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才剛過八點，走廊盡頭那盞微弱的樓道燈閃了兩下，我推開了家門。
室內的燈只開著客廳的一盞暖光，映照出沙發上的身影。
希澄坐在那裡，抱著一只淺灰色的靠枕，安靜地看著手上的資料夾。身旁的茶几上放著一杯已經微涼的咖啡，散發出淡淡的苦澀氣息。
聽到門開的聲音，她抬起頭，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
「回來了？」她輕聲問道，聲音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點了點頭，把外套隨手搭在門邊的掛勾上，走向沙發對面。
「等很久了？」我問。
「還好。」她輕輕放下資料夾，動作比平常慢了些，雙手自然交疊在膝上。她微微側過身，抬眼看著我，眼神裡藏著一絲猶豫，像是有話想問，卻又沒有開口。
我停了一下，迎上她的視線，最後還是走過去，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
氣氛很安靜，暖黃色燈光將她的輪廓柔和地勾勒出來，也讓她眼底那抹隱藏著的擔憂無所遁形。
「瑪蓮找你，是什麼事？」希澄問。
「審查的事。」我低聲回答。
她微微挑眉，像是在等待更多細節。
我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氣，簡單地把和瑪蓮的協議和她與雷諾都將被捲入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說完後，我抬頭看向她。
希澄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只是雙手緊緊握在膝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良久，她才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掠過水面，但其中壓抑著難以忽視的情緒波動。
她直直地盯著我看，眼神裡混合著不解、失落與一絲難以形容的陌生感，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一樣。
「……為什麼你要研究那朵花？」
話出口時，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壓抑什麼。
「要不是今天你親口說出來……」她停頓了一下，視線略微下垂，「我恐怕還要被蒙在鼓裡很久吧。」
我張了張口，卻發現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對不起。」我低聲說，聲音沙啞，像是把壓抑整晚的愧疚吐了出來。
希澄抬眼望著我，眼神裡沒有責備，只有沉沉的失落與心痛，讓我幾乎無法直視她。
「我不是想瞞你，」我繼續說，指尖在膝上緊緊收攏，「只是……」
我低下頭，喉間滾動了一下，艱難地開口。
「我怕……說出來之後，連妳也會離開。」
希澄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抱著靠枕的手指微微收緊。
她低下頭，髮絲垂落，遮住了表情，只留下一片沉默。
看著希澄的反應，我胸口像被沉重的石塊壓住，呼吸變得困難。
「我知道。」我沙啞地開口，指尖微微蜷緊，壓著喉嚨裡的苦澀，「隱瞞妳，是不對的。」
她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抬頭。
我握緊拳頭，聲音微微發顫。
「但我是真的怕……」
我深吸一口氣，視線死死鎖在她垂落的睫毛上，聲音壓得極低：
「我怕，一旦走錯一步，就連妳也無法回頭。」
希澄終於抬起眼，目光裡，有種讓人難以承受的溫柔與痛楚交織。
她看著我，輕聲說道：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希澄的聲音很輕，卻像鐵鎚一樣砸在我的心口，沉得讓我幾乎喘不過氣。
「從蘿茵村，到後來的南境……」
「不管走到哪裡，我都在。」
她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幾乎讓人心碎的柔軟。
「不是因為任務，也不是因為責任，」
「只是因為……那是你。」
她頓了頓，視線緊緊落在我身上，語氣柔軟卻堅定得驚人：
「所以，別再自己扛了。」
「如果你真的選擇要走這條路──」
她輕輕伸出手，像是要把我的遲疑也一併帶走。
「那也讓我……一起走。」
我望著她，胸口像被壓緊了一樣，呼吸困難。
那股想要將她擁進懷裡的衝動幾乎壓垮了我。
指尖微微顫抖著伸出，在短暫的猶豫後，輕輕覆上她的手背。
希澄沒有躲開，只是輕輕回握住我的手，動作輕柔卻緊實。
那一刻，無需言語。
我輕輕拉了她一下，她也順勢靠過來，身體撞進我懷裡，帶著一點力道，像是終於卸下了整晚的壓力。
她的額頭抵在我肩上，呼吸輕淺而急促。
我抬手覆上她的後腦，輕輕摩挲著，像是試圖撫平彼此胸腔裡那些亂跳不安的情緒。
「希澄……」我低聲喚她。
她輕輕抬起頭，眼眶微紅，卻露出了一個近乎倔強的笑。
我低下頭，吻上了她。
最初只是輕觸，像是在確認彼此的存在。
但很快，隨著壓抑了一晚的情緒湧上來，吻也漸漸變得深重，帶著一種微微發顫的渴望。
她沒有後退，反而主動扣住我的脖子，將自己更緊地貼了上來。
我順勢將她抱起，輕輕放在沙發上。動作小心翼翼，卻帶著控制不住的急切。
指尖掠過她的頸側，滑過鎖骨，感受著她的體溫與微微顫抖的呼吸。
希澄抬手覆住了我的手掌，眼神溫柔而堅定，像是在無聲地告訴我——
她不怕，從來都不怕。
只要我還在，她就會一直在。
夜色之外，城市依舊寂靜。
而在這方小小的空間裡，我們用彼此最真實的溫度，將這晚的脆弱與堅定，一點一滴交織進對方的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