隔壁的男孩曾說:「我的宗教要做祈福儀式,這間房間拿來做祈福儀式跟冥想。」

這間房間沒有想像中的闃暗,反而點滿了白色蠟燭,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氛圍,她被粗魯的拉進去鎖在牆邊的鐵環。房間的中央有個很大白色的圓,裡頭畫著五角星,五角星裡擺放布人偶、一把水晶、不知什麼的樹葉,跟依稀是符咒的紙,圓的周遭擺滿點燃的蠟燭。

廖恩光說:「我進到教授辦公室拿東西,讓我瞧見這個」他將那牛皮紙信封點燃燒掉,又說:「你真是壞了我們大事!」

廖恩光進入五角星裡盤坐,一面往人偶身上綁黑色緞帶:「石佳琪,我要綁住你的腳,讓你跑不了;我要綁住你的手,讓你乖乖聽話;我要綁住你的嘴,讓你無法說不;我要綁住你的思想,讓你乖乖順從。你不是得到了三千萬嗎?你也像李如雁那樣跳樓好了,跳樓之後將三千萬全數留給教會。你現在所聽見的事情將在昏迷後忘記。」
她驚訝的問:「所以你們什麼事都用詛咒來解決嗎?真是荒唐至極!」

廖恩光向她走來,掐住她的脖子,她不斷嗚咽掙扎。電光石火間,她想起曾在李如雁的公寓聽見周律師的嗚咽聲,周律師那時也被廖恩光掐住嗎?一面姦淫一面掐他嗎?

她因為缺氧有些意識模糊,她仰視廖恩光得意的笑容幾乎要虛脫。廖恩光忽然問她:「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雖然你醒來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

廖恩光鬆開她的頸子,她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她不假思索便問:「你明明就是同性戀,為什麼當初要強姦我?」

廖恩光繼續掐住她,說:「你竟然偷聽我跟周行雲的牆腳,我是同性戀沒錯,為了教會的事我才不得不這麼做⋯⋯只有在你的內心劃下永久的傷口才能讓詛咒趁虛而入⋯⋯你知道了又如何呢?詛咒即將成真。」

糢糊間她好像被廖恩光拖出公寓,扔下安全梯,她的頭一陣劇痛後失去所有知覺。

***

石佳琪蜷曲的身體慢慢長大,她不再穿著福音學校的制服,她穿著早上去小花貓烘培坊的穿著--白T恤、淺藍色吊帶牛仔裙,她這時的身量已經比中學那時高了很多。

她對血盆大口的白衣大姐叫:「媽。」對眼珠子叫:「爸。」

不過她們都對她無動於衷,白衣大姐依舊對護理師搗蛋,眼珠子有時會配合有時會躲起來。
她這時才發現她喊出來的聲音似乎隔著什麼,連她自己都聽不真切。

她見蕭芳澤從另一端的入口走進急診室,一面接聽電話:「喂⋯媽⋯你⋯說⋯吳⋯伯⋯看⋯病⋯耽⋯擱⋯時⋯間⋯來⋯不⋯及⋯送⋯你⋯們⋯去⋯創⋯世⋯福⋯音⋯教⋯教⋯會⋯所⋯以⋯躲⋯過⋯一⋯劫?」蕭芳澤的動作緩慢,彷彿電影的慢動作播放。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其他人,也如蕭芳澤一般--有位護理師正要幫病人打針,問:「你⋯叫⋯什⋯麼⋯名⋯字?」穿T恤休閒褲的男人回:「楊⋯家⋯偉。」護理師再度對了男子手上的吊牌說:「好⋯要⋯打⋯針⋯囉!」

忽然間她的眼前只剩黑與白兩種色調,所有的人都是慢格播放。她驚訝之餘鑽入粉紅色簾子自己的肉體附近,不久蕭芳澤拉開簾子緩步進來。蕭芳澤拉起石佳琪的手,說:「小⋯琪⋯你⋯跟⋯我⋯結⋯婚⋯好⋯嗎?你⋯總⋯是⋯讓⋯我⋯擔⋯心⋯受⋯怕,像⋯現⋯在⋯這⋯樣⋯受⋯傷,我⋯連⋯簽⋯字⋯讓⋯你⋯做⋯檢⋯查⋯都⋯不⋯行。我⋯反⋯悔⋯了,我⋯不⋯想⋯永⋯無⋯止⋯盡⋯的⋯等⋯下⋯去,你⋯想⋯做⋯什⋯麼⋯我⋯不⋯阻⋯止⋯你,至⋯少⋯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讓⋯我⋯可⋯以⋯保⋯護⋯你,結⋯婚⋯是⋯我⋯想⋯得⋯到⋯保⋯護⋯你⋯的⋯方⋯法。」

