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評藻，源出東漢之風，熾盛於魏晉，本屬相術戲語之流，取人微末事行以緣附他相，文士之間，相取以為謔樂，酒食之餘，資以為助談，盡言而忘，本無必若治經窮學，欲發大義微言而追寇不止。然尚可妄語一二。 品人之極，無過汝南月旦評，許子將語曹孟德謂之「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其說千古，故後人雖聞斯言，亦未覺大異，縱有他駁，亦就能臣、奸雄之意像之與曹孟德生平行事相比，倘否核實。實無人問能臣、奸雄之同涉一人，其類寧有不悖乎？治世固為能臣，何則亂世則不能復作能臣？亂世苟為奸雄，則治世何能期不為狗盜？理則而論，其實難成通言，而人皆不以為意，或謂所評如箭中的，豈不怪哉？當知，以乙喻甲，非謂甲即若乙，「仲尼不死」、「顏回復生」，豈若所謂？ 品人予譬，所命不盡如意，強要改棄，則掃盡風流也矣。人生在世，苟無聊些惡名相隨，豈非無聊至極！中山黨人，所學相異，所途相歧，皆負有惡名在外，苟以禮教相繩，誠皆非君子士大夫之流，其又何妨？彭公有寡人之病，不才患楚狂之癖，無害知交，且偶以相詰為樂，惡名之負，豈累身行之將作？況不懌所譬，則欲唇駁以期吞言，復有何益？喻之於心而口不發爾。先父嘗誨：「遇人賜正，有則改之，無則嘉勉。」此朱熹注曾子三省吾身之語。品人亦如是，合意固歡，拂意則自觀人何以以此視吾，其有缺失則改之，如此而已。 某生性激狂剛猛，不屑天下俗常禮法，惜尚未得有東海桃花島，亦無馮衡之選，亦厭為人師表，處今亂世，不得已稍習所賤以緣飾。近日重讀射鵰，深感作黃老邪之不可得，乃作之郭靖。而早年行徑，實頗效射鵰之鐵木真，回首不禁莞爾。
2012年4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