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無悔，奈何恨
（四）獵殺哈爾
小費文化在南神州的每個帝國都盛行，釋無妄用兩個金幣向守門護衛打探了哈爾是否曾經在這附近出沒過的情報。
那個護衛悄悄把釋無妄拉到一旁，輕聲說：「小兄弟啊，雖然我沒有親眼看過那個叫哈爾的血族，但這段時間，像你這樣的高手不斷來我們帝國這啊，我估計就算那哈爾真躲在這兒，也嚇到不敢再出來啦！」
釋無妄聽得皺了皺眉頭，這有說等於沒說。
高手持續往幽琰帝國聚集，只是證明了哈爾的情報越來越多人知曉，並不能確定哈爾真的有在此現身過。
思索一番，他決定前往幽琰帝國中的獵血者聯盟中看看。
這裡與紋峰帝國不同，並沒有人性化的接駁馬車，於是釋無妄只得乖乖邁開自己的步伐。
就在他離聯盟只剩一個轉角的時候，心中的一根弦似乎被撥了一下。
輕輕的、悄悄的，像蜻蜓點水一樣，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確實感受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殺氣。
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街道上的群眾依舊，每個人用各自的腳步前進，沒有一人的臉上是有異樣的，顯然只有自己察覺到了殺氣。
那股殺意的來源，釋無妄只判斷出了一個模糊的方向，他試探性地稍稍抽出默蚩，自劍身射出一道攻擊性微弱的劍氣。
劍氣巧妙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未被察覺的狀態下竄入一道暗巷。
不久，暗巷入口出現一道披著白袍的身影，朝他朝了招手。
釋無妄想了想，把劍宗的標誌收入懷中，無所畏懼地走了過去。
走入暗巷後，釋無妄這才發現，除了那名朝他招手的男子外，還有另外四個高手一齊聚集在這巷子裡，其中就包括數年前曾在紋峰帝國警告過他的白髮少年。
幾年不見，白髮少年的外表顯得比上次的匆匆一瞥要更為成熟，本來只到釋無妄肩膀高度的他，如今已與釋無妄平分秋色。
「你好，又見面了。」釋無妄友善地打了個招呼。
白髮少年沒有回答，披著白袍的男子倒是問：「喔？你們兩人認識？」
白髮少年面露不耐，這才開口：「就一個無禮的人而已。話說他可以感應到我釋放的殺氣，合格了，人數應該夠了吧？我想早點出發完成任務。」
「人數的確是足夠了。」白袍男子點點頭，向一頭霧水的釋無妄問道：「小兄弟的大名是？」
「釋芸曦。」釋無妄不假思索地脫口，他比較在意方才白髮少年嘴裡提到的任務。
這三字一出口，包含白髮少年在內的五個人立即瞪大雙眼看著他。
「原來你就是那個……跑去狂殺馬賊的釋芸曦？」兵器是長槍的獨眼男人表情古怪。
「釋芸曦……光聽那名字我還以為是女的，原來是個男孩子啊！」身揹大刀的壯漢毫不掩飾臉上的失望。
「呵呵。」白髮少年輕笑，笑容中多是不屑。
「你外表看起來還蠻正常的，沒想到居然有屠殺普通人的習慣。」同樣使劍的女子打量了釋無妄幾眼後，轉向白袍男子道：「欸，這裡有個邪榜候補喔，你要不要趁他還沒強到你們聖堂對付不了時先逮捕？」
見釋無妄的表情有些沉了下來，白袍男子趕緊道：「釋芸曦兄弟一表人才，定是出於幫助村民的善意才出手的。」
釋無妄點點頭：「正是，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想再有平民被那些馬賊傷害。」
聞言，白髮少年嘴角揚起一個嘲弄的角度，其他三人均忍俊不已。
見他們如此，釋無妄真是滿腹疑惑，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嗎？
白袍男子趕緊轉移話題：「釋兄方才是感應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意，才朝我們射出劍氣的吧？」