她意想不到會在此時聽見蕭芳澤的求婚,她捂著臉的同時熱淚潸然而下。為什麼她時間流逝的速度會這麼奇怪?她是不是快死了?她又將自己縮成一團:「阿澤、媽、爸,為什麼我會這樣?我一個人好害怕。」

掛在牆上的電視聲仍一一鑽入她的耳裡:「創⋯世⋯福⋯音⋯教⋯爆⋯炸⋯案⋯造⋯成⋯十⋯數⋯人⋯重⋯傷,一⋯名⋯十⋯歲⋯小⋯男⋯童⋯搶⋯救⋯不⋯治。記⋯者⋯正⋯在⋯訪⋯問⋯小⋯男⋯孩⋯的⋯母⋯親:『創⋯世⋯福⋯音⋯教⋯是⋯惡⋯魔⋯的⋯宗⋯教,廖⋯牧⋯師⋯有⋯個⋯養⋯女⋯拿⋯走⋯了⋯先⋯夫⋯所⋯有⋯保⋯險⋯金,如⋯今⋯又⋯害⋯我⋯兒⋯子⋯被⋯炸⋯死,他⋯們⋯要⋯是⋯不⋯拿⋯出⋯個⋯說⋯法⋯出⋯來⋯我⋯絕⋯對⋯不⋯會⋯饒⋯過⋯他⋯們。他⋯們⋯要⋯是⋯將⋯先⋯夫⋯的⋯保⋯險⋯金⋯還⋯來⋯也⋯許⋯我⋯會⋯考⋯慮⋯放⋯棄⋯上⋯訴。』」

乍聽這些話她的淚更如泉湧,所以馮太太並不愛馮伯倫嗎?只要能拿馮伯倫的死來換錢,馮太太怎樣都無所謂是嗎?

她想起她曾在魚池邊遇過一個禿頭叔叔牽著小男孩,那分明是馮醫師牽著馮伯倫,而她明明上星期才跟馮伯倫約了週末的兒童主日學見。

現在馮伯倫死了,她自己會活著還是死都不曉得。她正這麼想,廖牧師一夥人浩浩蕩蕩來到醫院,事工團隊帶著樂器擺好樂譜,竟將急診室當作了教會大禮堂,而這般離譜的行徑居然無人阻止!

有人質問廖牧師:「教⋯會⋯爆⋯炸⋯這⋯麼⋯嚴⋯重⋯的⋯事,難⋯道⋯唱⋯唱⋯聖⋯歌⋯就⋯能⋯解⋯決⋯嗎?」

廖牧師依舊掛著慈藹的笑容:「災⋯難⋯也⋯意⋯味⋯者⋯重⋯建、代⋯表⋯重⋯生、擺⋯脫⋯奴⋯役,神⋯的⋯一⋯切⋯都⋯有⋯祂⋯的⋯旨⋯意,我⋯們⋯只⋯要⋯跟⋯隨⋯足⋯矣。我⋯們⋯都⋯是⋯神⋯選⋯之⋯人,自⋯然⋯要⋯展⋯現⋯對⋯神⋯的⋯決⋯心⋯跟⋯毅⋯力,共⋯唱⋯聖⋯曲⋯堅⋯定⋯決⋯心。」
樂聲悠揚在急診室裡:

「主⋯耶⋯和⋯華,滿⋯有⋯憐⋯憫⋯和⋯恩⋯典。我⋯投⋯靠⋯在⋯你⋯翅⋯膀⋯蔭⋯下,當我⋯回⋯轉,一⋯宿⋯雖⋯然⋯有⋯哭⋯泣,早晨⋯必⋯歡⋯呼⋯喜⋯樂。你⋯坐⋯著⋯為⋯王,到⋯永⋯永⋯遠⋯遠。雖⋯洪⋯水⋯翻⋯騰,我⋯堅⋯定⋯仰⋯望⋯你。你⋯坐⋯著⋯為⋯王,垂⋯聽⋯我⋯呼⋯求。使⋯我⋯靈⋯甦⋯醒,有⋯復⋯活⋯的⋯生⋯命。」

廖牧師溫和的嗓音說著這首歌的旁白:「今⋯天⋯無⋯論⋯這⋯個⋯世⋯界⋯是⋯多⋯麼⋯的⋯動⋯盪,你⋯的⋯環⋯境⋯是⋯多⋯麼⋯的⋯無⋯奈,你⋯要⋯繼⋯續⋯來⋯仰⋯望⋯神。因⋯為⋯祂⋯仍⋯坐⋯在⋯寶⋯座⋯上,祂⋯擁⋯有⋯你⋯生⋯命⋯的⋯答⋯案。祂⋯也⋯擁⋯有⋯這⋯世⋯界⋯的⋯答⋯案。祂⋯正⋯坐⋯在⋯寶⋯座⋯垂⋯聽⋯你⋯的⋯呼⋯求。」

此時所有教徒如癡如醉的吟唱詩歌,彷彿身上痛楚全數忘卻。

廖牧師領唱聖歌給她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她飄到空中見廖牧師帶來的執事跟教徒手捧蠟燭,圍成五芒星陣,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不是又以唱聖歌之名行詛咒之實?

