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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黑貓與自行車 54 寫未來的貓

陸坡 | 2021-08-04 18:31:42 | 巴幣 2 | 人氣 153


《黑貓與自行車》第四季







54 寫未來的貓

雖然口頭上嘴硬說你一個人去機場就好自己去幹啥,但張鋼圖還是偷偷跟去,連帶在遠處偷偷看葉常義與他弟弟相見的場合。油頭和淡色襯衫,不愧是搭飛機從外面來的。阿圖觀察葉常義的弟弟家望,因為離得較遠還得瞇上眼仔細看,樣子表現的有點可疑又滑稽,讓陪著來的人不自覺得發出笑聲。

「你就大方走過去見他弟弟不就好了?張鋼圖。」

「喔你閉嘴,老頭。」

坐在機場椅子上喝咖啡的伯連特手撐著臉頰看著不停往外看,熱咖啡放到涼掉都還沒動一口的阿圖。對於張鋼圖這樣想去又不敢上前的樣子,伯連特覺得很有意思。

果然是年輕人啊,儘管嘴上說不要身體卻挺老實。雖說阿圖在數學、語言樣樣學得快,但要說到與人相處終究還是得靠一些經驗。算了,自己年輕時也有過這種不知所措的時候。想當年被安妮抓到跟別得女孩約會的時候自己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但現在的狀況好像不太一樣?算了應該也沒差上多遠。

「要不要準備天文望遠鏡給你?」伯連特繼續逗伸長脖子的張鋼圖。

「別吵,我想聽聽他們兄弟會說什麼。」阿圖心思都放在葉常義身上,懶得理伯連特開他玩笑。他現在擔心的是葉常義會不會跟弟弟提起他這個人?他會說自己是解放軍的逃兵?還是中國農村來的土包子?張鋼圖越是想就越苦惱葉常義怎麼說自己,他好在意。

葉家望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應該說原本他已經打算能盡量找就盡力,就算走點後門至少可以找到一點哥哥的消息,自己剛下定決心拋下工作來中國準備一搏,怎知一出關什麼都不用做,哥哥就等著。這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問起,應該說這是老毛病,看見大哥他總是會突然就忘了自己想說什麼。而這麼久沒想到這感覺一回來自己不但不排斥,反而有點懷念。

「為什麼不回家?」開口問的第一句話,葉家望就發現自己說錯了。人想改口修飾一下口氣和問題,葉常義卻笑笑的對他說:「對不起。」

「我……人在美國……」葉家望聽到哥哥對他道歉,不知為何有點生氣。但是一時間卻又想不出自己在氣什麼。開了口說了完全不相關的話。

聽到弟弟家望在美國,換葉常義有點吃驚,問:「你怎麼人跑到美國?」

「我跟曉青吵架人就去了美國,我跟她說你失蹤那麼多年不知道是死是活,她一生氣我門兩個就攤牌了,我請大嫂幫忙看好她免得那傢伙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越說越心虛的家望把眼神移開,他感覺自己話說得亂七八糟。但葉常義聽了這番話,卻只是說:「你跟我說話時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老是一股腦的說,卻又不知道自己說什麼。」

葉常義嘆口氣,人卻一把抱住了又要補充些什麼的家望說:「但我想你跟曉青了。對不起,事情太突然我沒有辦法說人就失蹤了,原諒哥哥這麼沒用,說好要一家人再一起,我卻第一個食言了。」

「你、你不要突然抱!」

面對自己大哥突然抱住自己,葉家望感覺有點慌又害羞,過去葉家望常常說著外國人如何熱情和直接,自己在美國也沒少跟認識的朋友擁抱表示友好,但面對自己家人突然對自己這樣抱,說著想他,家望一瞬間竟然難為情起來,面對葉常義的擁抱感受都人的體溫。