「嗯，很輕很輕的殺意，但我還是感覺到了。」釋無妄情緒有些低落，還在思考自己方才哪句話有問題。
「我們正在尋找獵殺哈爾的同夥，釋兄你有興趣加入嗎？」白袍男子直接了當。
此話一出，釋無妄的低沉瞬間一掃而空：「當真？」
「是，我們需要釋兄這樣具有靈敏第六感的高手。」見釋無妄喜形於色的模樣，白袍男子已經知道答案了：「我是御天，歡迎你加入這個臨時組成的小隊。」
個性不羈的女人揚了揚下巴，挑釁道：「淒七。我聽說你殺那些廢物的時候挺兇殘的，有機會較量一下啊，看誰的劍更強？」
釋無妄還來不及回應，大刀壯漢便拍拍自己胸膛大聲道：「我叫涅馬，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大刀馬。」
握著長槍的獨眼男子朝釋無妄點點頭：「叫我洛奇翼就行了。」
「貓。」秀氣少年淡淡道：「還有不要隨便跟我搭話，我討厭沒有禮貌跟偽善的人。」
見釋無妄似乎想開口反駁，御天連忙大叫：「好好好好好！我在這邊跟你們大家解釋一下是如何得到哈爾行蹤的。」
把注意力成功拉到自己身上後，御天敞開白袍，讓眾人看了下裡頭繡著聖堂標誌的勁裝：「如大家所見，我是聖堂的人，在這裡我以太陽神的名號向各位保證，接下來對各位說的話都是真的，容不得半句假話。」
語畢，御天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把血抹在勁裝上的聖堂標誌。
此一舉動，令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肅穆了起來。
血濺日陽，這在聖堂中是相當正經嚴肅的一個起誓手法，雖然它不具備任何實質的約束手段，但幾千年下來已成了一種群體的自我約束，沒有任何一個聖堂成員敢在血濺日陽後還違背諾言，使其成為了聖堂中最有公信力的保證手段之一。
「我們相信你，你說吧。」涅馬點點頭，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性格合他胃口。
御天笑了笑，道：「基本上，獵血者聯盟裡關於哈爾的資訊都是正確的，他的確暗殺我堂神使失敗，還被斷了一隻手臂，身受重傷。但神使大人見他實力不強又重傷，便把獵殺他當成了我們這些低階聖堂成員的試煉，而神使大人允下承諾，完成試煉者會有豐盛的獎賞。」
淒七恍然大悟：「難怪，我想說以神使那恐怖的實力，就連血族三將也奈何不得，怎會讓一個無名血族從她手上溜走，原來一切都是你們自導自演的啊。」
槍兵洛奇翼也點點頭：「照你這麼說，那聖堂把任務也分配給獵血者聯盟，估計是要為你們的試煉作點綴罷了。」
「哈哈，不知不覺間又被你們聖堂給利用一回了，真是厲害啊！」涅馬豪邁地大笑。
御天苦笑：「各位快別這麼說，神使大人也沒讓獵血者聯盟的各位做無用功，一個區區黃金階級的任務，卻能拿到一千金幣及三千聯盟積分，怎麼想都是非常划算的吧？」
「只怕這筆獎賞可不好拿……那哈爾即便是受了重傷，實力之於我們來說恐怕也是相當強大的吧，不然也不會讓你們當作試驗了。」洛奇翼身為武者，運氣一直以來都不太好，這讓他養成了對任何事都謹慎的習慣。
御天完全贊同洛奇翼的話：「我上個月跟另外兩名同派系的兄弟曾正面對上哈爾……他真的非常強，即便被神使重傷，已經無法凝聚『能量場』，還是把我們三人中的一人擊殺，另一名傷至殘疾，只剩下我苟延殘喘。」
回憶起當時的恐怖，御天深吸了一口氣後再道：「我最後逃離前，在哈爾的身上烙下了追蹤聖印，那個印記最後出現在帝國西南方的五十公里外，我查過地圖，那裡似乎曾經是個廢棄礦坑。我們最晚今天就要動身，若是再拖，哈爾恐怕就會回復到可以遠遁的狀態，再者，也可能被我堂其他派系的兄弟捷足先登。」
貓伸出食指：「一個問題，任務怎麼交？」
