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計畫又有變,我重新在腦海中估算──莉依布選擇的開戰位置其實也不是太差,反正都把小鎮毀了一角,大概也不差把這裡夷為平地吧?
我努力爬回了山坡上,發現拉芙竟然坐在紙片人的懷抱中又睡著了,臉上露出了癡呆的笑容、嘴角還掛了一滴口水。
「拉芙!快起來!」
我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而下一刻,紙片人的拳頭就往我的臉上揍來,但我早有所準備,立刻偏頭躲開──但就在我準備開口嘲笑拉芙時,紙片人的腳卻從下方絆倒了我,害我再次面部朝下摔倒。
「嗚嘔!」
「又要幹嘛啦!吵死了。」
「妳、妳……」我艱困的爬起,決定忍下這口怨氣,「情況有變,底下又有其他魔獸聚集過來了,莉依布這一次的位置不錯,妳只要依照我的指示,再放一次大型魔法就好。」
「要加錢啦!」
「啊?可是這個任務……」
「那就免談,晚安。」
她把魔杖拋給另一個紙片人,雙手一攤又打算倒頭就睡,我趕緊上前抓起她的雙手,將她拉住。
「您別急別急,不如這樣吧,因為魔獸的數量比他們講得還多,我看能不能再抬高委託的報酬,大小姐您說好不好?」
「……確定?」
她瞇著眼睛望著我,似乎非常懷疑。
但我緊緊捧住了她的手,用我最誠懇的表情面對她。
「放心,討價還價跟談判可是我最擅長的!」
雖然這還得多虧她們老是闖禍,多跟人協調幾次口才自然就進步了。
完全就是因禍得福,不,這樣真的算福嗎!?
「那……莉依布的部分先不管,我跟你的拆分部分改成二比一吧。」
「不!這樣不太合理吧?損壞小鎮的扣款我都還沒算在妳身上耶?」
「三比一。」
我轉頭看了眼莉依布那邊,目前大約有五十多隻的魔獸圍在她身旁,還不知道後續會有多少出現,我必須趕快搞定拉芙這邊。
「好、好、好……三比一就三比一,妳說了算。」
「噢,不愧是夏法洛,果然擅長討價還價。」
「……。」
她絕對是在諷刺我。
可惡,明明長得那麼可愛,結果性格惡劣又愛錢,真是太讓人難過了。
但是這趟尋找世界盡頭之旅,卻又不能少了她這個天才魔法師,她完全就是看準了這點才敢用這種態度對待我。
可以,我忍,為了成功到達世界的盡頭──完成我真正的目的。
我再次對她交代了命令,並且約定好了,如果她再睡著沒理我,就不幫她準備晚餐,連帶這次的報酬她一毛錢都拿不到。
「先說喔,等太久睡著的話不算數。」
「……妳自己看著辦。」
我抓著冰槍重新向莉依布創造的死亡圓圈前去,聚集的魔獸數量仍持續增加,讓人心中有些不太踏實,總覺得接下來或許還會發生些什麼。
但現在不是煩惱的時候。
為了不讓拉芙真的陷入昏睡,我決定親自引導魔獸群,加速聚集。
目標是較外圍觀望的幾個小群體,畢竟魔獸之中也有各自的生態,雖然我分辨不出牠們的差異性,但仍會有不同棲息地的差別,剛才的魔法似乎讓這一批魔獸也感覺到威脅了。
我看準了目標,深吸一口氣,將力量集中在右臂上,把揮動手臂的力量灌注到冰槍上,將冰槍擲向了遠方──雖然不像莉依布那樣能夠直接開出一條路,但至少在冰槍擊中目標時,能創造出一陣小型冰風暴,將周遭的魔獸一起捲入其中。
只見二十多公尺外的那一小群魔獸頓時化為了一團碎冰,而其他的魔獸則是口中怪叫著向我衝了過來。
「嗷嗷嗷!」
「嘩嘩嘩!」
用上魔法以後,我的腳程比牠們快,眼下還有些緩衝時間,我立刻凝聚力量在手中再次創造出了冰槍,邊跑邊丟,吸引了四十隻以上的魔獸。
我腳步不敢放慢,拖著那一群的魔獸直線跑向了莉依布,同時在空出的雙手中凝聚起魔力,創造出兩顆巨大的冰球,並且繼續灌入魔力。
「莉依布!」
我遠遠地大喊她的名字。
只見她砍飛了身旁的魔獸,轉頭用懷疑的眼神望著我──僅管她已經殺得眼紅了,但她在發狂時仍能認出我的身影,否則我也不敢採取這樣的戰術。
總之,我一路奔到了她的身旁,直接將兩顆冰球向背後砸去,同時伸手攔腰將莉依布抱起、扛在我的肩膀上,並且向天空射出了一枚光球、向遠方的拉芙送出了暗號。
砸在地上的冰球化為無盡的碎冰粉,瞬間遮蔽了魔獸群的視野,而個人並不會被冰霧遮蔽視線,正好趁機逃出拉芙的魔法可能涵蓋的範圍。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道刺眼的光芒,而且精確地指向我五步後即將通過的地方──那是光系魔法的最上級招式「天之懲戒」,最大的特徵就是施放前會出現瞄準線,讓敵人產生恐慌。
對,我現在就是恐慌的那個人。
我緊急停下腳步,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跑去,同時將魔力凝聚到極限,直接轉換為增強身體能力的力量,拚死拚活地狂奔。