一旁的蕭芳澤竟心滿意足的唱著聖歌,回味無窮。

有教徒說:「林⋯弟⋯兄⋯太⋯不⋯是⋯東⋯西,違⋯背⋯神⋯旨⋯意⋯通⋯通⋯都⋯要⋯下⋯地⋯獄!」

一旁的教徒也應和著:「下⋯地⋯獄!下⋯地⋯獄!下⋯地⋯獄!」說得群情激昂。

廖牧師又說:「教⋯會⋯地⋯處⋯重⋯劃⋯區,被⋯迫⋯搬⋯遷,可⋯是⋯這⋯塊⋯地⋯的⋯產⋯權⋯複⋯雜,如⋯今⋯只⋯好⋯另⋯找⋯地⋯方⋯重⋯建。此⋯時⋯正⋯是⋯大⋯家⋯為⋯教⋯會⋯分⋯憂⋯的⋯時⋯刻!我⋯們⋯如⋯今⋯豐⋯饒⋯的⋯物⋯質⋯乃⋯上⋯帝⋯所⋯賜,只⋯有⋯為⋯主⋯貢⋯獻⋯出⋯更⋯多,主⋯才⋯會⋯繼⋯續⋯賜⋯福。」

信徒們交頭接耳,說得義憤填膺。她看得悲傷不已,教會拿走太多東西,她家土地,她爸媽性命,李如雁跟羅達明的性命,十億元的土地,現在還在繼續欺騙信徒嗎?

身邊的蕭芳澤竟喃喃自語:「我⋯家⋯遷⋯店⋯之⋯後,舊⋯店⋯的⋯店⋯址⋯鄰⋯近⋯教⋯會,說⋯不⋯定⋯還⋯可⋯以⋯說⋯服⋯爸⋯媽⋯將⋯土⋯地⋯捐⋯給⋯教⋯會!」

廖牧師正哽咽著:「各⋯位⋯兄⋯弟⋯姊⋯妹,教⋯會⋯的⋯榮⋯耀⋯就⋯是⋯你⋯們⋯的⋯榮⋯耀,教⋯會⋯的⋯苦⋯難⋯也⋯是⋯你⋯們⋯的⋯苦⋯難,如⋯今⋯教⋯會⋯有⋯難⋯了⋯⋯。」

她心痛得說不出話來,還有人記得不久之前教會引發了爆炸案嗎?有個小男孩死在教會的爆炸案裡。

忽然間門邊刮來一陣怪風將蠟燭全部吹熄,而頭頂的燈光開始閃爍,沒有人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時日光燈跟窗戶被炸開,一塊長長的碎片刺入廖牧師的咽喉,他「啊啊啊⋯」的叫著,這時她眼前的畫面不斷黑白閃爍,一陣刺耳的聲音之後她的世界忽然恢復正常。

嚇傻的信眾高喊著:「⋯⋯廖牧師受傷了,快來人救救他!」

眾人眼前詭異的景象在她看來是這樣的--她爸拉開醫院玻璃門後狂風刮了進來,瞬間熄滅所有蠟燭。之後她爸破壞了日光燈跟窗戶玻璃,其中最大的碎片被媽媽的長舌捲走,最後刺入廖牧師的喉嚨。

廖牧師的眼珠直瞪著趴在他身上的媽媽,媽媽不再搗蛋的臉居然十分清麗,像極了從前美麗溫婉的模樣。

她爸這時也來到廖牧師這處,從眼珠子化作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接手勒住廖牧師。

旁人圍住廖牧師,似乎想要搶救他,卻見廖牧師自己將玻璃碎片抽出,霎時血流如注,噴灑了那唯一沒破的玻璃窗戶,她看著玻璃窗正掩映屋外的綠葉,同樣照著她,一如三年前媽媽死去的那一天她看著穿衣鏡上鮮血噴濺的自己,她意識到這不是什麼好預兆。