御天一拍腦袋，自嘲道：「瞧我健忘的，這麼重要的問題竟然沒說……若我們真在太陽神的庇護下成功擊殺了哈爾，我任何東西都不會取，神使大人擁有看穿他人謊言的能力，我不須用言語以外的物品證明。我記得獵血者聯盟是要交上目標腦袋的，對吧？這樣吧，到時候由我來判斷，你們五人誰在戰鬥中的貢獻最大，人頭就歸他，如何？」
除皺眉沉思的釋無妄外，其他人都嗤笑了一聲。
「你的好意我們就心領了，御天先生。」貓冷笑：「解決那哈爾後，我們會各憑本事拿他的人頭的。」
淒七、洛奇翼、涅馬三人都點點頭，不語的釋無妄也被當成是默認了。
「好吧，我尊重你們的決定。」御天苦笑，只希望這些人別為了保存體力而留手：「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吧！」
之後，在御天的指示下，六人各租了馬，以每半小時只走一人的模式出城到指定地點等候，以迴避有心者的視聽。
六名武者在集合地點確定無人跟蹤後，策馬前往廢棄礦坑的所在地。
而直到出發，釋無妄都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釋無妄心裡實在不痛快。
他騎在馬背上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還是對那聖堂神使故意放走血族的舉動很不認同。
要讓堂下成員試煉，他可以理解，但這樣的作為不是會有更多人因哈爾而死嗎？
別的平民老百姓就暫且不提，光是去獵捕哈爾的獵血者聯盟成員就死了超過十人，而這些犧牲根本就是不必要的。
試煉跟人命比起來，前者對聖堂神使來說竟是比較重要的？
早前在巷子裡，釋無妄就很想打斷他們述說自己的看法，但一想到那幾人知道自己是釋芸曦後的態度，真的開不了口。
他越想眉頭越皺，頗不是滋味。
不遠處，御天當然把釋無妄的悶悶不樂看在眼裡，作為統籌隊伍的角色，他很想知道釋無妄的臉到底在臭個什麼勁。
倒不是真的在關心釋無妄，而是不想讓他因為什麼不滿，在關鍵的戰鬥中出什麼亂子。
不過御天還在躊躇著要怎麼開口時，白髮少年貓先說話了：「你能不能別再擺出那副死人臉？看著心煩。」
貓面無表情地看著釋無妄，臉上沒有憤怒，卻讓其他人看得心驚。
釋無妄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解：「你看著煩，那你幹嘛還看？」
貓嘴角一抽，眾人均忍俊不禁。
這一小段時間的接觸，大家大致明白了釋無妄實力雖強，卻有些不按人情世故，說那話應該也不是他有意諷刺，而是真的不明白貓話中含意。
貓看起來氣得不輕，不再跟釋無妄廢話，直接騎到前面一些的位置，看來是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
御天暗笑了幾聲，這兩人的互動著實有趣，同時也因為貓的開口，他順勢問道：「釋兄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擔心接下來的戰鬥，還是有什麼事掛在心上？」
釋無妄咬著下唇，不知是否該說出心中所想。
見他有鬆口的跡象，御天繼續道：「我雖然不是那些經歷豐富，活了幾百年的高手，但在聖堂的幫助下也有過不少見聞，如果釋兄看得起我的話，就說出來讓我聽聽吧。」
「我只是覺得，神使大人的做法有些不妥……」釋無妄嘆了口氣。
「怎麼說呢？釋兄。」御天有些錯愕。
「為了進行試煉而放走哈爾……不是會有更多人因他而死嗎？」釋無妄生怕其他人因馬蹄聲沒聽見，還特意加大了音量，希望有人的想法能與自己一樣。
眾人面面相覷，臉色頓時變得很奇妙。
淒七歪著頭，問：「所以說……就這樣？你就因為這個問題而困擾了好幾個小時？」
釋無妄點點頭，但他可不覺得那只是「就這樣」的問題。
御天苦笑解釋：「釋兄，你不能見樹不見林，若真馬上殺了那哈爾，的確可以防止其他無辜生命被殺害，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真有那麼一日血族再次攻來，而人類因經驗實力不足被擊潰，那可能會有更大的生靈塗炭不是嗎？神使大人不過是看得更遠而已。」