哥哥還活著,自己從那氣味和溫度中感受到。

不知所措掩蓋不了多年那顆大石頭放下,葉家望這時才對著抱著他的葉常義說:「哥,我好想你。」就算逃避你不在的事實到了國外,或是把自己交出在台灣獨立這件事情來麻痺自己不去想。但葉家望其實一直念著,不管是自己的思想與大哥的觀念總有落差,或是小妹總是站在大哥那邊,但總歸來說那樣吵鬧的日子,當什麼都沒有的時候,自己才開始念著、念著希望回到過去。

「為什麼哥你會知道我到機場?」

過了一些時候,兩人緩過點情緒,葉家望才問。

「不知道,總是有種直覺。」葉常義隨便的帶過,他其實也只是賭一次是否真能見到家人,怕又是一個陸邵忠的陷阱,但想念台灣家人的情緒還是蓋過了這個想法。但他見到人不就驗證陸邵忠說得話是真的?

那人真的可以看到未來?還是只是透過他的關係調查出家望會過來香港?

葉常義想,他並不覺得陸邵忠有那種本事,連美國的事都知一二。但這就不是間接承認陸邵忠口中那「看見未來」這樣魔幻的答案?這人曾對葉常義說過,他是一個改變的關鍵,能改變他那一閃而過或夢中所見得未來。葉常義不覺得驗證出這樣的結果是什麼好事,這不就說他與陸哨忠兩人之間的關係會更加的不可分割,再則他絕對不相信自己是什麼獨一無二,得天獨厚之人。

他只是葉家的長子,一個僥倖躲過世界大戰,又從一次空中失事活下來的飛官。他能活著全是拜曾在沙中迷失方向的解放軍張鋼圖,自己至始至終都不是什麼厲害之人,他只是抱著想活下去、想家的願望在苦苦撐著這具片體鱗傷的軀殼。

這途中,他問過無數次自己就算回去了守著那家那又怎樣?

為何要執著回到台灣?想看見老家?

說起來即便回去了,柴米油鹽瑣事與生活不會因為他越過多少困難而有所不同,尤其是自己和徐宜芳倆喜歡同性的身份到頭來還是沒解。那自己為何還要回家?葉常義迷惘過無數次,想過放棄,但總是突然有個人對他說:

「欲走了烏喵仔。(要走了黑貓仔)」

不管是過去那個單純直率不太懂社會處事的他,還是現在抽菸喝酒說起英文比自己順的張鋼圖。他有意無意的話語,讓葉常義一次次地重新又看過自己。他要回家,而希望這次張鋼圖也選擇握住他的手,握好以後……

不要放開。

「說來破相你那麼好心替他找到人,到頭來又是一場空要怎麼著?」對於幫助葉常義這件事情,徐琅不太懂陸邵忠幹啥這樣做。基本上破相要幫助誰徐琅不太會有意見,但他總覺得陸邵忠為啥要花那麼多時間在他討厭的傢伙上。有點吃味的說:「難不成又是你哪什麼能看見未來的怪能力告訴你要怎麼做?」

「你這人問題真多。」陸邵忠聽出徐琅那不開心的口氣,但他現在不打算跟他爭事情。

「你那能力我不好說什麼,畢竟我現也真信過幾輪。姓的毛哪時候死、江青是啥種下場、新中國誰上了台這些你都說中也干預過。但我最不解的是,既然這樣你為什麼……」

「不讓那些死去的弟兄活下來?你是想說這個吧大個兒。」

陸邵忠這話讓徐琅閉上嘴,抽動嘴角看著早看透一切的陸邵忠。徐琅腳抖得厲害,這的確是他一直以來悶在心裡頭的事,而這人一定早知道他要脫口而出這番話,才會再這麼恰當的時機點對他說。

徐琅不爽的看著陸邵忠表示:「你這不就搶了我的話,自己改變未來?說啥不能變,我一直被你這能力耍得團團轉。」

「徐琅,你知道未來是長得啥模樣?」陸邵忠說,掏出了筆紙畫了兩個圓說:「這是許多人包含你所認知的事,這左邊的圓代表過去,右邊則是未來。而我們會從過去開始走到未來……」

