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艾比索2023年《幻想生物博覽會》萬聖主題創作活動寫的新詩
首先放上與內文很有關的BGM
沼澤的十字路口藍調
夜已經深了
你拾起吉他彈唱，嘴裡叼著的香菸如螢火
時而亮起時而熄滅
使墓碑上的文字若隱若現
它一直跟著我，你說
這把老吉他
比墓園裡的屍體更古老
比時間更年輕
自我能走路以來就不曾停止發出聲音
人們說，在墓園裡練吉他，死人就會爬出來指點
但你說這不過只是個傳說
一切只因死人不會抱怨噪音而已
你從墓碑上起身，走向站牌
等待灰狗巴士載走你邪惡的老靈魂
但巴士並未出現
你放棄等待
如同你放棄
你拾起吉他彈唱前的一切
然而你聽見馬蹄聲從黑暗中響起
這實在不尋常，你說
這已經不是個人們依賴動物行旅的年代
但你聽見了
聽見了那不尋常的馬蹄聲
你踩熄香菸，循蹄聲前行
經過農園、經過棉花田、經過你出生的破屋
經過時常吊著死人的老樹
最後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腳步
馬蹄聲仍未停止
是誰，你問
是誰在陰森夜晚作弄我？
卻只得到馬的嘶鳴
彷彿在嘲笑你的緊張
於是你在十字路口跪下，放下吉他
開始祈禱
祈求任何東西給予答案
如同你當年在十字路口跪下
祈求任何東西賜予你超群的
彈唱的才華
馬蹄聲越來越接近，如命運的敲門聲
在你背後停下
你抬起頭
只見黑馬用血紅雙眼直盯著你
哈囉，撒旦
你說
然後跳上馬背
黑馬點點頭便開始馳騁
每一步都踏出帶血的蹄印
你緊抱馬頸
夜晚的田野在眼前奔騰
像一幅流淌的油畫
像烈日下揮汗如雨的人體
像昏黃燈光下的舞台
觀眾不斷喧囂
彈得爛斃啦
一個酒瓶飛上台
砸碎了你的自尊
你緊抱吉他
彷彿你的救命索
沉默地下台離開酒吧
你沿著鐵軌行走，無視穿白袍戴尖帽的地獄獵犬緊隨在後
回到你與她的小屋
但她正準備帶著孩子離開
我支撐不了你的夢
她說
那就走吧
你說
並從她的民族袋(nation sack)裡取出最後一枚硬幣
目送她和孩子從廚房小門離去
黑馬發出嘶鳴
將你從夢境驚醒
這是哪裡？你問
這裡是夢境的終結
黑馬回答
你爬下馬，環視這片寧靜的沼澤
點起菸深深呼吸著
抱起吉他開始彈唱
當你再次站上舞台
人們無不被你的演出驚艷
那不是這世界該有的聲響，你一定是讓惡魔調整了吉他弦
一位同行驚呼
這讓你得意地笑著
許多人影從沼澤升起，聆聽你的彈唱
你敢說你見過每一張面孔，包括她和孩子
但他們全都早已死去
如同過去的你
很美的音樂，對吧
你詢問他們
只有我能支撐自己的夢
我不需要你們
我什麼都不需要
因此你終於尋得夢境的終結
黑馬這麼說
你已經找到答案
就在這片沼澤之中
你發現自己站在沼澤裡一個十字路口的中央
你笑了笑，扔下吉他
輕撫黑馬光亮的毛皮
再度跳上牠馳騁
沼澤彷彿活了過來
翻攪成色彩混雜的樂章
吞噬所有人影
你聽見掌聲、歡呼與尖叫聲
在每顆音符之間跳躍著
這讓你突然感覺口渴
但你知道現在不是喝一杯的時候
黑馬衝出沼澤，回到乾燥路面
經過農園、經過棉花田、經過你出生的破屋
經過時常吊著死人的老樹
最後在十字路口前停下
你看見一個水塘在十字路口中央浮現
像杯等待倒楣鬼飲用的毒酒
你閉上眼，鬆開雙手
等待黑馬載著你跳進水塘，任由身軀被池水吞沒
但吉他此時又回到你的手中
你發現你又回到舞台上
一身黑衣的紅眼老人端坐觀眾之中拍著手
開始你的表演吧
他說
或許我會在演出後請你喝一杯
你深吸口氣，手指撫過吉他弦
燈光全都聚集在你身上
你開始彈唱
哈囉，撒旦
你唱著
我相信是時候離開了
把我的屍體埋在公路旁
如此我邪惡的老靈魂
就能搭上灰狗巴士四處遊蕩
(完)
後記：
此詩獻給美國藍調歌手Robert Johnson (1911-1938)，相關生平可參見紀錄片ReMastered: Devil at the Crossroads (2019)。
詩中借用了一些"Me and the Devil Blues"的歌詞，就是文章開頭的BGM，有興趣能聽聽看，或是聽聽Soap&Skin的改編版
好久沒寫詩了，就用這首來暖身一下順便慶祝萬聖節吧~
縮圖來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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