「也許吧……也許神使大人的作法是更正確的，但是……」釋無妄十分痛苦地抓著腦袋：「我就是非常不喜歡這樣啊！我就是不喜歡那種，明明有機會幹掉壞蛋，卻又放任他去殘害更多無辜生命的作法，那豈不是……豈不是……」
豈不是……那些因壞蛋而死的人，就像間接死在自己手裡一樣嗎？
釋無妄不敢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這麼想的人只有自己。
御天看著鑽牛角尖的釋無妄，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安慰，只能說，這個少年太善良了，善良到會因無關者的生死而情緒跌宕。
貓冷笑一聲，又開口了：「少來這一套，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同情心罷了，只是嘴巴動動的善良誰都會，我就不相信，當你有一天面對實力比自己強勁好幾倍的敵人時，敢義無反顧擋在老百姓的面前。還是把你那噁心的正義感收起來，回鄉下去殺盜賊吧！」
淒七嘖了一聲，有些不滿道：「白毛，你話講那麼明作啥？萬一把他說醒了怎辦？我還想看看笑話呢？」
御天、涅馬、洛奇翼都沒有跳出來幫釋無妄說話，算是一種默契的心照不宣。
釋無妄的想法對他們來說太過匪夷所思，在這自己的生命都很難長久的殘酷神州裡，去擔心他人的安危實在太奢侈。
釋無妄放棄辯駁了，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想法在大眾眼裡非常愚昧。
他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空，想知道姊姊會如何評斷自己的思想。
肯定……肯定會贊同的吧？
再無言語。
只剩下達達馬蹄，淹沒在滾滾黃沙裡。
在距離礦坑只剩兩公里時，御天等人改為步行，深怕馬蹄會驚動到躲在地底下的哈爾。
血族遠超常人的靈敏五感，令他們不得不謹慎。
不多時，棄馬的六人就看到了一個黑壓壓的洞孔出現在眼前。
隧道洞口像是經歷過無數次崩塌般的殘破，從附近各種零碎的石頭塊看來，這個地方似乎曾被人多次用巨石遮掩，並也同樣承受了多次擊毀。
洞口周圍除了碎石外，連株像樣的植物都沒有，放眼所及均是龜裂乾涸的黃土，猶如西神州那樣的不毛之地。
親眼看到這一地帶的荒涼，若不是御天特意查過資料，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片景象曾經是個繁榮的礦場。
而那斜斜向下的黑洞，在六人的注視下不斷吞噬著風，像是要將他們吸入一樣。
「如果有人說下面住著一個血族村莊，我絕對相信。」饒是人高馬大的涅馬，也對那虛空般的黑感到些許畏懼。
這隧道給他的壓迫感，沉重到他必須握住自己大刀才能緩減。
不只涅馬，剩下的五人也都各自握緊自己的兵器，全神貫注起來，一種不需提醒的高手默契。
眾人都不再出聲，緩緩踏入黑暗之中。
當光線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就「看」得出大家的真功夫了。
釋無妄像過去無數次的訓練中那樣，調整好呼吸進入「心眼」狀態。
他只能模糊地看到身邊四個身影，從輪廓來分辨分別是御天、涅馬、洛奇翼跟淒七。
貓消失了！
釋無妄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竟有在心眼狀態下都看不見的人！
他的心眼，是透過失去視覺，來強化其他的感覺，例如觸覺、聽覺、嗅覺等，再用那些感官得到的情報，來構築周遭的畫面，從而獲得在黑暗裡戰鬥的資本。
換句話說，貓擁有非常高超的匿蹤本事，高超到能不發出一點聲響，甚至在移動時也不會牽動起風。