陸邵忠畫了條線將過去與未來連起,看著徐琅說:「這就是你和一班人所認知的未來,而你認為如果我這條線偏了,就會有不一樣的未來。」陸邵忠邊說邊又畫了條線連到另外一個新未來的圓點上說:「你是這樣認為的吧?」

「你這不是說廢話。」徐琅說:「這就跟我現在吃飯吃麵一樣選得東西不同當然就不一樣。」

徐琅這般話說完就看見陸邵忠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說:「這就是人為什麼天真,我也跟你一樣曾經以為未來是因為決定不同而會有所改變。但我所見的未來真實的樣貌是這樣……」

一條一條線,不管多歪多斜,繞了幾個彎轉了幾圈,最後陸邵忠的線都會回到那最初的「未來」上頭。徐琅看見以後愣了看著那張畫滿無數條線卻最後都在同個未來上的圖。陸邵忠停止畫線說:「這就是我所見到未來。」

不管你怎麼選,冥冥之中都無法改變。

「我看見他們會死,即便我再怎麼改變,未來就是沒有他們。」

未來不是未定,是決定好的事情。

「能看見的人只是看見,不管看到多少不同的路,他們都只會通往同樣的未來。我不是不救,而是沒辦法救。」陸邵忠說,徐琅沈默。

對比不遠處的機場兄弟見面之間一言一語,這邊只能聽見周圍聲響的寂靜。徐琅拿起菸來要抽,完全無視機場禁止吸菸的告示牌,抽了半根以後緩了口氣說:「你怎麼知道那中華民國的能改變未來,如果你這個看見未來的人都無法改變,那他又怎麼能?我並不相信那傢伙有這種能力。」

「你知道小唐被車伕開槍殺死的事吧。」陸邵忠說。

「怎麼突然提這事?這跟我現在說得有啥毛關係?」徐琅說。

「當時唐元斌死時我很驚訝,可以幾乎說是嚇到。」陸邵忠說:「因為那次刺殺,他死在槍下的未來並不在我所見的未來裡。這是第一次,我所見的未來失效了。它被改變了。」

陸邵忠說出這句話時難掩激動的神情,這還是第一次徐琅看見平時冷靜的陸邵忠露出這樣的表情對他說話,陸邵忠接著說:「我試著想是什麼改變了我這個能看見未來的人也無法改變的未來?而唯一的關鍵點是那個葉常義。」

「嗯?」徐琅聽見一個疑惑。

他說他要去找葉常義,然後人就被擔子開槍打中掉下了河。

在葉常義出現的最開始,陸邵忠只把他當作一枚棋子。就從這一刻一路出現葉常義改變了他每個未來看見的「結果」。最後陸邵忠相信了,那個中華民國飛官是一個可以改變未來之人。

而只能看見未來的陸邵忠該如何面對他認為可以改變未來的葉常義?

陸邵忠的選擇是殺掉他。

如他連自己的命運都可以改變,那他就是可以把線連到「新未來」的那個人。

「我覺得說起未來你就會有點瘋瘋癲癲的,破相。」徐琅說,他知道陸邵忠可以見到未來但不知道陸邵忠對這如此執著到有些病態。但自己似乎沒有資格說些什麼,因為對於一生都分不清哥哥(弟弟)的身份活著,他其實也是半斤八兩。所以「未來」才會把他跟陸邵忠放到了一起。

「那麼現在你想看到什麼?」徐琅問。

「就要來了。」陸邵忠說,比了個方向。

徐琅往那邊看去,一開始沒看出什麼,而過了幾秒才看出端宜有些訝異的說:「我知道香港有國民黨活動,但沒意料到為了這個葉常義會出動那麼多人。」

「跟葉常義沒關係。」陸邵忠說:「雖然我不是很關心,但葉常義的弟弟葉家望似乎一直以來都跟台獨份子史明有點關係。說起來他還有美國公司職員身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動那麼多人,但可以說國民黨應該想一次把兩兄弟都拿下。」