廖牧師張開嘴巴吸入許多黑煙,她爸她媽都化作黑煙鑽入廖牧師嘴裡,一旁的孤魂野鬼也紛紛這麼做,忽然間她看見李如雁跟羅達明了,他們也化作黑煙鑽入廖牧師的嘴裡,還有馮醫師跟馮伯倫。廖牧師的肚子大如懷胎十月的女子,像吹氣球般越來越大,直到他的大肚子將肚皮撐得非常的薄,一陣刺耳的爆炸聲後,她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響。

她聽見馮伯倫稚嫩的聲音為她引路:「石姐姐這邊這邊,別走錯路喔!」

滴答滴答的水滴聲打在路石,打在參天的樹,打在泥濘的地上。她身旁揹著登山裝備的蕭芳澤說:「小琪快點穿上雨衣,不然感冒就糟糕了!」

他們躲在一處濃蔭如蓋的樹下穿上雨衣,穿好了才發現一旁有一尊小小的地藏王菩薩,石像斑駁看起來很少受香火。她從背包拿出一個塑膠袋挖了一個洞當作雨衣幫地藏王菩薩穿上。蕭芳澤見狀也拿出一顆橘子當供品放在石頭打磨的盤子中。

不過他們兩人都不曾拜拜,只相視一笑。蕭芳澤一邊走一邊問她:「為什麼想幫地藏王菩薩穿雨衣?」

她說:「這陣雨下得又大又急,不是每天都有人上山,而我手邊剛好多了塑膠袋。那麼你呢,為什麼給了供品?」

蕭芳澤答:「上山前民宿的老闆給了橘子,我隨手塞進了背包的側口袋,見你幫地藏王菩薩做雨衣,忽然想起還有一顆橘子。」

她笑著答:「我覺得不錯。」

蕭芳澤好奇的問:「為什麼不錯?」

她側著臉仰視蕭芳澤:「地藏王菩薩享用完或許有小動物享用,然後橘子皮變成堆肥,種子落在某一處土壤準備發芽,一切是這麼的自然而然。」

蕭芳澤笑著說:「所以你說不錯是這個意思?」

她踩著還算輕快的步伐說:「嗯。」

蕭芳澤笑著:「果然很有你的風格。」

她問:「我的什麼風格?」

蕭芳澤說:「就是小琪的風格。」

她輕聲的說:「喔。」

蕭芳澤牽她來到一顆蘋果樹下,他們各自想摘都摘不到,於是她跟蕭芳澤有默契的放下背包,蕭芳澤蹲在她前方,她跨上他的肩膀。蕭芳澤吸一口氣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這時她順利的摘下紅如霞光的蘋果,拿袖子擦了擦,正要遞給蕭芳澤吃,蕭芳澤卻說:「小琪,無論如何都不能吃蘋果!」

還沒等她問為什麼時,她自半空中掉了下來,蕭芳澤就這麼從她的眼前消失。她恍然如這陣失重,又抬頭看著蘋果樹,樹在霞光掩映下,每一顆蘋果紅若火球,彷彿訴說它們有多美味誘人!

她記起蕭芳澤說蘋果不能吃,放下了蘋果,漫步在樹林裡,她走了很久很久終於聽見水聲。遂往水聲去,地下泥濘不知什麼時候乾了,泥巴結塊在她的登山鞋上,她走得異常輕快,終於走到一條小溪旁。

對面溪畔站著許多人,李如雁、羅達明、馮醫師、馮伯倫、媽跟爸。李如雁首先對她招手:「小琪!」其他人也紛紛對她招手:「小琪。」、「石姐姐。」

她忽然熱淚盈眶,好想跨越小河而去,然而她總是回頭,覺得身後應該有誰,卻遍尋不著。
到底應該有誰呢?

地藏王菩薩出現在小溪的溪石上,穿著她給的雨衣,盤子裡有蕭芳澤供奉的橘子。她想起她應該等蕭芳澤才對,現在過了溪也許一輩子都見不到他。

耳邊傳來馮伯倫稚嫩的聲音:「石姐姐你快點回去,蕭哥哥在等你。一路走好,再見!」

李如雁的聲音也傳來:「小琪好好保重,再見!」李如雁在溪畔拼命朝她揮手。

最後她看見媽媽緩慢的說著一句話,她忽然想起媽媽倒臥血泊的嘴形一如現在,媽媽的聲音傳來:「小琪,好好活下去!」

原來媽媽不是叫她照顧爸爸,媽媽的遺言竟是叫她好好活著!

一陣光亮後蕭芳澤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蕭芳澤緊張的問她:「小琪,你還好嗎?」

她撲進蕭芳澤的懷裡大哭,彷彿要將所有的委屈全數哭盡,蕭芳澤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哭不哭,沒事了!」

「我會一輩子在你的身邊,你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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