如果說現在的貓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那麼釋無妄就如夜晚中的繁星般耀眼。
他那沒鍛鍊過卻刻意放輕的步伐簡直不倫不類，像是在對潛伏於黑暗裡的敵人打警示鐘。
眾人聽著釋無妄大刺刺迴盪在礦坑中的腳步聲，一邊向下深入。
貓像蜘蛛一樣在坑道頂端爬著，心想：「也好，就讓這傻瓜當誘餌，等哈爾出手攻擊時，我就一劍弄下哈爾的腦袋！」
不只貓有這樣的想法，其餘四人也把各自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釋無妄身上。
不管是有意為之還是身法真的不濟，他現在的處境是六人中最顯眼，也最危險的。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時間都變得模糊了，釋無妄只能數著自己的步伐來判斷往前走了多久。
大概是在第一萬五千步左右的時候，釋無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連帶的，他的心眼也經歷了一次消失又再現。
只比釋無妄幔上些許，在五人上頭的貓也全身一凜，差點要摔了下來。
雖然遲了整整一拍，但御天幾人也意識到了，哈爾就在附近！
貓跟釋無妄都是對殺氣極度敏感的武者，那一閃而過的殺氣早已令他們不寒而慄。
釋無妄更是對自己加入團隊的選擇感到慶幸──那哈爾絕不是自己能單獨收拾的角色！
大家已經都不敢動了，深怕自己在移動間就被利爪洞穿了胸口。
突然間，一陣強烈的風壓往釋無妄面門襲來，他想也不想就是一道劍氣斬出。
貓大駭，在心底狂吼：那個白癡，他太衝動了！
劍氣竄出了心眼的範圍外，只聞得一聲石頭的破碎聲，
釋無妄一驚，此時不管再怎麼蠢都發現了，那是聲東擊西之招！
而在釋無妄被騙的同時，貓動身了，他雙腳施力，朝洛奇翼的方向急衝。
這一蹬巧妙至極，竟是一點聲響跟塵土都未帶起半分。
可惜已經晚了，藉著劍氣擊碎石頭聲的掩蓋，哈爾早已來到洛奇翼身後，從背後貫穿了洛奇翼的胸膛。
這一爪直接抓出了心臟，洛奇翼當場殞命，一身高超的槍法都沒來得及用出就含恨而終。
此時，貓的劍已來到未將右手拔出胸口的哈爾面前。
哈爾沒想到竟有人能這麼快反應過來，只好用洛奇翼的屍體當盾牌硬擋，但貓的劍快得可怕，連番猛刺猛砍，竟是讓缺了一臂的他只能狂守，騰不出空間甩開卡在手上的桎梏。
哈爾眼神一厲，體內的血族能量迅速匯集至右手迸發。
轟的一聲，可憐的洛奇翼屍體就這麼炸開了。
能量震盪使得貓的攻勢一滯，漫天血雨中，一隻恐怖的鬼手刺向了他的脖子。
貓急速後撤，但還是讓哈爾的爪在喉嚨留下數道血痕。
「聖光術！」御天忽然一聲大吼，吟唱多時的他終於自雙掌間釋放出了光元素，照亮了七到八公尺內的距離。
此時眾人終於看清了哈爾的模樣。
的確如任務上描述般綠髮碧眼，但進入血族獵殺狀態中的他早已不復俊美外表。
「又是你，聖堂的走狗。」哈爾低沉怒道：「我這次一定要殺了你這臭蒼蠅！」
「哼！我看今天要留下命來的，是你！」涅馬大喝，與淒七一前一後朝哈爾衝去，受傷的貓則與鑄下大錯的釋無妄隨後跟上，提供光源的御天負責殿後。
「……因為你的愚蠢，洛奇翼死了。」貓撕下袖子的一塊布料，擦去脖子血液的同時不忘嘲弄。
釋無妄咬著下唇，無言以對，貓說的一點也沒錯。
若不是他笨到被一顆石頭給騙了，洛奇翼現在恐怕已與哈爾過了好幾招了。
又想到洛奇翼屍骨無存的下場，釋無妄一陣罪惡感襲上。
後方維持著聖光術的御天連忙道：「釋兄，別懊惱了，趕緊殺死那哈爾為洛奇翼先生報仇，這才是目前要考慮的。況且也不能全怪你，我們都以為哈爾鐵定會攻擊最顯眼的你，疏忽了對彼此的注意。」
「嗯！」釋無妄用力點頭，加快腳步衝向哈爾。
這時，淒七與涅馬已經跟哈爾交手起來了。
淒七與貓的劍上修為風格類似，都是以快為主，逼得失去一臂又沒有兵器的哈爾連連後退。
而因為礦坑裡空間狹小，涅馬的刀無法大開大闔，他只好在淒七攻勢的空檔補上刀氣，讓哈爾沒有反擊的機會。