「你怎麼會不知道為啥有那麼多蔣匪在香港?」徐琅對可預知未來的陸邵忠翻白眼,陸邵忠說:「我只是可以看見未來,這也不代表我啥事都能摸得透。別跟那死去的宋氏小姐一樣高估我的實力。」

你這實力哪能算不高?徐琅心中暗吐槽點。

「你不覺得周遭氣氛有點怪?」

一直觀察葉常義的阿圖說。正在吃甜食的伯連特看著咖啡店提供的英國衛報,沒太注意阿圖講什麼反而說:「這蘋果派用炸的口感還是怪,那店員還跟我說是英國口味,這樣的東西怎麼能算是英國口味?不能因為我們炸魚條有名就這麼說。你說對吧?張鋼圖……」

伯連特對面的位子空了,原本的張鋼圖現在人不見蹤影。

是去廁所?伯連特疑惑的想。然後就看見張鋼圖往葉常義和葉家望的方向走去,一個驚呆的哇一聲,這傢伙總是能讓人驚艷,伯連特一邊摸了摸下巴一口吃下那炸蘋果派。嗯,味道果然遠遠比不上安妮烤得蘋果派。

「總之,我不認為現在是回台灣的好時機。尤其現在國民黨退出聯合國跟美國等一些大國斷交,改親中共的立場,整個關係不是去與回那麼簡單。我有認識的一位美國記者朋友,也許可以動用他點人脈先把哥弄進美國,然後在想法子進到台灣。」

葉家望說,話聽起來並不是有勇無謀。葉常義承認這個弟弟一直比自己有膽事也更有國際觀,但是有時候葉家望的盤算只在商場和紙上談兵行得通,對於政治的風險,還有實際上看過戰場險惡的葉常義來說,葉家望還是太理想與天真。葉常義也感覺到似乎有不止一雙眼睛在注視他們,是什麼人?共產黨軍人?還是國民黨密探?

「家望,我們等等再說。」葉常義說,把正在盤算事情淘淘不絕的跟他說話的家望喊停,他現在人相當緊張,如果這群人的目的是他,那他可以立刻保住弟弟切斷關係,但怕就怕在對方可能目標不是他而是他弟弟家望。

「家望你說你人在日本時候有做些什麼嗎?」葉常義問。

「就工作需要。」葉家望說,葉常義聽了小聲的說:「是嗎?」

「因為我的軍人身份,而且宜芳家裡背景的關係曾跟我提過,關於一些親日跟台灣獨立份子通常據點都在海外,尤其是日本。你是不是有事情沒讓我知道?」葉常義問,而弟弟家望卻沒說話。

「哥,你怎麼突然說起我在日本的事。」葉家望剛剛才跟自家大哥說起自己前些在日本工作,怎麼突然就問起台獨和親日的事情。葉家望流了冷汗,這時他看了自己大哥的眼神,兩兄弟眼神互換,家望似乎知道為什麼大哥會問了。

「你可能被人跟蹤了。」葉常義小聲的跟家望說。

哪時候?是出關的時候還是下飛機時?或則從一開始在美國他就被盯上?葉家望眼神往周圍到處看,周遭機場人來人往,現在即便是一家人出遊的幾個人也變得可疑。

這時一個穿著一般,混在人群中絲毫不會被注意到的人,戴著帽子將臉遮住,默默地在人群間轉,他看準幾位在不遠處人群內的同夥,兩、三人像是有計畫一般慢慢接近葉常義和葉家望兄弟。這時,一個人出手抓住葉常義的肩膀,葉常義完全沒注意到,這時一個聲音對他說:

「我等你們很久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英文?為什麼是因為弟弟從美國來的關係嗎?