最後,我幸運地在視野化為一片空白的同時奔出了魔法涵蓋的範圍──雖然我還是被隨之而來的風暴吹飛一段距離、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本來在我肩上的莉依布則輕巧地翻身落地,正試著壓住被吹亂的頭髮。
「搞什麼鬼啊!是不是想殺了我啊!」
我爬起身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轉頭朝向山坡上嘶吼,發洩一下心情。
對,聚集起的魔獸群是全滅了沒錯,但我也差點死在裡面。
拉芙絕對、絕對──絕對是故意的。
雖然這個距離只能看見她小小的身影,沒辦法看見表情,但我完全可以想像她正在紙片人肩上擺動著雙腳捧腹大笑的模樣。
但是,我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種力量在守護這個世界的常理,因為就在幾秒鐘後,拉芙自己也遭受到了「報應」──她腳底下的山坡地,突然之間劇烈震動,並且緩緩向上隆起,然後就聲勢驚人地爆炸了。
但那不是什麼囤積的力量遭到誘發,而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因為一隻像是超巨大毛毛蟲的怪物鑽破了地面直竄上天際,我目測牠身軀的直徑大概有十公尺這麼寬,長度更是輕易地超過一百公尺。
我睜大了眼睛跟嘴巴望著這一切狀況發生,直到天空上有個一邊旋轉一邊飛舞的「人體」哇哇大叫,我才想起拉芙被那陣爆炸給拋飛了。
「拉芙!!!」
生氣歸生氣,但現在我卻驚恐地向她奔去──儘管她是天才少女、儘管她熟悉各種強大的魔法,但是她的膽量卻不大,這樣的高度跟速度之下,她應該很難專心施放魔法保護自己。
但是,我又要怎麼救她?
我的魔法實力沒有強到可以接住她,再說我最擅長的是冰系魔法,如果是水系的話或許還有點辦法緩衝,硬梆梆的冰塊怎麼可能救得了人?
然而就這樣徒手去接的話,我大概也會被她的重量壓成一片肉泥吧。
「莉依布,妳有辦法嗎?」
「……。」
脫離戰鬥狀態有一段時間了,她已經從嗜血妖精狀態恢復過來,變回了平常那副冷靜到不行的模樣──但這並不代表她無法發揮力量。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天上準備落下的拉芙、再看了看那隻仍在扭動身軀的巨大毛蟲,頓時將手中的劍插入了地面,向我走了過來。
「嗯!?」
她毫不猶豫地將我抓了起來,我的身體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加速感,下一瞬間我才發現自己竟然被莉依布用力丟了出去,就像她把武器丟出去那樣。
「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換我的尖叫聲響徹了天際,與拉芙的哀號相映成趣。
親身感受到莉依芙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是很難得的經驗,但她把我丟出去想要幹嘛啊?想要我在空中接住拉芙嗎!?
總之我先張開了雙臂,迎向了在空中哇哇大叫的拉芙,而她還真的恰到好處地落入我的懷中,讓我以公主抱的姿勢完美接住了她。
尖叫聲嘎然而止,她轉頭發現是我抱著她,卻不是露出了感激的神情,而是驚嚇之中帶點厭惡的模樣──本來驚慌失措的她,突然完全冷靜了。
她的身上竄出魔力。
就在我感到不妙的下一刻,一股強大且純粹的魔法衝擊就將我整個人彈了出去,直直害我撞入了一旁高聳濃密的樹冠之中。
最後,我勉強在撞斷無數樹枝、讓衝擊力消失殆盡之後,摔落在植物叢中──總算是沒有死掉。
但拉芙呢?
我抬頭一看,發現她的身邊包覆了一大圈魔力,減緩了下降的速度,終於被莉依布伸手接住了。看來莉依布計算得非常精準。
算了,總而言之大家都平安了。
不過從山坡鑽出的巨大毛毛蟲,卻已經完全從土中爬出來了,這時正朝著底下的小鎮直線的前進,以拔山倒樹的姿態闖入。
「……。」
總而言之,是完蛋了吧。
我伸手拉住了準備拔劍的莉依布,以免她跑去挑戰可怕的毛蟲怪物。
若說毀掉兩間屋子還能從豐厚的報酬裡面抽出一部份來賠償,但如果整個小鎮都毀滅的話,報酬是不用妄想了,大概還要賠上一筆不可思議的金額。
我平靜地看著毛蟲的身軀扭動、扭動、扭動、扭動,開始越過石牆闖入了小鎮,心態上已經放棄了一切,搔了搔頭,在原地坐了下來。
「很好,兩位今天又完美地──毀滅了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