「這幾個混帳東西！」哈爾怒極，若不是身受重傷，他又怎會被幾個小鬼頭給逼得如此狼狽。
他一發狠，不再閃躲，硬生生出手接下了淒七快劍。
劍直接刺穿了哈爾的掌心，但他絲毫沒有收手的打算，無視疼痛繼續下壓，大有要抓上劍柄的氣勢。
淒七趕忙將體內的氣注入兵器，想藉此增加力度斬開哈爾手掌收劍，卻沒想到另一頭哈爾竟也是把血族能量灌入，兩股力量就這麼在劍中相撞。
又是轟的一聲，劍炸裂，破碎的劍刃射在了首當其衝的兩人身上，淒七更是因為氣的質量太弱，被哈爾外溢的血族能量給硬生生震飛，口嘔朱紅。
涅馬連忙接下受了重傷的淒七，釋無妄跟貓隨即補上。
「哼！煩人的傢伙真是一個接一個……」哈爾催動能量加速掌心傷口的自癒，同時震出了插在身上的斷刃。
釋無妄跟貓各自擋下幾片，攻勢已來到哈爾眼前。
貓速度絕倫的快劍，加上釋無妄直取要害的狠戾之刃，竟讓處在了獵殺型態，體能優越於人類數十倍的哈爾開始掛彩了。
雖然只是皮肉傷，但他們兩人的攻擊確實有擊中哈爾，血液不斷飛濺。
血光的閃耀不曾停歇，兩人的攻勢亦不敢停下。
哈爾全神貫注地躲著兩把催命閻王，心中越來越訝異。
從他領悟血族增強體能的最終奧義──獵殺型態後，就少有人類能與他如此纏鬥，這兩人的攻擊除了快之外，角度更是刁鑽，讓他無論如何都得挨劍。
涅馬只能放下淒七在後方乾著急，隧道裡兩個人同時進攻已是極限，他甚至也不能用上刀氣，除非他要同時把三人給一起宰了。
「再這樣下去不行……」看著激烈交鋒的釋無妄三人，御天咬牙。
「你的聖光術快支撐不住了嗎？」涅馬頭也不回地問，他正盯著戰場仔細尋找出刀時機。
「如果又回到黑暗中，那兩人絕不可能再把哈爾牽制到這般境地，身手必會有所影響……被攻破後，我們就死定了。」御天神色一陣變換，突然問道：「涅馬先生，你覺得自己算是好人嗎？」
涅馬立即扭頭，駭道：「你是想……」
御天腦袋重重一點。
忙著與哈爾死鬥的兩人自然是無暇顧及後方同伴的心思，他們眼前的目標唯有一個，就是哈爾的人頭！
他們兩人都不敢鬆懈，在攻擊的同時也避著哈爾的鬼手，只要讓他抓到一絲間隙，就會落得跟淒七一樣的下場。
驟然之間，一股強烈的瀕死感瞬間湧上釋無妄心頭，但那來源卻不是眼前的哈爾，而是背後。
求生的本能令釋無妄知道必須要往隧道兩旁靠，但……
他撇了一眼沉浸在戰鬥中的貓，貓似乎由於太專心了對危險毫無所覺。
頭一次，他違背了本能的意願，他一把將貓推向左方，同時收劍撲向了哈爾。
面向兩人的哈爾自然是早早就看到了那道無視敵我的刀氣，他本來打算不動聲色先讓刀氣斬傷兩人後再躲開，卻沒料到眼前的釋無妄是個瘋子！
貓被釋無妄這麼一推恰好只被刀氣淺淺掠過，沒受什麼傷。
但釋無妄不僅被哈爾的鬼手貫入胸口，整個身軀也被涅馬全力一擊的刀氣給斬過。
不過，由於釋無妄即便重傷都拼命抓著哈爾，無法逃開的哈爾同樣被刀氣給斬得鮮血狂噴。
「媽的……」哈爾一把推開身上不知死活的釋無妄，被刀氣斬破胸膛的他明白不能再與這幾人纏鬥下去，轉身便要逃離。
「給我留下！」重新站起的貓憤怒出手。
見哈爾轉身就跑，貓左腳向前一踏，雙手握住劍柄凝氣。
「劍痕一逝！」貓輕喝，將劍向前刺出。
一道由貓體內九成力量構成的劍氣壓縮後迸出，以乘風破浪的氣勢衝向哈爾。
劍氣極快，哈爾第一時間想躲開已不可能，他只能轉身，血族能量凝聚在手掌硬接。
可惜，重傷加上先前的搏鬥已讓他的血族能量嚴重不足，劍氣輕易旋開防禦，切下四指，然後穿過他的頸子，竄至更深的黑暗。
哈爾瞠目，脖子以下的頭髮全洩了。
他只覺得視線不停地旋轉，最後定格在自己的腳尖前。
「混……帳……」哈爾感受著漸趨模糊的畫面，慢慢嚥下最後一口氣。
確認完哈爾失首分離的屍體後，貓轉身，殺氣騰騰地走向涅馬、御天兩人。
因氣用盡而脫力的涅馬連連後退，叫道：「是御天出的主意，我……」
貓冷酷揮劍，涅馬喉嚨的鮮血順著軌跡飛濺至御天臉上。
見貓連解釋機會都不給，御天臉色大變，急道：「我沒有要連你一起殺的意思，我是在賭，賭釋兄真有他自己說得那般善良。你看！我賭贏了不是嗎？我就是知道他肯定會救你才讓涅馬出手，這樣就只需……」