葉常義聽到轉頭看,抓住他的肩膀是戴著帽子的張鋼圖。

「阿圖?你不是說你不來?」葉常義看到眼前的張鋼圖有些驚訝,而另外的家望對於這突然出現就將手搭在哥哥肩膀上的人,嚇了一跳立刻反射說:「你是誰!為什麼跟……」

「有幾個奇怪的人在徘徊,我們趕快走。」張鋼圖沒給家望說話的機會,看了葉常義一眼。葉常義聽到張鋼圖說,點了頭跟家望表示:「家望,這是阿圖。我之後再跟你說他的事。快,先跟他走。」

「嗯?欸!」

張鋼圖沒給葉家望猶豫一把將他的行李扛上身,一手硬拉著葉常義說:「欲走了烏喵仔。」

「嗯。」

那人是誰?原本準備接觸葉家兄弟的特務,被個突如其來闖入的人打亂計劃。一群人算過許多狀況,因為香港畢竟是英國領地不能做得太引人注目,而且美國事件的出現,上層對這種要求就越來越高。

「找黑道那種不可靠的人辦事,現在要我們來擔。」抱怨上頭出包讓他們下面難辦到國民黨特務們,只得大動作的在機場追人,而這下倒是看到人了,竟然有將近十人那麼多埋伏在其中。

因為人潮剛好阻礙那些國民黨特務,三人也跑了起來,葉常義在跑時問阿圖:「你該不會從我要來機場找我弟時,就一直跟在後頭吧?」阿圖聽見轉頭看他一眼,看到葉常義那明知故問的表情,紅了臉說:「怎麼?我擔心你還得被你拿來笑話?早知道我他媽的就不管你。」

「真的?」葉常義又再問一句,

「閉嘴啦!你哪來那麼多問題。」張鋼圖耳根發紅罵道。

「往這邊。」阿圖說,前面出口沒人感覺有詐選擇轉向,果然出口冒出人來差點被抓到。

「哼哼,這些傢伙運氣真好。」剛剛逃跑的那一幕徐琅看得津津有味,雖然不知道怎麼那個帶葉常義逃跑的戴帽仔總讓他有點熟悉?徐琅轉頭本要問陸邵忠現在人都逃走了,再來要幹啥。沒想到就看見陸邵忠一個驚訝。

「原本我看見的未來是葉常義和他弟弟雙雙被國民黨特務包圍押走。但……」陸邵忠本想說什麼,但突然止住,他沈默了一回然後喃喃唸到:這事兒怎麼不太對勁?難不成一直都是……

因為跟丟目標特務們決定出動更多人搜查機場,一組特務翻過地方走開,葉常義等人再過幾分鐘後才從躲藏的地方出來,張鋼圖對協助他們躲藏的一位男空服員露出陽光的笑臉說:「唔该晒。(多謝你了)」

「唔使客气。(不用謝)」而這臉紅的空服員似乎是同道中人,對著三個跑走的人默默說:「好靚(好帥)……」

「張鋼圖他們跑哪去了?」發現阿圖剛剛戴著葉常義一群人跑走不知發生什麼事的英國佬伯連特,有點困擾。雖然想到服務台廣播,但想到剛剛人跑走的樣子,伯連特直覺好似有問題,嘆口氣說:「這時才覺得如果自己在年輕個二十歲就好了……再去喝杯咖啡?」

伯連特搔著銀白的毛髮,這時一個人叫了他。伯連特下意識轉頭就看見一個戴帽子遮住臉的男人,拿下帽子露出顆軍人頭,朝他走來,伯連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想:自己是不是也要逃?