「整場戰鬥我們拚死拚活，你卻只當了根蠟燭，衝著這點你就別想活！」貓睥睨。
在儲存的光元素徹底用盡前，聖光術就停止了。
御天摸著自己狂湧鮮血的脖子，斜斜倒下。
貓甩去劍上的血漬，神色複雜地站在黑暗中。
他盯著釋無妄不斷失血的身軀，思考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把哈爾的頭顱裝進黑盒，將釋無妄扛在肩上，只留下大概已經傷重不治的淒七，與其他四人在隧道中長眠。
釋無妄醒來後，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聖堂治療所的房間內。
他有些驚喜地摸摸自己的身體，四肢都完好，傷也差不多痊癒了。
配劍跟隨身物品都被擱置在一旁，他下床查看，金幣、姓名牌、徽章等貴重物品都在，但多了一張寫著娟秀字體的羊皮紙條。
「我在獵血者聯盟等你，醒了就快來，別拖拖拉拉的，傻子。貓留。」
釋無妄會心一笑，但隨即想起那戰的凶險，還是忍不住大呼自己運氣真好。
說實話，釋無妄當時真的覺得自己陷入絕境了，前有哈爾，後有刀氣，被兩者同時夾擊肯定難逃一死，不過，他憑著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意志力，在哈爾插入自己胸口打算刺破心臟時，他瘋狂用體內的劍氣阻擋，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讓哈爾的手向旁邊偏幾分。
這一偏就是生死之隔，只傷了肺而已。
至於背後的刀氣更是出乎釋無妄的預料，他本以為自己會在瞬間被刀氣給斬成兩半，不過他平時的煉體成效徹底彰顯了出來。
釋無妄的武道之路沒什麼過人之處，就仗著自己擁有極強的第六感及渾厚劍氣騙吃騙喝罷了，而他的筋骨長期在高質量的劍氣下淬鍊，早已比平常武者還要堅硬數倍，就算被涅馬全力一擊的刀氣砍中也不至於斷裂，切開的只有肌肉。
只要骨頭不斷，聖堂的治療所就有能耐讓肉長回來。
這次能夠活下來，除了靠自己靈機一動用劍氣隔開了哈爾的鬼手、劍氣煉體的成果，還有最重要的，貓的救助。
要是貓沒把自己送到聖堂治療所，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
「貓那小子，嘴巴雖然壞了點，其實是很善良的啊！」釋無妄燦笑，把字條跟隨身物品收好，拿著默蚩離開了。
遠遠的，釋無妄就看到貓坐在獵血者聯盟門口的長椅上，雙手托著腮幫子，像是在思考什麼。
隨著釋無妄走近，貓也注意到了他的身影，表情馬上變得如萬年不化的寒冰。
「你沒死啊！運氣真是不錯呢！」貓站了起來，使出他熟悉的嘲弄。
「嗯，托你的福，謝謝。」釋無妄微笑，在知道了貓心地善良後，對他的嘴賤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貓閉上眼，深吸幾口氣。
再睜眼，問出了讓他在意好幾天的問題：「傻子，我問你，那天為什麼要救我？」
釋無妄一愣，隨即苦笑：「我的個性很奇怪不是嗎？我就是沒辦法眼睜睜地看我能救的人死在我眼前。」
貓雙眼一瞇，道：「喔？所以對你來說，別人的命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你就沒有什麼想完成的事？想達到的目標？」
「我要殺光所有的血族，然後跟我師父一起看最高處的風景。」釋無妄斬釘截鐵：「在那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你說謊。」貓咧嘴：「當你把我推開，去纏住哈爾並硬擋刀氣時，你就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你也知道在那種狀態下是必死無疑的，放棄了生命，就等於你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你所堅持的，不過是僅此而已隨時可以丟棄的東西。」