但是……面對眼前這壯碩的男人自己能逃到哪?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先離開機場。」葉家望說,隨即被張鋼圖用手遮住嘴,小聲說:「先別出聲,你嗓門太大了。」阿圖一說,葉家望似乎聽了想爭論什麼,但葉常義像是順著張鋼圖的意思很有默契的把話題導回來說:「之前我在香港住處也被他們翻過……」

「哥你也是?我在日本時候也被他們跟蹤過,在香港的記者朋友似乎飯店也被他們翻過,照相機裡的底片好像都被銷毀。」葉家望說。

「就衝著你們兩人來的。」張鋼圖說,看了葉常義問:「你弟也是軍人?」

「不,它只是一般老百姓。」葉常義說,但過了幾秒又補充:「一個愛跟國民黨和政府作對的台灣老百姓。」

「你是軍人但弟弟卻跟政府作對?」張鋼圖不解的說:「這不犯沖嗎?」

「大概就跟被抓卻教了一個解放軍認字差不多。」葉常義回說,張鋼圖聽見話就瞪他。正巧一個追捕他們的人走過,三人立刻往躲藏的地方裡又更縮進去些,阿圖人縮到葉常義旁邊兩人身體貼的近。阿圖的頭幾乎靠在葉常義的肩膀上,可以聞到葉常義汗裡的體味,他用氣音跟葉常義抱怨說:「你今天一直拿我尋開心。」

「有嗎?」葉常義回說,轉頭跟阿圖對望。兩人的臉不到三公分那樣近,不管弟弟人在前頭,背對著葉家望的葉常義吻了一下張鋼圖的鼻頭。張鋼圖被這個舉動搞得不知該說什麼,臉紅了起來對他低聲罵說:「你做這事也看個時間點!你弟人還在這呢,都不害臊。」

「前幾晚你在床上又懂害臊?」葉常義反問。

「那不一樣,你這混帳!」阿圖說。

「人好像走了?」一直透著縫隙注意外頭動靜的葉家望說,打斷了後面小倆口不合時宜的打情罵俏。三人從躲藏的地方出來,朝機場出口過去,但很顯然出口早有人守著,這群特務歲穿著便服,但三人觀察卻也認得出幾個。

「恐怕比我們想的還要更多人。」葉常義說,腦子想有什麼辦法逃?

而這時不知為何他卻想到那個預測到他弟弟出現在香港機場的陸邵忠。如果他真能預測未來,自己跟弟弟會被追捕這事情可能也早在他見到的未來之中。果然還是個陷阱嗎?葉常義想,但轉頭想不對!他讓我知道這些,只是為了展示他真的可以見到未來,或是拿到與未來差不多的情報。那麼他把我引來這裡的目的……

難不成是要看我是否可以改變被抓捕的「未來」?

說穿了,我們這舉動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真是可怕的人。

葉常義想,而這時張鋼圖拍了一下他的背讓他回神,張鋼圖脫下牛仔外套將他綁在腰際,白色汗衫透出點膚色,還有結實的手臂,就像電視上演動作片的港星。下巴刮過鬍子留下青白的鬍渣,還有濃眉,不知怎麼的葉常義發現不知何時張鋼圖不再是過去那穿著不合身軍服,眼神迷惘的解放軍小兵。現在的張鋼圖眼神銳利,肩膀寬闊,深邃的眼畔裡如同他一樣用著自己的方法思考問題。

「如果靠近飛機起降棚那邊,也許我們可以從工作人員進出的那鐵網翻出去。但這又要往裡面去了,剛從那逃出來現在又得回去。欸,烏喵仔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張鋼圖問葉常義。

「只得試試,的確應該會有機場工作人員才能進出的門。」葉常義說。

阿圖,你啊現在變得帥氣了呢。

你,應該可以比我走得更遠,看得更廣。

也許讓你看見世界是我這輩子……

比起戰場殺敵的那種稱號,或開跟美國秘密合作的偵察機……

現在的你,才讓我覺得一切是有意義的。

「這邊有地圖。」葉家望在房間的牆上看到一個機場的簡圖,從行李裡掏出紙筆,阿圖看到葉家望畫了牆上英文機場平面的簡稿,用手指了地方,立刻反射的翻譯寫下中文。

真不愧是經商的,直接同步就翻譯了。阿圖聽過葉常義說過他弟弟一直都在外國公司上班,而這樣的英文水平,果然自己會得還是太少,等之後要再努力點才行,張鋼圖心想。

依據家望畫得簡圖,由張鋼圖帶頭,三人又重新進到機場內部。小心翼翼的躲過耳目,進到了了員工更衣室,找到幾個初心沒上鎖的衣櫃拿上裡面的名牌,混進去非工作人員禁止進入的區域。在這途中張鋼圖開口問了葉常義。

「我有事情問你。」

「什麼事?」葉常義回。

「突然出現那麼多人抓你和你弟弟,為什麼總覺得跟我以前的士官長和連上長官脫不了關係?我有點懷疑又是他們搞鬼。」張鋼圖說。

直覺真敏銳。葉常義沒想到阿圖會想到陸邵忠那夥人。

「老實說……我現在想起了一個問題……」三人經過轉角時,張鋼圖突然人停了下來,對著轉頭的葉家兩兄弟說:「我現在才想起來,那個硬是跟著我來的老頭子,還在機場裡頭。」

「老頭子?」葉家望疑問說。

「你說伯連特先生,他怎麼跟你一起來?」葉常義說,對於伯連特也在機場的事情感到意外。

「我不想從頭說起,反正納英國佬跟來了。」張鋼圖嘆口氣表示:「你們先走,我去找他。」張鋼圖說完,將簡圖塞到葉常義手上,轉身人就要走。葉常義看到阿圖要走掉的背影,不知怎麼的一陣恐懼,反射的拉住張鋼圖的手。

「別走!」葉常義脫口而出。

那是少見的葉常義露出慌張的臉,還有無助的神情。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張鋼圖還是看見了,原來你一直都藏著這個表情沒讓我看到嗎?是因為我們都是男人?不應該示弱,或則因為我們當軍人太久都忽略了心裡一直以來就是藏在那小小的脆弱桃核。

「沒事。」張鋼圖說:「我去去就回來。」

「呃……你們說的那位伯連特先生是白頭髮的老人嗎?」

身後的葉家望突然說起,張鋼圖和葉常義這時轉頭過去,就看見面前伯連特不知何時出現在工作人員用的步道上頭,而後頭還有一個人緊隨在後,那人葉常義知道,是之前跟他多次接觸的那個中華民國潛伏在香港的軍中隊長。

別動!張鋼圖。葉常義對想抓住不知想做什麼的阿圖,說:「伯連特人在他手上,先靠近一點在等機會……」

走近以後的伯連特看見葉常義和張鋼圖,還有一邊的葉家望,在三人都緊張的節骨眼時,突然一派輕鬆的說:「喔,三個人都找到了!」

「咦?」

沒有槍抵住,也沒有被抓捕,伯連特老先生就這樣走過來阿圖他們的面前打招呼,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三人一臉驚訝,這時葉常義看向後頭那中華民國軍方的隊長問:「你到底是……」

「騙過自己才能騙過敵人。」那位隊長說:「我的確是軍方指派要逮捕你的人員之一,葉常義。軍方要把你帶回台灣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懷疑你有通敵中華人民共和國這些都是事實。但軍中或是說軍方政治也有各種角力。」

「我是拖李登輝副總統的密令,要早一步協助你和你弟弟葉家望脫逃。」

「副總統?」葉常義說,葉家望在他身後小聲補充說:「哥,是最近台灣蔣經國中用的台灣本省人,聽說他下頭有人說服了軍中一些派系轉而支持他最後被投票選定為副總統。是跟我們一樣受過日本教育的台灣人。」

「我不認識這位中華民國的副總統。」葉常義說,對於眼前的隊長還是有所警覺,對他說:「副總統怎麼可能會為我這小小的飛官這樣大費周章?我不認為國民黨的官會做這種事。」

「雖然已經跟你交手幾次,也從那人口裡知道你會是這種反應,但……唉!怎麼這種苦差事老是落在我頭上。」這隊長聽了葉常義的話,不但沒有反駁還唉聲嘆氣。

「你說誰?」葉常義聽到這隊長的話,不僅就問。

「這是李副總統當初答應她,又是那個跑去美國我的長官朋友要我務必得幫上的忙。唉,台獨份子就算了、這要找的人是黑貓中隊的飛官、旁邊還蹦出個不知哪來的解放軍逃兵,王八蛋!跟我說這任務時候可不是這樣講的!」