「不，絕對不是僅此而已的東西。」釋無妄雙拳緊握，眼神堅定：「我救你，但也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死。只要我還清醒著，不管在怎樣的絕境下也會拼命想辦法活下去，完成我的願望。」
「你太幼稚了！不要再說那種三歲小孩的話好不好？」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吼：「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好混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哪有那種能讓你當正義使者，又可以好好活下去的選項存在？」
「我啊！」釋無妄笑了：「我不就救了你，又在這裡跟你好端端地說著話嗎？」
貓面目猙獰，氣壞了：「那是因為我把半死不活的你給拖回來了！」
「總而言之，我就是救了你又活下來，事實擺在眼前。」釋無妄笑容不減。
「閉嘴！白癡！早知道就把你留在那裡了！」貓氣到臉色脹紅，雙手亂揮。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想跟這傻子做價值觀探討！
等貓冷靜下來後，釋無妄小心翼翼試探道：「那……你知道當時是怎麼回事嗎？為什麼涅馬先生突然連我們也要一起砍了？」
「還有怎麼回事？估計是那聖堂小子的聖光術快支撐不住了，才打算在隧道暗下來之前把哈爾解決掉吧！」貓雙手抱胸，一屁股又坐回長椅上：「兩個白癡，想算計我，就是那樣的下場！」
「對了！其他的夥伴怎麼了？」釋無妄這才想起其他的同伴。
「夥伴，我呸！他們配得上那兩個字嗎？」貓冷笑，面朝釋無妄，往自己脖子做了抹喉的動作：「當然是兩個人都殺啦！殺人者人恆殺之，他們要我死，我沒死成就換他們死！」
「那淒七呢？她在那之前就昏過去了，你也殺了她？」釋無妄皺眉，雖然可以理解貓的怒火，但他還是覺得那樣子不太好。
「我可沒殺她。不過我一手要扛你，一手要提哈爾的腦袋，哪來多餘的力氣再去拉她？」貓雙手一攤：「都四天過去了，她傷得那麼重，大概死了吧。」
「唉。」釋無妄搖搖頭，他覺得貓應該別拿哈爾的腦袋，先把淒七帶回來才對。
貓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就說一句，憑什麼？她淒七又沒有恩於我，為什麼我要為她耗費那麼大的力氣？」
見釋無妄想開口反駁，貓馬上打斷：「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也不打算搬你出來的。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就是這樣的人，跟你這種成天為別人著想的傻子不同。」
釋無妄頓時語塞，無話可說。
貓也不想在道德的問題上跟釋無妄多做爭辯，轉移話題：「對了，別說我不厚道，哈爾的獎勵我們平分吧。一個人拿任務完成證明跟一千金幣，另一個人拿三千聯盟積分，如何？」
釋無妄想起了默蚩的帳還沒還，道：「我拿一千金幣就好，我缺金幣。」
貓皺眉：「我不想佔你便宜，我再另外給你五百金幣怎樣？」
「我拿一千金幣，你教我身法。」
「你想學我的默步？」貓似笑非笑。
「嗯，你的腳步又快又安靜，連我在心眼狀態下都看不見你。」跟劍聖一樣，釋無妄從來不吝嗇讚美。
貓得意洋洋：「那還用說，我默步的匿蹤之強只有使出『域』的強者才能發現。」
「教我！」釋無妄希冀。
貓看著眼前救了自己一命的傻子，心中若有所思。
「出城，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