隊長自顧自得生氣起來,讓在場的人都看懵了。葉常義又問:「隊長?」

「徐宜芳。」隊長說了這個名字,葉常義聽立刻有了反應。

「你老婆徐宜芳,拖李副總統把你人帶回來。詳細的事等我帶你們到飯店後再談。另外……希望港英政府不要插手這件家務事。」隊長看了一眼英國人的伯連特說:「如果英方或美方介入事情會變得很麻煩。還有記者最後也不要報導。你們都不想惹事情,對吧?」隊長看了一眼葉家望。

「這事情我希望就當從來沒有過,就這樣結束。如何?葉常義先生,你信不信我都得帶你走。還是你要突破外頭那群不歸我管好不講理的特務,希望你們作出正確的決定。」

「隊長!」這時幾個人從緊急逃生口出現,似乎是那隊長的下屬。在那隊長耳邊說了些什麼,隊長聽完皺了眉頭說:「好似共匪那邊也有動作了,我沒時間了,你們現在就跟我走!」隊長說,看了一眼旁邊的張鋼圖。

一群人帶葉常義他們往預定好的地點前進,那裡有安排好的車在等。而伯連特也在一位軍人的陪同下去取車讓他返家。

雖說這群人順利地幫他們擺脫,看起來似乎也真的是為了保護葉常義和葉家望兩人而來,但跟著走的張鋼圖感覺還是有點怪。車子來了葉常義、葉家望都順利上車,正當張鋼圖也要上車時,後頭突然一個小聲。

抱歉,這計畫不包括你。

「什麼?」

「阿圖!」

張鋼圖還沒有反應整個人就被摔出一邊,葉常義看到驚的要下車,這時就感覺到一根長管子抵在他和家望的腹部,手被人銬了起來。張鋼圖撞到地,頭流下條血,眼前一陣暈眩,看見那隊長上車,車子揚長而去。

「你們這些人想做什麼!」葉常義喊,語氣帶著憤怒。隊長說:「剛剛說的都是事實,但這計畫中不包含那位解放軍人,應該說我接到的任務一開始就只有把葉常義跟葉家望安全的送回台灣。其他不相干的人可不行。而且他既然是解放軍,我就無法排除他是匪諜的可能,軍官葉常義。」

你別忘了,我們兩岸的這場仗可還沒算完。

「痛、痛……呃啊…嗯……」張鋼圖用手巾止血,扶著牆邊。

自己太過於大意了,一個中華民國的軍人說出自己還是解放軍逃兵這事本身就該警戒。真該死!舒服的日子真過太久,所以才出事。張鋼圖起身,看著一條無車也無人的大馬路,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葉常義。

「他媽得一群混帳!」一股怒氣從心裡而來讓張鋼圖大喊。

看起來人還挺有活力的嗎?看來是不必送醫院躺了。

一個聲音,讓張鋼圖轉頭,不知何時無車的馬路停了一台車,車裡有兩人下車看著張鋼圖,一邊抽著菸。其中一人呼了口菸就將菸雖手一扔給踩熄了說:「好久不見了,張鋼圖。」

在自己眼前是陸邵忠和徐琅,張鋼圖看到那兩人加上剛剛怒氣未消,沒有什麼好臉色,陸邵忠看見了反而笑了說:「臉真可怕,像個軍人了。我先說張鋼圖,這次葉常義這事,跟我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睜眼說瞎話。徐琅心裡吐槽。

「我會信你?」張鋼圖說。但陸邵忠這時卻打開車門對阿圖說:「我知道他們人會去哪,怎麼樣要不要相信一次你最不相信的我?」

改變未來的人,讓我好好看看未來是怎樣被改寫的。

車開走了。




--次回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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